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不闻退之一生叹卑复嗟老,朝得拜官夕拜表。
佛骨何预侍郎事,贬死潮阳不悔懊。
可知平日多悲吁,本有所为非为躯。
世上小儿隘且陋,妄自雌黄宰相书。
吾儿气若小于菟,立志崭然逼老夫。
能言韩杜不言意,壁立万仞群儿无。
誉儿有癖公莫怪,身蹈鲁邹须有赖。
此心未肯便颓唐,但祝公卿免灾害。
五月寒风冷佛骨,中夜起坐万感集。
僧宝人人明月珠,弟子谁依白茅室。
一封抗佛骨,默祝开衡云。
却飞潮海檄,暴鳄徙纷纷。
我亦耽吟者,何人肯铸金?
孤坟留佛骨,万下此仙心。
老树月痕瘦,寒云鸟梦深。
难逢是京兆,尘世几知音。
忆昔登临日,披云谒上方。
楼台通海气,花木近天香。
佛骨陈千古,禅心眇八荒。
重来深有兴,准拟在秋凉。
公讳愈,字退之,昌黎人。生三岁,父殁,养于兄会舍。及长读书,能记他生之所习,年二十五,上进士第。
元和十二年秋,以兵老久屯,贼未灭,上命裴丞相为淮西节度使,以招讨之。丞相请公以行,为行军司马,从丞相居于郾城。公知蔡州精卒悉聚界上,以拒官军,守城者率老弱,且不过千人,亟白丞相,请以兵三千人间道以入,必擒吴元济。丞相未及行,而李愬自唐州文城垒提其卒以夜入蔡州,果得元济。蔡州既平,布衣柏耆以计谒公,公与语,奇之。遂白丞相曰:“淮西灭,王承宗胆破,可不劳用众,宜使辩士奉相公书,明祸福以招之,彼必服。”丞相然之。公令柏耆口占为丞相书,明祸福,使柏耆袖之以至镇州。承宗果大恐,上表请割德、棣二州以献。丞相归京师,公迁刑部侍郎。
岁馀,佛骨自凤翔至,传京师诸寺,时百姓有烧指与顶以祈福者。公奏疏言:“自伏羲至周文、武时,皆未有佛,而年多至百岁,有过之者。自佛法入中国,帝王事之,寿不能长。梁武帝事之最谨,而国大乱。请烧弃佛骨。”疏入,贬潮州刺史。移袁州刺史,百姓以男女为人隶者,公皆计佣以偿其直而出归之。入迁国子祭酒。有直讲能说《礼》而陋于容,学官多豪族子,摈之不得共食。公命吏曰:“召直讲来,与祭酒共食。”学官由此不敢贱直讲。奏儒生为学官,日使会讲。生徒奔走听闻,皆相喜曰:“韩公来为祭酒,国子监不寂寞矣。”
公气厚性通,论议多大体;与人交,始终不易。凡嫁内外及交友之女无主者十人。幼养于嫂郑氏,及嫂殁,为之服期以报之。深于文章,每以为自扬雄之后,作者不出,其所为文未尝效前人之言,而固与之并。自贞元末,以至于兹,后进之士,其有志于古文者,莫不视公以为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