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秋河决,实因蚁穴漏。
而何文过者,尚称未夺溜。
谂知乃明罚,患成已无救。
上旁溢波滔,下细流沙留。
彭城当其阨,川狭人烟辏。
杞忧谁则无,蒿目乏绸缪。
今秋不可问,万口如一就。
闻之为悚然,惄如调饥懤。
人可谢无策,我宁得旁售。
违议一亲视,民艰验灾后。
于无可如何,下策悉心究。
石堤旧虽设,间作或缺透。
发帑令补足,代赈惠民又。
惟是举钜工,成匪一时骤。
夏秋数月间,南望辄眉皱。
幸报两汛过,额手感天佑。
柏冬工亦落,崇墉牢且厚。
以视茭楗固,仓卒或可守。
从此黄楼边,闾阎安枕宿。
救急诚少慰,永逸正难觏。
陶庵国破家亡,无所归止,披发入山,駴駴为野人。故旧见之,如毒药猛兽,愕窒不敢与接。作《自挽诗》,每欲引决,因《石匮书》未成,尚视息人世。然瓶粟屡罄,不能举火,始知首阳二老,直头饿死,不食周粟,还是后人妆点语也。
饥饿之余,好弄笔墨。因思昔人生长王谢,颇事豪华,今日罹此果报:以笠报颅,以蒉报踵,仇簪履也。以衲报裘,以苎报絺,仇轻暖也。以藿报肉,以粝报<米长>,仇甘旨也。以荐报床,以石报枕,仇温柔也。以绳报枢,以瓮报牖,仇爽垲也。以烟报目,以粪报鼻,仇香艳也。以途报足,以囊报肩,仇舆从也。种种罪案,从种种果报中见之。
鸡鸣枕上,夜气方回。因想余生平,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今当黍熟黄粱,车旋蚁穴,当作如何消受。遥思往事,忆即书之,持问佛前,一一忏悔。不次岁月,异年谱也;不分门类,别志林也。偶拈一则,如游旧径,如见故人,城郭人民,翻用自喜。真所谓痴人前不得说梦矣。
昔有西陵脚夫为人担酒,失足破其瓮。念无以偿,痴坐伫想曰:“得是梦便好!”一寒士乡试中式,方赴鹿鸣宴,恍然犹意未真,自啮其臂曰:“莫是梦否?”一梦耳,惟恐其非梦,又惟恐其是梦,其为痴人则一也。
余今大梦将寤,犹事雕虫,又是一番梦呓。因叹慧业文人,名心难化,政如邯郸梦断,漏尽钟鸣,卢生遗表,犹思摹榻二王,以流传后世,则其名根一点,坚固如佛家舍利,劫火猛烈,犹烧之不失也。
漂泊孤踪一转蓬,语音虽在变形容。
瘴乡猿鸟今为伍,蚁穴王侯昔梦封。
海阔盲龟登木孔,山高纤芥落针锋。
公归不得参行驭,心折淮南紫翠重。
蜂房蚁穴天魔宫,青莲忽生楼阁重。
升堂挝鼓集衲子,争看掣电飞机锋。
耆年过忧食时至,欲学遣化毗耶翁。
瑜禅闻之粲一笑,此老变怪惊儿童。
我当乞行等贫富,欲使胜利传无穷。
出门掌钵何所诣,胡马旧闻嘶北风。
霜清月冷动归思,已觉荷山生眼中。
会看对众捧璎珞,平等心华含太空。
槐之云兮人所爱。覆我屋庐兮如幢如盖。
山作平地兮桑田变海。吾视其下兮蚁穴犹在。
中河之水来青齐,漕储浮送输京师。
春常苦弱夏苦壮,节宣有道贵合宜。
去岁霖雨成异涨,六塘达海疏泄迟。
河臣束手窘无策,遂致蚁穴穿长堤。
哀哉吾民罹水患,庐舍漂荡田淤泥。
蠲租赈粟纵不惜,岂如乐业免溺饥。
茭楗并力亟堵筑,宣房速就颇得之。
设堤本以禦民患,不免冲决患益滋。
补偏救弊赖无隐,博施膏泽何稽时,临堤东望增吁嘻。
西风猎猎鸣旌旗,南阳学士趋丹墀。
南阳父老挽不住,家声复如东汉时。
堂堂材具中梁栋,鬓边寒暑惊驹驰。
垂衣继照揭日月,只应一见舒尧眉。
鸾台凤阁有新路,着鞭宁许驽骀知。
委身报国一心耳,嶷如嵩岱谁能移。
他时廷尉妙生死,还将此道供论思。
凌云大厦肃天宇,千秋万岁无倾攲。
焦头烂额岂足尚,长堤蚁穴今图之。
回看蹇浅丈夫子,攫金清旦方沉迷。
矢来无乡亦可恤,付与公议分高卑。
前人得失焕清简,纳公胸次无孑遗。
愿言朝退坐华省,更以反己为元龟。
儒冠往往喙三尺,勿令白玉生瑕疵。
故人访我双溪边,袖中明月五笮连。
一笑倾倒秋风前,复忆鹭序同联翩。
君今半老我皤然,功名富贵空中烟。
南柯蚁穴醯鸡天,鹤长凫短谁亏全。
我今日月箭脱弦,夜行不止真可怜。
不如归钓清泠渊,日高未起醉即眠。
心和气定养寿年,世间万事姑随缘。
交情傥或未弃捐,不妨时寄相思篇。
旧闻有欲常难足,今日纵饱旋复饥。
蚁穴梦浓方大妄,渭城歌断正全痴。
栽梅岂必万株好,种竹何须千亩为。
想见午窗无欠剩,数杯家酿一枰棋。
腊鼓声中醉一杯。世情不复强安排。错从蚁穴闻牛斗,自纵鹏天任燕猜。
看傀儡,卖痴呆。草头木脚满槐街。祥云辉映三千界,曾见崆峒访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