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江头橹声苦，咿咿哑哑杂人语。
飞烟罥空灭复明，对面帆樯迷处所。
舟人说事不解愁，惊起毅魄鸣啾啾。
英雄失路古同愤，一夜梦斩淮阴头。
只有碧流流不已，壮士闻歌发休指。
重瞳背寒赤龙死，西风欲立一江水。
厄闰龙蛇黑水洋，哀荣王命逮蛮乡。
同仇难雪三军恨，恤死新加五等光。
尚有游魂逃蜃鳄，定留毅魄扫欃枪。
新祠金粟英灵在，闽峤千秋俎豆香。
岂有吹箫不用竹，碣语分明我王属。
一百三十六营贼，争向将军马头哭。
功成身殁何忧劳，毅魄上烛星辰高。
独有坟旁老松树，郁勃时藉风悲号。
枝干周围六十丈，礌砢未肯扶摇上。
俨然广厦万间庇，岂藉飞涛半空响。
松山战罢搜松材，此树曾盟带砺来。
盘拿直学虬龙走，灵爽将疑幢盖开。
中间却有凌云势，兀傲不受鬼神制。
百尺以上若楼耸，五步之内已绿闭。
偃蹇略比梅花枝，人世炎凉总不知。
偶遭风雪皮肉坏，苍髯翠鬣仍支离。
我来趋拜墓门侧，一缕天光入松色。
斜阳闪闪隐残红，白发萧萧变深黑。
韦毕不作谁能图，王维之诗今有无。
惟余丞相祠堂柏，万古峥嵘两大夫。
湖天湛然清，盛夏飞严霜。
霜严结阴惨，白日沈荒凉。
厉鬼啾啾鸣，行路闻心伤。
埋冤尔为何，毅魄非国殇。
生为蚩蚩民，安分柔且良。
真盗失伏辜，渔人罹祸殃。
杀人不抵死，袖手反代偿。
有耳非不闻，有眼讵失芒。
一人爱功名，片语进斧戕。
邈矣三宥仁，熟察五过章。
一朝四百指，骈首堆荒冈。
湖水自终古，流恨徒汤汤。
寄语司牧者，杀人宜慎详！
霸气沙陀，至今尚记，晋王兴处。
浑水东环，桑干西绕，总惯长城去。
不甘龙碛，遥连凤阙，一任紫埃为主。
怕胡雕、车轮两翼，欲衔上、白杨树。
青草明妃，黄花主父，毅魄未成尘土。
猎得沙鸡，烹来半翅，酹酒真怜汝。
袭秦才疏，和戎命薄，涕泪空然如雨。
回鞭好、紫骝尚识，雁门归路。
邓禹少从戎，壮怀欲吸西江水；
终军虽遇害，毅魄犹歼南越王。
木落秋飔夜壑溅，空悲毅魄赴幽泉。
自焚象齿腥谗剑，不惮鸡牺种祸田。
雌伏宁为万物后，雄飞终任众材先。
芳州不忍生兰杜，独解蒯缑挂墓前。
万流注沧溟，健者必先涌。
松柏长群材，精进自然耸。
桓桓张将军，秉气最完巩。
初为草泽游，混俗意畴懂。
束身归明堂，秉志效日奉。
富贵若固有，嫌疑不戁悚。
突剑三百战，每战必先董。
江淮十数年，不独小儿恐。
庚申夏四月，雷雨阵酣拢。
偶未困兽防，溃军剩孤拥。
作书上告变，字迹血糊潼。
督师心彷徨，公遂裹创踊。
重臣辱敌手，此事关国宠。
呜呼八牌塘，竟作王罴冢。
苏常继沦陷，城洫半倾壅。
公生民宴如，公去死藉踵。
平时一蒉障，到此始知重。
赫然留毅魄，还足愧迂冗。
作歌示百寮，谁得如公勇。
妙年读史，叹文山慷慨，殁争尊俎。
异代苾芬沆瀣气，光照朱明之祚。
岸柳千条，湖光一片，永奠栖神宇。
生者不愧，伤心三百年耳。
眼底入洛翩翩，裂冠毁冕，哙等宁容伍。
吞炭漆身酬国士，谁识此情最苦。
落月怀人，西风换世，毅魄天南聚。
漫漫长夜，梦魂飞傍烟雨。
以文来，以节归，毅魄常留两江上下；
因孝黜，因忠死，苦心可质百世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