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郑簠隐作医,八分入妙堪吾师。
朅来卖药长安市,诸公衮衮多莫知。
伊余闻名二十载,今始邂逅嗟何迟。
自从鸿都石经后,工者疏密无定姿。
任城学官阙里庙,罗列不少汉人碑。
簠也幽寻遍摹拓,羲娥星宿摭无遗。
合阳酸枣法尤备,心之所慕手辄追。
黄初以来尚行草,此道不绝真如丝。
开元君臣虽具体,边幅渐整趋肥痴。
寥寥知解八百祀,尽失古法成今斯。
迩来孟津数王铎,流传恨少无人披。
太原傅山最奇崛,鱼颃鹰跱势不羁。
临清周之恒,委曲也得宜。
勾吴顾苓粤谭汉,暨歙程䆳名相持。
未若簠也下笔兼经奇,绵如烟云飞欲去,屹如柱础立不移。
或如鸟惊堕羽翮,或如龙怒撑之而。
箕张昴萃各异状,屏幛大小从所施。
平山堂成蜀冈涌,百里照耀连云榱。
工师斲扁一丈六,众宾叹息相瞠眙。
须臾望见簠来至,井水一斗研隃糜。
由来能事在独得,笔纵字大随手为。
观者但妒不敢訾,五加皮酒浮千鸱。
我闻此事足快意,目虽未睹心已怡。
安得留之数晨夕,醉时窃柎醒肩随。
卢沟桥北风已厉,子今南去生凌澌。
骊驹在路留未得,岁聿其暮云谁思。
钟山草堂定好在,放溜且任吴中儿。
华阳瘗鹤字刻露,邓尉遗树花参差。
无锡城边见严四,示我长歌一和之。
明皇昔日侈东封,千乘万骑纷云从。
超然意象小秦汉,七十二代思兼容。
金泥玉检著符瑞,江茅鄗黍昭虔供。
礼成大祀颂声作,鸿文典诰铿钟镛。
天章神笔纵挥洒,鸾飘凤泊翔游龙。
磨崖深刻纪岁月,万古照耀天门东。
是时国家正全盛,地大物阜民和丰。
庙堂宴安渐鸠毒,玉鱼绣褓酣深宫。
侈心一开蠹随入,九庙俄顷飞灰红。
淋铃蜀道驰万里,百神不救尘埃蒙。
徒存兹碑峙巀嶪,雨蚀藓剥云烟中。
牧儿野火烧不得,至今椎拓传遗踪。
吴郎嗜古得此本,世守什袭装池工。
高斋招我共销夏,披襟展玩清宵同。
规连珠树矩折玉,墨彩腾上光熊熊。
手摹口诵极赞赏,忽忆往事心神忡。
《中兴》反正颂神武,亦有巨刻磨巃嵷。
盛衰治乱互倚伏,鉴戒实可垂无穷。
殷忧启运满致覆,此理自古关昭聋。
开天已远代几易,犹留宝刻珍书丛。
摩挲掩卷三叹息,人君莫漫夸丰功。
新词授我,讶笔端出没,蛟泅龙洑。直得苏家读史法,把酒灯前豪读。如此佳人,平生觅句,定耻双眉蹙。嵚崎历落,笑他周柳轻俗。
自愧兴寄颓然,声如秦缶,那得同哀玉。笔纵不停文不点,只是枚皋拙速。何似君家,临风振响,韵胜丝兼竹。老夫辟舍,合居季野牛屋。
诗骚出自秦火馀,毋乃古文奇字书。
汉造魏制五言盛,八分小篆当无殊。
七言歌行势奔放,何异草书夸雄壮。
六朝初唐束声律,干禄字书下愈况。
能者不随俗点画,宁费黄金买断石。
要令体势入古妙,斯邕虽死神不隔。
诗家操翰尚摹拟,康乐文通颇屈指。
譬如欧褚写兰亭,纵未夺真亦得似。
兴酣落笔声摩空,我与古人何必同。
天马飞驰脱羁靮,岂外初时行步工。
工倕旋指弃规矩,蛇珠荆玉群相诩。
只知紫色眩儿童,试问宗门谁父祖。
笔纵字大我犹笑,临池水黑人称妙。
愧余白首志不衰,况汝黑头年尚少。
王郎诗思卓不群,弄笔颇知书八分。
投我四香楼近集,欲令迂拙张其军。
我不知诗仅识字,笔势词源法不二。
颂不忘规学赠言,古来良医三折臂。
醉翁去后七百五十年,平山堂下仍复开宾筵。
醉翁生日重理醉翁操,欲使醉翁心迹一一传人间。
醉翁十年二十年,孤露踪迹殊可怜。
父书读罢母垂涕,窆骨尚未营新阡。
卅年四十年,醉翁作直臣。
彝陵滁州两迁谪,身纵可屈眉仍伸。
几年作词臣,几年作循吏。
治平至和中,遂尔登政地。
醉翁文笔世莫俦,超轶六代直接韩潮州。
远不识柳开,近不数穆修。
醉翁志节尤峥嵘,手挈正士归明廷。
是时青苗免役新法尚未行,洛党蜀党亦未交相倾。
醉翁居朝端,一世仰作范。
仁宗朝相不下数十人,公也独参韩富范。
醉翁勋业又如此,一世如公几人耳。
醉翁吟,吟一篇。
惜乏沈夫子,亦无杜彬琵琶皮作弦。
醉翁操,操土风。
此曲依约来滁中,当时坡翁及涪翁。
门生后进诗笔纵极工,若论文福一一皆输公。
昔者杨灵州,道公我前身。
公名如太山,讵敢追逸尘。
惟馀一事薄相似,唇不掩齿厥效何其神。
无事得谤如前人,因之寿醉翁,醉翁或不嗔。
泠泠丝竹公赏音,逸兴更或弹鸣琴,斜月欲堕长江浔。
陈后山,曾南丰,诗名官爵皆可次醉翁。
不见题襟馆中来日集,荷干荷叶依旧吹香风。
满堂桦烛漏尽不须剪,正好来日直接朝曦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