幽僻嚣尘外,清凉水木间。
卧风秋拂簟,步月夜开关。
且得身安泰,从他世险艰。
但休争要路,不必入深山。
轩鹤留何用,泉鱼放不还。
谁人知此味,临老十年闲。
赋命诚非薄,良时幸已遭。
君当尧舜日,官接凤皇曹。
目睇烟霄阔,心惊羽翼高。
椅梧连鹤禁,埤堄接龙韬。
我后怜词客,吾僚并隽髦。
著书同陆贾,待诏比王褒。
重价连悬璧,英词淬宝刀。
泉流初落涧,露滴更濡毫。
赤豹欣来献,彤弓喜暂櫜。
非烟含瑞气,驯雉洁霜毛。
静室便幽独,虚楼散郁陶。
花光晨艳艳,松韵晚骚骚。
画壁看飞鹤,仙图见巨鳌。
倚檐阴药树,落格蔓蒲桃。
荷静蓬池鲙,冰寒郢水醪。
荔枝来自远,卢橘赐仍叨。
麝气随兰泽,霜华入杏膏。
恩光惟觉重,携挈未为劳。
夕阅梨园骑,宵闻禁杖獒。
扇回交彩翟,雕起扬银绦。
辔待袁丝揽,书期蜀客操。
尽规常謇謇,退食尚忉忉。
龟顾垂金钮,鸾飞曳锦袍。
御沟杨柳弱,天厩骕骦豪。
屡换青春直,闲随上苑遨。
烟低行殿竹,风拆绕墙桃。
聚散俄成昔,悲愁益自熬。
每怀仙驾远,更望茂陵号。
地接三茅岭,川迎伍子涛。
花迷瓜步暗,石固蒜山牢。
兰野凝香管,梅洲动翠篙。
泉鱼惊彩妓,溪鸟避干旄。
感旧心犹绝,思归首更搔。
无聊燃蜜炬,谁复劝金舠。
岚气朝生栋,城阴夜入濠。
望烟归海峤,送雁渡江皋。
宛马嘶寒枥,吴钩在锦韬。
未能追狡兔,空觉长黄蒿。
水国逾千里,风帆过万艘。
阅川终古恨,惟见暮滔滔。
篁竹荒茅五亩馀,生涯山蕨与泉鱼。
家贫殖货羞端木,乡里传书比仲舒。
白日忆君聊远望,青林嗟我似逃虚。
春风渺渺乌塘尾,漫得东来一纸书。
岩深荫薜萝,金鬣弄寒波。
莫爱江湖好,江湖罾网多。
昔《诗》、《书》既成,而毛、孔立《传》。《传》之时义,以训诂为主,亦犹《春秋》之传,配经而行也。降及中古,始名传曰注。盖传者转也,转授于无穷;注者流也,流通而靡绝。惟此二名,其归一揆。如韩、戴、服、郑,钻仰《六经》,裴、李、应、晋,训解《三史》,开导后学,发明先义,古今传授,是曰儒宗。
既而史传小书,人物杂记,若挚虞之《三辅决录》,陈寿之《季汉辅臣》,周处之《阳羡风土》,常璩之《华阳士女》,文言美辞列于章句,委曲叙事存于细书。此之注释,异夫儒士者矣。
次有好事之子,思广异闻,而才短力微,不能自达,庶凭骥尾,千里绝群,遂乃掇众史之异辞,补前书之所阙。若裴松之《三国志》,陆澄、刘昭两《汉书》,刘彤《晋纪》,刘孝标《世说》之类是也。
亦有躬为史臣,手自刊补,虽志存该博,而才阙伦叙,除烦则意有所吝,毕载则言有所妨,遂乃定彼榛楉,列为子注。若萧大圜《淮海乱离志》,羊衒之《洛阳伽蓝记》,宋孝王《关东风俗传》,王劭《齐志》之类是也。
榷其得失,求其利害,少期集注《国志》,以广承祚所遗,而喜聚异同,不加刊定,恣其击难,坐长烦芜。观其书成表献,自此蜜蜂兼采,但甘苦不分,难以味同萍实者矣。陆澄所注班史,多引司马迁之书,若此缺一言,彼增半句,皆采摘成注,标为异说,有昏耳目,难为披览。窃惟范晔之删《后汉》也,简而且周,疏而不漏,盖云备矣。而刘昭采其所捐损,以为补注,言尽非要,事皆不急。
譬夫人有吐果之核,弃药之滓,而愚者乃重加捃拾,洁以登荐,持此为工,多见其无识也。孝标善于攻缪,博而且精,固以察及泉鱼,辨穷河豕。嗟乎!以峻之才识,足堪远大,而不能探赜彪、峤,网罗班、马,方复留情于委巷小说,锐思于流俗短书。可谓劳而无功,费而无当者矣。自兹已降,其失逾甚。若萧、羊之琐杂,王、宋之鄙碎,言殊拣金,事比鸡肋,异体同病,焉可胜言。
大抵撰史加注者,或因人成事,或自我作故,记录无限,规检不存,难以存一家之格言,千载之楷则。凡诸作者,可不详之?
至若郑玄、王肃述《五经》而各异,何休、马融论《三传》而竞爽。欲加商榷,其流实繁。斯则义涉儒家,言非史氏,今并不书于此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