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滓弃盛钵,药贴堆满案。
药价殊不廉,药效一何缓。
身昔未病时,饮啖百无惮。
一病半月馀,食味等土炭。
昼睡反多夜,夕呻每彻旦。
席硬骨加痛,衾垢肤转汗。
三更渴吻急,强起揭书幔。
灯晕大如盆,故作红碧烂。
年今五十九,溘死讵足叹。
先君抱幽愤,较兹减三算。
杜梅两诗老,声价百代冠。
享寿仅及此,官职亦云漫。
又如同学生,何止夭阏半。
中道或无成,万事春凌泮。
老我幸已多,苟脱兵火难。
剥肤极朘削,糊口就退懦。
造物屡见赦,得失互惊惋。
未容遽朽腐,更遣足忧患。
假如即不起,游魂去常干。
殓具无可陈,襄事孰与赞。
二儿寓邻州,两月消息断。
何时捐别业,理舟抵归岸。
人生良艰哉,受此世缘绊。
抢榆及抟风,各各凭羽翰。
至灵可不如,外攻乏中捍。
自非有仙骨,宁免寒暑锻。
彭殇终同途,颜蹠匪殊贯。
形凝靡不销,气聚会有散。
达者悟斯理,卢胡一笑粲。
排闷写心谣,治命实非乱。
詅痴符比和凝集,敢望人传入萟林。
土炭自惭殊少味,可堪分啖与知音。
金屋贮阿娇,弹指朱颜雕。
石椁自云固,长夜不复朝。
丝吐蚕巳僵,玉韫璞空剖。
竹林有达人,闭关但颂酒。
匏樽引自酌,醉入无何乡。
土中皆可埋,青乌诚荒唐。
革故鼎取新,劳劳岁月促。
木散匠弗顾,得全吾道足。
金人背有铭,戒哉三缄口。
石言晋魏榆,反常乃为咎。
丝惟饮无何,籍不挂臧否。
竹直■先伐,水虚故善受。
匏系人所全,栎散天与寿。
土炭重有时,榆枋起亦偶。
革华暂相于,毛颖盟耐久。
木人石心儿,仲御吾尚友。
余少沦贱贫,学书等画墁。
中岁偷太仓,误为金紫绊。
文字虽所攻,浅尝不能半。
迩来又十年,抛弃如土炭。
岂谓选佛场,谬来事襄赞。
列仙盛瀛洲,腰鱼何璀璨。
禁院扃重枨,沈沈窅桂观。
键户无一营,驰笺斗豪翰。
蘸蓝扫秋叶,斯须复堆案。
众雏亦好事,奔命极雨汗。
戴嵩圣云孙,三绝天所叹。
于谒填其庐,铁门说三换。
朅来困棘闱,逢人丐脱腕。
为余写新竹,风筠兀缭乱。
呵壁呼老可,筌寀何足算。
我虽不解画,耆古颇知岸。
但得琴中趣,何必工抑按。
为报青琅玕,微诗庶一粲。
余少沦践贫,学书等画漫。
中岁愉太仓,误为金紫绊。
文字虽所攻,浅尝不能半。
迩来又十年,抛弃如土炭。
岂谓选佛场,谬来事襄赞!
列仙盛瀛洲,腰鱼何璀璨!
禁院扃重帐,沉沉窅挂观。
键户无一营,驰笺斗豪翰。
蘸蓝扫秋叶,斯须复堆案。
众雏亦好事,奔命极雨汗。
戴嵩圣云孙,三绝天所叹。
干谒填其庐,铁门说三换。
朅来困棘闱,逢人丐脱腕。
为余写新竹,风筠兀缭乱。
呵壁呼者可,笙采何足算!
我虽不解画,嗜古颇知岸。
但得琴中趣,何必工抑按。
为报青玕玕,微诗庶一粲。
墨翁者,吴槐市里中人也。尝游荆楚间,遇人授古造墨法,因曰:“吾鬻此,足以资读书,奚汲汲四方乎?”乃归,署门曰“造古法墨”。躬操杵臼,虽龟手黧面,而形貌奇古,服危冠大襦,人望见,咸异之。时磨墨沈数斗,醉为人作径尺字,殊伟。所制墨,有定直。酬弗当,辄弗与。故他肆之屦恒满,而其门落然。
客有诮之曰:“子之墨虽工,如弗售何!”翁曰:“嘻!吾之墨聚材孔良,用力甚勤,以其成之难,故不欲售之易也。今之逐利者,苟作以眩俗,卑贾以饵众,视之虽如玄圭,试之则若土炭,吾窃耻焉。使吾欲售而效彼之为,则是以古墨号于外,而以今墨售于内,所谓炫璞而市鼠腊,其可乎?吾既不能为此,则无怪其即彼之多也。且吾墨虽不售,然视箧中,则黝然者固在,何遽戚戚为!”乃谢客闭户而歌曰:“守吾玄以终年,视彼沽者泚然。”客闻之曰:“隐者也。吾侪诵圣人之言,以学古为则,不能以实德弸其中,徒饰外以从俗徼誉者,岂不愧是翁哉?”叹息而去。
齐人高启闻其言足以自警也,遂书以为传。翁姓沈,名继孙。然世罕知之,唯呼为墨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