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俗忧思深,在昔言汾绛。
之人隐其间,白首甘陋巷。
毕力事诗书,岂特专记诵。
编年作通记,起周迄炎宋。
甲子二十五,回环补遗空。
予闻春秋法,尊王正一统。
维持生民纲,树立大邦栋。
上贤若游夏,鸟兽于麟凤。
三传自名家,讲解或失中。
区区休预徒,奔驰困羁控。
排辟侵异端,寖久成蠹虫。
仲淹著元经,刘蕡比奴从。
去圣日弥远,斯言谁折衷。
犹胜儿女曹,烟云费嘲弄。
君于春秋学,勤劳务包综。
向时耻飞钳,画策尚禽纵。
羌戎负恩德,王师压秦雍。
边圉重疮痍,堪为贾生恸。
庙堂诛贼谋,谓与天下共。
诏书入岩穴,丐告嘉谋贡。
使者出河东,辄以姓名送。
朅来游京邑,天门如可羾。
岧峣双浮云,下有千人䢇。
扳缘逐声利,激射苟禄俸。
蹭蹬不敢前,抚心愈疑恐。
短翮无吹嘘,微芳少培拥。
客舍逼隆冬,萧条残雪冻。
悠悠晋溪上,水石挂清梦。
长谣复西归,孤怀不偶众。
身穷见节义,物曲何时用。
美田随意耕,寒鱼仿经种。
夜堂素琴横,晚案青蔬供。
决然顾予别,芜音强吟讽。
持归传里闬,亦足侑罍瓮。
九重春宴拥蓬山,恩露亲沾玉殿间。
天近南郊方对越,地临北极重跻攀。
三传载荷君王命,四品俱随学士班。
为庆清时居禁密,早瞻喜色动天颜。
古者言为《尚书》,事为《春秋》,左右二史,分尸其职。盖桓、文作霸,纠合同盟,春秋之时,事之大者也,而《尚书》缺纪。秦师败绩,缪公诫誓,《尚书》之中,言之大者也,而《春秋》靡录。此则言、事有别,断可知矣。逮左氏为书,不遵古法,言之与事,同在传中。然而言事相兼,烦省合理,故使读者寻绎不倦,览讽忘疲。
至于《史》、《汉》则不然,凡所包举,务在恢博,文辞之记,繁富为多。
是以贾谊、晁错、董仲舒、东方朔等传,唯止录言,罕逢载事。夫方述一事,得其纪纲,而隔以大篇,分其次序。遂令披阅之者,有所懵然。后史相承,不改其辙,交错纷扰,古今是同。
案迁、固列君臣于纪传,统遗逸于表、志,虽篇名甚广而言无独录。愚谓凡为史者,宜于表志之外,更立一书。若人主之制、册、诰、令,群臣之章、表、移、檄,收之纪传,悉人书部,题为“制册”、“章表书”,以类区别。他皆放此。亦犹志之有“礼乐志”、“刑法志”者也。又诗人之什,自成一家。故风、雅、比、兴,非《三传》所取。自六义不作,文章生焉。若韦孟讽谏之诗,扬雄出师之颂,马卿之书封禅,贾谊之论过秦,诸如此文,皆施纪传。窃谓宜从古诗例,断入书中。亦犹《舜典》列《元首子之歌》,《夏书》包《五子之咏》者也。
夫能使史体如是,庶几《春秋》、《尚书》之道备矣。
昔干宝议撰晋史,以为宜准左丘明,其臣下委曲,仍为谱注。于时议者,莫不宗之。故前史之所未安,后史之所宜革。是用敢同有识,爰立兹篇,庶世之作者,睹其利害。如谓不然,请俟来哲。
嬴秦斩新开混茫,傲睨前古无虞唐。
诗书为灰儒鬼哭,李斯秉笔中书堂。
长城丁壮无还者,送徒更住骊山下。
避世高人何所之,出门永与家乡辞。
入山惟恐不深远,岂是得已巢于斯。
来时六合为秦室,未省今为何岁日。
吏不到门租不输,子长丁添更何恤。
春入山中桃自花,招邀隐侣倾流霞。
男耕女织自婚嫁,派别支分都几家。
谁泛渔舟迷处所,山开洞辟闻人语。
乍相惊问卒相欢,设酒烹鸡讲宾主。
可怜秦事已茫然,帝业初期万万年。
犹道祖龙长在世,岂知异姓早三传。
邻里殷勤争饷馈,人情与世无相异。
未信壶中别有天,却讶身游与梦寐。
山花乱眼鸟哀鸣,数日留连喜复惊。
更从洞口寻乡路,逢人欲话疑非情。
异日扁舟欲重顾,水眩山迷红日暮。
后来图画了非真,作志渊明乃晋人。
三传何妨有异同,抱经莫学玉川翁。
贾家训诂韩家论,可少卢家与折中。
章泉老子之诗学,笔自峥嵘心自泊。
暮春静把一杯看,纵有世情无处著。
三传且莫束高阁,待子龙津名一跃。
收回旧话再商量,沈谢应刘都扫却。
蚕叶人家采摘忙,麦将秋矣水浮秧。
平田冷漠吹朝雨,侧径深微过夕阳。
残酒馀香愁梦枕,断篇遗简苦吟囊。
莺啼燕语春归也,不道高斋口自芳。
三传精华已彻微,少年文采眼中稀。
龙驹得水呈图出,凤侣迎春入镜飞。
内馆芙蓉生绣褥,后庭萱草待班衣。
由来骨相非凡种,日下人当荐陆机。
嬴秦焚经传二世,孟蜀尊经传二世。腐儒苦怨天梦梦,天眷原不私文字。
我观广政经,成一百十二。?翠墨未完,蜀社置毋家,百万黄金钱。
但为新朝儒学地,先石后木劳手民,到今石木无一存。
盲左诗礼出炱朽,捃拾旧数赵黄陈。庐江刘翁欧赵选,收揽《周官》及三传。
艺风师是今柳东,钩考异同泐成卷。我徒见跋未见经,骨不可揣从声听。
经兴经废等亡国,樊榭诗在吾听荧。年衰才退奈此石经何,西望蜀碧年年多。
中原忽龙战,九族开闽关。
吾丘自固始,举族来莆田。
有宋鸿胪卿,数典乃吾先。
巍巍枢密公,于潮为始迁。
梅溪铭公墓,琴山霭春烟。
有子梅州守,归养娱亲前。
若赵若王古,投赠多诗篇。
想见与居游,论道皆名贤。
三传韶佥判,宗牒曾手编。
碧血老殉义,宋日沈虞渊。
维时方乱离,族散闽越间。
或近籍保昌,或远居琼山。
吾祖佥判弟,实隐鄞江边。
孙枝日以茂,江楚多绵延。
吾宗著石窟,一水梅潮连。
精舍寻金山,扫墓来故阡。
遥遥三十世,已阅七百年。
别派出承旨,棣萼春风联。
述祖非无人,谱牒多不全。
安知台海客,东风引回船。
居潮而言潮,稽古为悠然。
先畴尚可服,旧德犹能传。
东南此雄镇,保世心拳拳。
昔《诗》、《书》既成,而毛、孔立《传》。《传》之时义,以训诂为主,亦犹《春秋》之传,配经而行也。降及中古,始名传曰注。盖传者转也,转授于无穷;注者流也,流通而靡绝。惟此二名,其归一揆。如韩、戴、服、郑,钻仰《六经》,裴、李、应、晋,训解《三史》,开导后学,发明先义,古今传授,是曰儒宗。
既而史传小书,人物杂记,若挚虞之《三辅决录》,陈寿之《季汉辅臣》,周处之《阳羡风土》,常璩之《华阳士女》,文言美辞列于章句,委曲叙事存于细书。此之注释,异夫儒士者矣。
次有好事之子,思广异闻,而才短力微,不能自达,庶凭骥尾,千里绝群,遂乃掇众史之异辞,补前书之所阙。若裴松之《三国志》,陆澄、刘昭两《汉书》,刘彤《晋纪》,刘孝标《世说》之类是也。
亦有躬为史臣,手自刊补,虽志存该博,而才阙伦叙,除烦则意有所吝,毕载则言有所妨,遂乃定彼榛楉,列为子注。若萧大圜《淮海乱离志》,羊衒之《洛阳伽蓝记》,宋孝王《关东风俗传》,王劭《齐志》之类是也。
榷其得失,求其利害,少期集注《国志》,以广承祚所遗,而喜聚异同,不加刊定,恣其击难,坐长烦芜。观其书成表献,自此蜜蜂兼采,但甘苦不分,难以味同萍实者矣。陆澄所注班史,多引司马迁之书,若此缺一言,彼增半句,皆采摘成注,标为异说,有昏耳目,难为披览。窃惟范晔之删《后汉》也,简而且周,疏而不漏,盖云备矣。而刘昭采其所捐损,以为补注,言尽非要,事皆不急。
譬夫人有吐果之核,弃药之滓,而愚者乃重加捃拾,洁以登荐,持此为工,多见其无识也。孝标善于攻缪,博而且精,固以察及泉鱼,辨穷河豕。嗟乎!以峻之才识,足堪远大,而不能探赜彪、峤,网罗班、马,方复留情于委巷小说,锐思于流俗短书。可谓劳而无功,费而无当者矣。自兹已降,其失逾甚。若萧、羊之琐杂,王、宋之鄙碎,言殊拣金,事比鸡肋,异体同病,焉可胜言。
大抵撰史加注者,或因人成事,或自我作故,记录无限,规检不存,难以存一家之格言,千载之楷则。凡诸作者,可不详之?
至若郑玄、王肃述《五经》而各异,何休、马融论《三传》而竞爽。欲加商榷,其流实繁。斯则义涉儒家,言非史氏,今并不书于此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