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良归盛族,吾舅尽知名。
徐庶高交友,刘牢出外甥。
泥涂岂珠玉,环堵但柴荆。
衰老悲人世,驱驰厌甲兵。
气春江上别,泪血渭阳情。
舟鹢排风影,林乌反哺声。
永嘉多北至,句漏且南征。
必见公侯复,终闻盗贼平。
郴州颇凉冷,橘井尚凄清。
从役何蛮貊,居官志在行。
东送投荒去,应归下濑营。
一家十口散,万里两身行。
洞獠欺商市,山魈唤客名。
江边南望泣,不尽渭阳情。
振衣华子冈,飞花散芬馥。
流泉百道鸣,激荡声喧蹙。
栖鸟惊高枝,微风戛深竹。
池上新月明,万绿如膏沐。
缱绻渭阳情,清言惬幽独。
参横夜凉生,且共茅亭宿。
辕门客散觉身轻,长夜乌啼恨未平。
惟有贤甥两垂泪,何人不起渭阳情。
郭舅佐名邑,出门怜女甥。
春风到江县,花下早鸣莺。
听讼琴堂静,哦诗竹槛成。
临行赠玉佩,空有渭阳情。
送汝黄金台下路,西风多少渭阳情。
愁看世态如云变,须遣乡关似月评。
海内胜游吾欲倦,江东好事若为成。
过家上冢俱如礼,来趁鹏抟九万程。
落拓过三十,劳劳何所成。
文章藉一第,属望到诸甥。
采艾此佳节,飞蓬方远征。
牵衣怜阿玖,亦有渭阳情。
暑雨晓初晴,山泉落涧清。
一杯燕市酒,千载渭阳情。
陇月牵遥梦,江花伴独行。
乱蝉无意绪,争向别时鸣。
骊驹唱春风,萧条忽秋色。
玉露零空庭,徘徊怅永夕。
高歌转成悲,追陪念畴昔。
狂呼月下尊,笑展花间奕。
清言竞倾倒,谑语互弹射。
岁月曾几何,关河邈暌隔。
依依渭阳情,冉冉光阴掷。
风尘惜离群,偃仰甘屏迹。
珍重云中书,深慰蓟门忆。
浮云断南天,白日黯西匿。
申章何以报,但愿如餐食。
不孝完淳今日死矣!以身殉父,不得以身报母矣!痛自严君见背,两易春秋。冤酷日深,艰辛历尽。本图复见天日,以报大仇,恤死荣生,告成黄土。奈天不佑我,钟虐先朝。一旅才兴,便成齑粉,去年之举,淳已自分必死,谁知不死,死于今日也!斤斤延此二年之命,菽水之养无一日焉。致慈君托迹于空门,生母寄生于别姓,一门漂泊,生不得相依,死不得相问。淳今日又溘然先从九京,不孝之罪,上通于天。
呜呼!双慈在堂,下有妹女,门祚衰薄,终鲜兄弟。淳一死不足惜,哀哀八口,何以为生?虽然已矣。淳之身,父之所遗;淳之身,君之所用。为父为君,死亦何负于双慈?但慈君推乾就湿,教礼习诗,十五年如一日;嫡母慈惠,千古所难。大恩未酬,令人痛绝。慈君托之义融女兄,生母托之昭南女弟。
淳死之后,新妇遗腹得雄,便以为家门之幸;如其不然,万勿置后。会稽大望,至今而零极矣。节义文章如我父子者几人哉?立一不肖后,如西铭先生为人所诟笑,何如不立之为愈耶?呜呼!大造茫茫,总归无后,有一日中兴再造,则庙食千秋,岂止麦饭豚蹄,不为馁鬼而已哉?若有妄言立后者,淳且与先文忠在冥冥诛殛顽嚚,决不肯舍!
兵戈天地,淳死后,乱且未有定期。双慈善保玉体,无以淳为念。二十年后,淳且与先文忠为北塞之举矣。勿悲勿悲!相托之言,慎勿相负。武功甥将来大器,家事尽以委之。寒食盂兰,一杯清酒,一盏寒灯,不至作若敖之鬼,则吾愿毕矣。新妇结褵二年,贤孝素著。武功甥好为我善待之,亦武功渭阳情也。
语无伦次,将死言善,痛哉痛哉!人生孰无死,贵得死所耳。父得为忠臣,子得为孝子,含笑归太虚,了我分内事。大道本无生,视身若敝屣。但为气所激,缘悟天人理。恶梦十七年,报仇在来世。神游天地间,可以无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