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条梧竹下,秋物映园庐。
宿雨方然桂,朝饥更摘蔬。
阴苔生白石,时菊覆清渠。
陈力当何事,忘言愧道书。
君把一尺诏,南游济沧浪。
受恩忘险艰,不道歧路长。
戎狄方搆患,休牛殊未遑。
三秦千仓空,战卒如饿狼。
委输资外府,诹谋寄贤良。
有才当陈力,安得遂翱翔。
岂不慎井赋,赋均人亦康。
遥知轩车到,万室安耕桑。
火伏金气腾,昊天欲苍茫。
寒蝉惨巴邓,秋色愁沅湘。
昨日携手西,于今芸再黄。
欢娱讵几许,复向天一方。
蹢躅话世故,惆怅举离觞。
共求数刻欢,戏谑君此堂。
今日把手笑,少时各他乡。
身名同风波,聚散未易量。
曷月还朝天,及时开智囊。
前期傥犹阔,加饭勉自强。
从军古云乐,谈笑青油幕。
灯明夜观棋,月暗秋城柝。
羁客方寂历,惊乌时落泊。
语阑壮气衰,酒醒寒砧作。
遇主贵陈力,夷凶匪兼弱。
百牢犒舆师,千户购首恶。
平生耻论兵,末暮不轻诺。
徒然感恩义,谁复论勋爵。
多士被沾污,小夷施毒蠚。
何当铸剑戟,相与归台阁。
室妇叹鸣鹳,家人祝喜鹊。
终朝考蓍龟,何日亲烝礿。
间使断津梁,潜军索林薄。
红尘羽书靖,大水沙囊涸。
铭山子所工,插羽余何怍。
未足烦刀俎,只应输管钥。
雨矢逐天狼,电矛驱海若。
灵诛固无纵,力战谁敢却。
峨峨云梯翔,赫赫火箭著。
连空隳雉堞,照夜焚城郭。
军门宣一令,庙算建三略。
雷鼓揭千枪,浮桥交万笮。
蹂野马云腾,映原旗火铄。
疲氓坠将拯,残虏狂可缚。
摧锋若貙兕,超乘如猱玃。
逢掖服翻惭,缦胡缨可愕。
星陨闻雊雉,师兴随唳鹤。
虎豹贪犬羊,鹰鹯憎鸟雀。
烧陂除积聚,灌垒失依托。
凭轼谕昏迷,执殳征暴虐。
仓空战卒饥,月黑探兵错。
凶徒更蹈藉,逆族相啖嚼。
轴轳亘淮泗,旆旌连夏鄂。
大野纵氐羌,长河浴骝骆。
东西竞角逐,远近施矰缴。
人怨童聚谣,天殃鬼行虐。
汉刑支郡黜,周制闲田削。
侯社退无功,鬼薪惩不恪。
余虽司斧锧,情本尚丘壑。
且待献俘囚,终当返耕穫。
稿街陈鈇钺,桃塞兴钱镈。
地理画封疆,天文扫寥廓。
天子悯疮痍,将军禁卤掠。
策勋封龙额,归兽获麟脚。
诘诛敬王怒,给复哀人瘼。
泽发解兜鍪,酡颜倾凿落。
安存惟恐晚,洗雪不论昨。
暮鸟已安巢,春蚕看满箔。
声明动朝阙,光宠耀京洛。
旁午降丝纶,中坚拥鼓铎。
密坐列珠翠,高门涂粉雘。
跋朝贺书飞,塞路归鞍跃。
魏阙横云汉,秦关束岩崿。
拜迎罗櫜鞬,问遗结囊橐。
江淮永清晏,宇宙重开拓。
是日号升平,此年名作噩。
洪赦方下究,武飙亦旁魄。
南据定蛮陬,北攫空朔漠。
儒生惬教化,武士猛刺斫。
吾相两优游,他人双落莫。
印从负鼎佩,门为登坛凿。
再入更显严,九迁弥謇谔。
宾筵尽狐赵,导骑多卫霍。
国史擅芬芳,宫娃分绰约。
丹掖列鹓鹭,洪炉衣狐貉。
摛文挥月毫,讲剑淬霜锷。
命衣备藻火,赐乐兼拊搏。
两厢铺?毹,五鼎调勺药。
带垂苍玉佩,辔蹙黄金络。
诱接喻登龙,趋驰状倾藿。
青娥翳长袖,红颊吹鸣籥。
傥不忍辛勤,何由恣欢谑。
惟当早富贵,岂得暂寂寞。
但掷雇笑金,仍祈却老药。
殁庙配尊斝,生堂合毊鑮。
安行庇松篁,高卧枕莞蒻。
洗沐恣兰芷,割烹厌脾臄。
喜颜非忸怩,达志无陨穫。
诙谐酒席展,慷慨戎装著。
斩马祭旄纛,炰羔礼芒屩。
山多离隐豹,野有求伸蠖。
推选阅群材,荐延搜一鹗。
左右供谄誉,亲交献谀噱。
名声载揄扬,权势实熏灼。
道旧生感激,当歌发酬酢。
群孙轻绮纨,下客丰醴酪。
穷天贡琛异,匝海赐酺醵。
作乐鼓还槌,从禽弓始彍。
取欢移日饮,求胜通宵博。
五白气争呼,六奇心运度。
恩泽诚布濩,嚚顽已箫勺。
告成上云亭,考古垂矩矱。
前堂清夜吹,东第良晨酌。
池莲拆秋房,院竹翻夏箨。
五狩朝恒岱,三畋宿杨柞。
农书乍讨论,马法长悬格。
雪下收新息,阳生过京索。
尔牛时寝讹,我仆或歌咢。
帝载弥天地,臣辞劣萤爝。
为诗安能详,庶用存糟粕。
我年四十四,须发已见白。
况复秋冬来,尪然抱羸疾。
强颜班行中,公私有何益。
既不能随时,又不任陈力。
独无百亩田,独无五亩宅。
一朝辞禄养,何以谋代食。
欲留谅不能,欲去且未得。
公私两乖违,转展复反侧。
行藏去住间,贤者逝不惑。
若非太阿锋,割断利名索。
一朝复一朝,到老终役役。
古人邈已远,近事堪法式。
不见毛贞甫,四十挂朝帻。
北庵竹玉青,南阶梅雪白。
吏散隐几坐,观化聊自适。
竹青表劲节,梅白留佳实。
太守谢二友,粗官谩陈力。
取名吾有寄,梅竹盖假借。
青白遗子孙,先训存金石。
斯民雕瘵馀,政教当尚德。
虽微甘棠化,韦弦托三益。
闻道垂虹舒远目,江波浩荡江天晴。
江城竹马待已久,未妨小寒鸥鹭盟。
郡民憔嗟岁不熟,丈夫慨慷志在行。
盛时陈力要接淅,遮莫常谭嗤老生。
夫人之生也,有贤不肖焉。若乃其恶可以诫世,其善可以示后,而死之日,名无得而闻焉,是谁之过欤?盖史官之责也。
观夫文籍肇创,史有《尚书》,知远疏通,网罗历代。至如有虞进贤,时崇元凯;夏氏中微,国传寒浞;殷之亡也,是生飞廉、恶来;周之兴也,实有散宜、闳夭。若斯人者,或为恶纵暴,其罪滔天;或累仁积德,其名盖世。虽时淳俗质,言约义简,此而不载,阙孰甚焉。
洎夫子修《春秋》,记二百年行事,《三传》并作,史道勃兴。若秦之由余、百里奚,越之范蠡、大夫种,鲁之曹沫、公仪休,齐之宁戚、田穰苴,斯并命代大才,挺身杰出。或陈力就列,功冠一时;或杀身成仁,声闻四海。苟师其德业,可以治国字人;慕其风范,可以激贪励俗。此而不书,无乃太简。
又子长著《史记》也,驰鹜穷古今,上下数千载。至如皋陶、伊尹、傅说,仲山甫之流,并列经诰,名存子史,功烈尤显,事迹居多。盍各采而编之,以为列传之始,而断以夷、齐居首,何龌龊之甚乎?既而孟坚勒成《汉书》,牢笼一代,至于人伦大事,亦云备矣。其间若薄昭、杨仆、颜驷、史岑之徒,其事所以见遗者,盖略小而存大耳。夫虽逐麋之犬,不复顾兔,而鸡肋是弃,能无惜乎?
当三国异朝,两晋殊宅,若元则、仲景,时才重于许、洛;何桢、许询,文雅高于扬、豫。而陈寿《国志》、王隐《晋史》,广列诸传,而遗此不编。此亦网漏吞舟,过为迂阔者。
观东汉一代,贤明妇人,如秦嘉妻徐氏,动合礼仪,言成规矩,毁形不嫁,哀恸伤生,此则才德兼美者也。董祀妻蔡氏,载诞胡子,受辱虏廷,文词有余,节概不足,此则言行相乖者也。至蔚宗《后汉》,传标《列女》,徐淑不齿,而蔡琰见书。欲使彤管所载,将安准的?
裴几原删略《宋史》,时称简要。至如张祎阴受君命,戕贼零陵,乃守道不移,饮鸩而绝。虽古之锄麑义烈,何以加诸?鲍照文宗学府,驰名海内,方于汉代褒、朔之流。事皆阙如,何以申其褒奖?
夫天下善人少而恶人多,其书名竹帛者,盖唯记善而已。故太史公有云:“自获麟以来,四百余年,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废而不载,余甚惧焉。”
即其义也。至如四凶列于《尚书》三叛见于《春秋》,西汉之纪江充、石显,东京之载梁冀、董卓,此皆干纪乱常,存灭兴亡所系。既有关时政,故不可阙书。
但近史所刊,有异于是。至如不才之子,群小之徒,或阴情丑行,或素餐尸禄,其恶不足以曝扬,其罪不足以惩戒,莫不搜其鄙事,聚而为录,不其秽乎?
抑又闻之,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而斗筲之才,何足算也。若《汉传》之有傅宽、靳歙,《蜀志》之有许慈,《宋书》之虞丘进,《魏史》之王幰,若斯数子者,或才非拔萃,或行不逸群,徒以片善取知,微功见识,阙之不足为少,书之唯益其累。而史臣皆责其谱状,征其爵里,课虚成有,裁为列传,不亦烦乎?
语曰:“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故贤良可记,而简牍无闻,斯乃詧所不该,理无足咎。至若愚智毕载,妍媸靡择,此则燕石妄珍,齐竽混吹者矣。
夫名刊史册,自古攸难;事列《春秋》,哲人所重。笔削之士,其慎之哉!
就列贵陈力,立功尚成名。
两君虽异时,令望相提衡。
治狱多阴德,不战屈人兵。
去思独至今,奉祀见遗氓。
文武百世师,将相一时荣。
念我谁与归,怆然悲九京。
投闲岁久,圣恩图旧。
载锡身章,在帝左右。
骨相多屯,何以瘉人。
陈力就列,勿为具臣。
汉殿经焚后,号然卧草中。雕几牙板废,锈涩土花蒙。
追蠡难陈力,华鲸不奏功。待贤初设簴,想见古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