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归来入紫清,堂堂心在鬓雕零。
江沙踏破青鞋底,却结丝絇侍禁庭。
化工见弹太早计,端为失明能著书。
迩来似天会事发,泪睫见光犹陨珠。
喜公新赐紫琳腴,上清虚皇对久如。
请天还我读书眼,愿载轩辕讫鼎湖。
西归犹未有菟裘,拟就南迁买一丘。
舟楫自能通蜀道,林泉真欲老黄州。
鱼多钓户应容贳,酒熟邻翁便可留。
从此莫言身外事,功名毕竟不如休。
东坡自作苍苍石,留取长松待伯时。
只有两人嫌未足,更收前世杜陵诗。
远老陶翁好弟兄,虎溪庐阜久逢迎。
何须更要经平子,清议从来贵士衡。
少年无大过,临老重复止。
自言衰病根,恐在酒杯里。
今年各南迁,百事付诸子。
谁言瘴雾中,乃有相逢喜。
连床闻动息,一夜再三起。
溯流俯仰得,此病竟何理。
平生不尤人,未免亦求己。
非酒犹止之,其馀真止矣。
飘然从孔公,乘桴南海涘。
路逢安期生,一笑千万祀。
戏墨王孙似子瞻,鸡栖石上着毵毵。
汴京回首西风急,流落江南共海南。
寸阴常可惜,别至倍伤神。
子瞻天际水,予望路中尘。
悯悯歧路侧,去去平生亲。
一朝事千里,流涕向三春。
元素当年会子瞻,山三百叠故依然。
风流文采徐杨并,所欠宾朋似往年。
东坡先生谪居儋耳,置家罗浮之下,独与幼子过负担渡海。葺茅竹而居之。日啖荼芋,而华屋玉食之念不存于胸中。平生无所嗜好,以图史为园囿,文章为鼓吹,至此亦皆罢去。独喜为诗,精深华妙,不见老人衰惫之气。
是时,辙亦迁海康,书来告曰:“古之诗人有拟古之作矣,未有追和古人者也。追和古人,则始于东坡。吾于诗人,无所甚好,独好渊明之诗。渊明作诗不多,然其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自曹、刘、鲍、谢、李、杜诸人皆莫及也。吾前后和其诗凡百数十篇,至其得意,自谓不甚愧渊明。今将集而并录之,以遗后之君子。子为我志之。然吾于渊明,岂独好其诗也哉?如其为人,实有感焉。渊明临终,疏告俨等:‘吾少而穷苦,每以家弊,东西游走。性刚才拙,与物多忤,自量为己必贻俗患,黾勉辞世,使汝等幼而饥寒。’渊明此语,盖实录也。吾今真有此病,而不早自知。半生出仕,以犯世患,此所以深服渊明,欲以晚节师范其万一也。”
嗟夫!渊明不肯为五斗米一束带见乡里小人,而子瞻出仕三十余年,为狱吏所折困,终不能悛,以陷于大难,乃欲以桑榆之末景,自托于渊明,其谁肯信之?虽然,子瞻之仕,其出入进退,犹可考也。后之君子其必有以处之矣。孔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区区之迹,盖未足以论士也。
辙少而无师,子瞻既冠而学成,先君命辙师焉。子瞻常称辙诗有古人之风,自以为不若也。然自其斥居东坡,其学日进,沛然如川之方至。其诗比杜子美、李太白为有余,遂与渊明比。辙虽驰骤从之,常出其后,其和渊明,辙继之者亦一二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