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兵

送蜀士赴潮阳巡检

江深巴子国,海阔粤王城。 万里独为客,三年尝领兵。 艰危才易见,留滞气难平。 莫洒临岐泪,图南羽翮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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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州渡河孙守备领兵护行

界限山河汉与胡,生成天险卫秦都。 初经边塞劳军送,老步冰桥倩客扶。 故老千年思蹇叔,长城万里惜扶苏。 不知鹿走坑儒事,更有何人诫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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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言诗 其九

生儿拟替公,儿大须公死。 天配作次第,合去不由你。 父子总长命,地下无人使。 阎老忽嗔迟,即棒伺命使。 火急须领兵,走来且取你。 不及别妻儿,向前任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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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 第九十四回 · 关胜义降三将 李逵莽陷众人

话说宋江在盖州分定两队兵马人数,写成阄子,与卢俊义焚香祷告。宋江拈起一个阄子看时,却是东路。卢俊义阄得西路,是不必说。只等雪净起程。留下花荣、董平、施恩、杜兴,拨兵二万,镇守盖州。 到初六日吉期,宋江、卢俊义,准备起兵。忽报盖州属县阳城、沁水两处军民,累被田虎残虐,不得已投顺。今知天兵到来,军民擒缚阳城守将寇孚、沁水守将陈凯,解赴军前。两县耆老,率领百姓,牵羊担酒,献纳城池。宋先锋大喜,大加赏劳两处军民,给榜抚慰,复为良民。宋先锋以寇孚、陈凯知天兵到此,不速来归顺,着即斩首祭旗,以儆贼人。是日,两路大兵俱出北门。花荣等置酒饯送。宋江执杯对花荣道:“贤弟威镇贼军,堪为此城之保障。今此城惟北面受敌,倘有贼兵,当设奇击之,以丧贼胆,则贼人不敢南窥矣。”花荣等唯唯受命。宋江又执杯对卢俊义道:“今日出兵,却得阳城、沁水献俘之喜。二处既平,贤弟可以长驱直抵晋宁,早建大功,生擒贼首田虎,报效朝廷,同享富贵。”卢俊义道:“赖兄长之威,两处不战而服。既奉严令,敢不尽心殚力。”宋江教萧让取前日照依许贯忠图画另写成的一轴,付与卢俊义收置备阅。当下正先锋宋江,传令拨兵三队:林冲、索超、徐宁、张清领兵一万为前队:孙立、朱仝、燕顺、马麟、单廷珪、魏定国、汤隆、李云领兵一万为后队;宋江与吴用统领其余将佐,领兵三万为中军。三队共军兵五万,望东北进发。副先锋卢俊义辞了宋江、花荣等,管领四下员将佐,军兵五万,望西北进征。 花荣、董平、施恩、杜兴,饯别宋江、卢俊义入城。花荣传令地城北五里外,扎两个营寨。施恩、杜兴各领兵五千,设强弓硬弩,并诸般火器,屯扎以当敌锋。又于东西两路,设奇兵埋伏,不题,其高平自有史进、穆弘,陵川自有李应、柴进,卫州自有公孙一清、关胜、呼延灼,各各守御。看官牢记话头。 且说宋先锋三队人马,离盖州行三十余里。宋江在马上遥见前面有座山岭,多样时,方到山前。却在马首之右。宋江观看那山形势,比他山又是不同。但见: 万叠流岚鳞密次,数峰连峙雁成行。岭颠崖石如城郭,插天云木绕苍苍。 宋江正在观看山景,忽见李逵上前用手指道:“哥哥,此山光景,与前日梦中无异。”宋江即唤降将耿恭问道:“你在此久,必知此山来历。若依许贯忠图上,此山在州城东,当叫做天池岭。”李逵道:“梦中那秀士正是说天池岭,我却忘了。”耿恭道:“此山果是天池岭。其颠石崖如城郭一般,昔人避兵之处。近来土人说,此岭有灵异,夜间石崖中往往有红光照耀。又有樵者到崖畔,有异香扑鼻。”宋江听罢,便道:“如此却符合李逵的梦。”是日,兵行六十里安营。于路无话。不则一日,来到壶关之南。离关五里下寨。 那个壶关,原在山之东麓。山形似壶,汉时始置关于此。因此叫做壶关。山东有抱犊山,与壶关山麓相连。壶关正在两山之中。离昭德城南八十余里,乃昭德之险隘。上有田虎手下猛将八员,精兵三万镇守。那八员猛将是谁? 山士奇,陆辉,史定,吴成,仲良,云宗武,伍肃,竺敬。 却说山士奇原是沁州富户子弟,膂力过人,好使枪。因杀人惧罪,遂投田虎部下。拒敌有功,伪受兵马都监之职。惯使一条四十斤重浑铁棍,武艺精熟。田虎闻朝廷差宋江等兵马前来,特差他到昭德,挑选精兵一万,协同陆辉等镇守壶关。彼处一应调遣,俱得便宜行事,不必奏闻。 山士奇到壶关,知盖州失守,料宋兵必来取关,日日励兵秣马,准备迎敌。忽报宋兵已到关南五里外扎营。士奇整点马军一万,同史定、竺敬、仲良,随即披挂上马,领兵出关迎敌,与宋兵对阵。两边列成阵势,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两阵里花腔鼍鼓擂,杂采绣旗摇。北阵门旗开处,一将立马当先。看他怎生结束? 凤翅明盔稳戴,鱼鳞铠甲重披。锦红袍上织花枝,狮蛮带琼瑶密砌。纯钢铁棍紧挺,青毛鬃马频嘶。壶关新到大将军,山都监士奇便是。 山士奇高叫:“水洼草寇,敢来侵犯我边疆!”那边豹子头林冲,骤马出阵,喝道:“助虐匹夫!天兵到来,兀是抗拒!”拈矛纵马,直抢士奇。二将抢到垓心,两军呐喊,二骑相攻,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撩乱。斗经五十余合,不分胜负。林冲暗暗喝采。竺敬见士奇不能取胜,拍马飞刀助战。那边没羽箭张清,飞马接住。四骑马在阵前两对儿厮杀。张清与竺敬斗至二十余合,张清力怯,拍马便走。竺敬骤马赶来。张清带住花枪,向锦袋内取一石子,扭过身躯,觑定竺敬面门,一石子飞去,喝声道:“着!”正中竺敬鼻凹,翻身落马,鲜血迸流。张清回马拈枪来刺。北阵里史定、仲良双出,死救得脱。关上见打翻一将,恐士奇有失,遂鸣金收兵。宋江亦令鸣金,收兵回寨。与吴用商议道:“今日打翻一员贼将,少挫锐气。我见山势险峻,关形壮固。用何良策,可破此关?”林冲道:“来日扣关搦战,一定要杀却那个贼将。众兄弟迸力冲杀上去。”吴用道:“将军不可造次。孙武子云:'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谓敌未可胜,则我当自守。待敌可胜,则攻之尔。”宋江道:“军师之言甚善。” 次日,林冲、张清来禀宋先锋,要领兵搦战。宋江分付道:“纵使战胜,亦不得轻易上关。”再令徐宁、索超,领兵接应。当下林冲、张清,领五千军马,在关下摇旗擂鼓,辱骂搦战。从辰至午,关上不见动静。林冲与张清却待要回寨,猛听的关内一声炮响,关门开处,山士奇同伍肃、史定、吴成、仲良,领兵二万,冲杀下来。林冲对张清道:“贼人乘我之疲,我等努力向前。”后队索超、徐宁领兵一齐上前。两边列阵,更不打话,寻对厮杀。林冲斗伍肃。士奇出马,张清拈梨花枪接住。吴成、史定双出,索超挥斧跃马,力敌二将。当下两军迭声呐喊。七骑马在征尘影里,杀气丛中,灯影般捉对儿厮杀。正斗到酣闹处,豹子头林冲大喝一声,只一矛将伍肃戳下马来。吴成、史定两个战索超,兀是力怯,见那边伍肃落马,史定急卖个破绽,拍马望本阵奔去。吴成见史定败阵,隔开斧要走,被索超挥斧砍为两段。山士奇见折了二将,拨马回阵。张清赶上,手起一石子,打着脑后头盔,铿然有声。惊的士奇伏鞍而走。仲良急领兵进关。被林冲等驱兵冲杀过来,北军大败。山士奇领兵乱撺入关,闭门不迭。林冲等直杀至关下,被关上矢石打射下来,因此不能得人。林冲左臂早中一矢。收兵回寨。宋江令安道全疗治林冲箭疮,幸的甲厚,不致伤重,不在话下。 且说山士奇进关,计点军士,折去二千余名,又折了二将。对众商议。一面差人往威胜晋王处说:“宋江等兵强将猛,难以抵敌,乞添差良将镇守,庶保无虞。”一面密约抱犊山守将唐斌、文仲容、崔埜,领精兵悄地出抱犊之东,抄宋兵之后。约定日期,放炮为号。”我这里领兵出关,冲杀下来。两路夹功,必获全胜。”当下计议已定,坚守关隘,只等唐斌处消息不题。 再说宋先锋见壶关险阻,急切不能破。相拒半月有余,正在帐中纳闷,忽报卫州关将军差人驰书到来,内有机密事情。宋江与吴用连忙拆开观看。书中说“抱犊山寨主唐斌,原是蒲东军官。为人勇敢刚直,素与关某结义。被势豪陷害。唐斌忿怒,杀死仇家,官府追捕紧急。那时自蒲东南下,欲投梁山,路经此山被劫。当下唐斌与本山头目文仲容、崔埜争斗,文、崔二人都不能赢他。因此请唐斌上山,让他为寨主。旧年因田虎侵夺壶关,要他降顺。唐斌本意不肯。后见势孤,勉强降顺。却只在本山住扎,为壶关掎角,以备南兵。近闻关某镇守卫州,新岁元旦,唐斌单骑潜至卫州,诉说向来衷曲。他久慕兄长忠义,今欲归顺天朝,投降兄长麾下,建功赎罪。关某单骑同唐斌到抱犊山。见文仲容、崔埜二人爽亮,毫无猥琐之态。二人亦欲归顺,密约相机献关,以为进身之资。”宋江详悉来书,与吴用计议,按兵不动,只看关内动静,然后策应。 却说山士奇差人密约唐斌,悄地出兵。军人回报,目今月明如昼,待月晦进兵,务使敌人不觉为妙。士奇道:“也见是是。”一连过了十余日,宋军也不来攻打。忽报唐斌领数骑从抱犊山侧驰至关内。须臾,唐斌到关,参见山士奇。唐斌道:“今夜三更,文仲容、崔埜领兵一万,潜出抱犊山之东。人披软战,马摘銮铃,黎明必到宋兵寨后。这里可速准备出关接应。”士奇喜道:“两路夹击,宋兵必败。”士奇置酒管待。至暮,唐斌上关探望道:“奇怪!星光下,却像关外有人哨探的。”一头说,便向亲随军士箭壶中,取两枝箭,望关外射去。也是此关合破,关外真个有几个军卒,奉宋先锋将令,在黑影里潜探关中消息。唐斌那枝箭,可可地射着一个军卒右股。但射的股肉疼痛,却似无箭镞的。军士怪异。取箭细看,原来有许多绢帛紧紧缠缚着箭镞。军卒知有别情,飞奔至寨中报知宋先锋。宋江在灯烛之下,拆开看时,内有蝇头细字几行,却是唐斌密约:“次日黎明献关。有文仲容、崔埜领兵潜至先锋寨后。只等炮响,关内杀出接应。好时唐斌在彼,乘机夺关。宋先锋乞速准备进关。”宋江看罢,与吴用密议准备。吴用道:“关将军料无差误。然敌兵出我之后,不可不做准备。当令孙立、朱仝、单廷珪、魏定国、燕顺领兵一万,卷旗息鼓,潜出寨后。如遇文、崔二将兵到,勿令彼遽逼营寨。直待我兵已得此关,听放轰天子母号炮,方可容他近前。再令徐宁、索超,领兵五千,潜往寨东埋伏。林冲、张清,领兵五千,潜往寨西埋伏。只听寨内炮响,两路齐出接应,合兵冲杀上关。万一我兵中彼奸计,即来救应。”宋江道:“军师筹画甚善。”当下依议传令,众将遵守,准备去了。 再说山士奇在关内得唐斌消息,专听宋兵寨后炮声。候至天明,忽听得关南连珠炮响。唐斌同士奇上关眺望,见宋军寨后尘起,旌旗错乱。唐斌道:“此必文、崔二将兵到,可速出关接应。”山士奇同史定领精兵一万先出关冲杀,令唐斌、陆辉领兵一万,随后策应。却令竺敬、仲良住扎关上。当下宋兵见关上冲出兵来,望后急退。山士奇当先驱兵卷杀过来,猛听的一声炮响,宋兵左右撞出两彪军马,杀奔前来。唐斌见宋兵两队杀出,急回马领兵,抢上关来,横矛立马于门外。山士奇、史定正在分头厮杀,宋寨中又一声炮声,李逵、鲍旭、项充、李衮,领标枪牌手,滚杀过来。士奇知有准备,急招兵回马上关。关前一将立马,大叫道:“唐斌在此!壶关已属宋朝。山士奇可速下马投降。”手起一矛,早把竺敬戳死。山士奇大惊,罔知所措。领数十骑,望西抵死冲突去了。林冲、张清要夺关隘,也不来追赶,领兵杀上关来。那时,李逵等步兵轻捷,已抢上关。即放号炮,同唐斌赶杀把关军士,夺了壶关。仲良被乱兵所杀。关外史定,被徐宁搠翻。北兵四散逃窜,弃下盔甲马匹无数,杀死二千余人,生擒五百余名。降者甚众。 须臾,宋先锋等大兵,次第入关。唐斌下马,拜见宋江道:“唐某犯罪,闻先锋仁义,那时欲奔投大寨。只因无个门路,不获拜识尊颜。今天假其便,使唐某得随鞭钉,实满平生之愿。”说罢,又拜。宋江答礼不迭,慌忙扶起道:“将军归顺朝廷,同宋某荡平叛逆。宋某回朝保奏天子,自当优叙。”次后孙立等众将,与同文仲容、崔埜领两路兵马,屯扎关外听令。宋江传令,文、崔二将入关相见。孙立等统领兵马,且屯扎关外。文仲容、崔埜进关参拜宋先锋道:“文某、崔某有缘,得侍麾下,愿效犬马。”宋江大喜道:“将军等同赚此关,功勋不小。宋某于功续薄上,一一标记明白。”即令设宴与唐斌等三人庆贺。一面计点关内外军士,新降兵二万余人,获战马一千余匹。众将都来献功。 宋先锋赏劳将佐军兵已毕,宋江问唐斌昭德城中兵将多寡。唐斌道:“城内原有三万兵马。山士奇选出一万守关。今城中兵马,尚有二万,正偏将佐共十员,那十员乃是: 孙琪,叶声,金鼎,黄钺,冷宁,戴美,翁奎,杨春,牛庚,蔡泽。” 唐斌又道:“田虎恃壶关为昭德屏障。壶关已破,田虎失一臂矣。唐某不才,愿为前部,去打昭德。”当下陵川降将耿恭,愿同唐斌为前部。宋江依允。少顷,宋江对文仲容、崔埜道:“两位素居抱犊山,知彼情形,威风久著。宋某欲令二位管令本部人马,仍往抱犊屯扎,以当一面。待宋某打破昭德,那时请将军相会。不知二位意下如何?”文仲容、崔埜同声答道:“先锋之令,安敢不遵。”当下酒罢,文、崔辞别宋先锋,往抱犊去了。 次日,宋先锋升帐,令戴宗往晋宁卢先锋处探听军情,速来回报。戴宗遵令起程不题。宋江与吴用计议,分拨军马,攻打昭德。唐斌、耿恭领兵一万,攻打东门,索超、张清领兵一万,攻打南门。却空着西门,防威胜救兵至,恐内外冲突不便。又令李逵、鲍旭、项充、李衮,领步兵五百为游兵,往来接应。令孙立、朱仝、燕顺,领兵进关,同樊瑞、马麟,管领兵马,镇守壶关。分拨已定,宋先锋与吴学究统领其余将佐,拔寨起行。离昭德城南十里下寨,不题。 话分两头,却说威胜伪省院官接得壶关守将山士奇及晋宁田彪告急申文,奏知田虎,说:“宋兵势大,壶关、晋宁两处危急。”田虎升殿,与众人计议发兵救援。只见班部中闪出一个人,首戴黄冠,身披鹤氅,上前奏道:“臣启大王,臣愿往壶关退敌。”那人姓乔,单名个冽字。其原先是陕西泾原人。其母怀孕,梦豺入室,后化为鹿。梦觉,产冽。那乔冽入骨好使枪弄棒。偶游崆峒山,遇异人传授幻术,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也曾往九宫县二仙山访道。罗真人不肯接见。令道童传命对乔冽说:“你攻于外道,不悟玄微。待你遇德魔降,然后见我。”乔冽艴然而返。自恃有术,游浪不羁。因他多幻术,人都称他做幻魔君。后来到安定州。本州亢阳,五个月雨无涓滴。州官出榜:“如有祈至雨泽者,给信赏钱三千贯。”乔冽揭榜上坛,甘霖大澍。州官见雨足,把这信赏钱不在意了。也是乔冽合当有事,本处有个歪学究,姓何名才,与本州库吏最密,当下探知此事,他便撺掇库吏,把信赏钱大半孝顺州官,其余侵来入己。何才与库吏借贷,也拈得些儿油水。库吏却将三贯钱把与乔冽道:“你有恁般高术,要这钱也没用头。我这里正项钱量,兀自起解不足,东那西撮。你这项信赏钱,依着我,权且存置库内,日后要用,却来陆续支取。”乔冽听了,大怒道:“信赏钱原是本州富户协助的,你如何恣意侵克?库藏粮饷,都是民脂民膏,你只顾侵来肥己,买笑追欢,败坏了国家许多大事!打死你这污滥腌臜,也与库藏除了一蠹!”提起拳头,劈脸便打。那库吏是酒色淘虚的人,更兼身体肥胖,未动手先是气喘,那里架隔得住。当下被乔冽拳头脚踢,痛打一顿,狼狈而归。卧床四五日,鸣呼哀哉,伤重而死。库吏妻孥在本州投了状词。州官也七分猜着,是因信赏钱弄出这事来。押纸公文,差人勾捉凶身乔冽对问。 乔冽探知此事,连夜逃回泾原。收拾同母离家,逃奔到威胜,更名改姓,扮做全真。把冽字改做清字,起个法号,叫做道清。未几,田虎作乱,知道清有术,勾引入夥,捏造妖言,逞弄幻术,煽惑愚民,助田虎侵夺州县。田虎每事靠道清做主,伪封他做护国灵感真人、军师左丞相之职。那时方才出姓。因此都称他做国师乔道清。 当下乔道清启奏田虎,愿部领军马,往壶关拒敌。田虎道:“国师恁般替寡人分忧!”说还未毕,又见殿帅孙安,上前启奏:“臣愿领军马去援晋宁。”田虎加封乔道清、孙安为征南大元帅,各拨兵马二万前去。乔道清又奏道:“壶关危急,臣选轻骑,星驰往救。”田虎大喜,令枢密院分拨兵将,随从乔道清、孙安进征。枢密院得令,选将拨兵,交付二人。乔道清、孙安即日整点军马起程。 那个孙安与乔道清同乡,他也是泾原人。生的身长九尺,腰大八围,颇知韬略,膂力过人。学得一身出色的好武艺,惯使两口镔铁剑。后来为报父仇,杀死二人。因官府追捕紧急,弃家逃走。他素与乔道清交厚。闻知乔道清在田虎手下,遂到威胜投诉乔道清。道清荐与田虎,拒敌有功,伪受殿帅之职。今日统领十员偏将,军马二万往救晋宁。那十员偏将是谁?乃是: 梅玉,秦英,金祯,陆清,毕胜,潘迅,杨芳,冯升,胡迈,陆芳。 那十员偏将,都伪授统制之职。当下孙安辞别乔道清,统领军马,望晋宁进发,不题。 再说乔道清将二万军马,着团练聂新、冯玘统领,随后自己同四员偏将先行。那四员? 雷震,倪麟,费珍,薛灿。 那四员偏将,都伪授总管之职。随着乔道清,管领精兵二千,星夜望昭德进发。不则一日,来到昭德城北十里外。前骑探马来报:“昨日被宋兵打破壶关,目今分兵三路,攻打昭德城池。”乔道清闻报,大怒道:“这厮们恁般无礼!教他认俺的手段!”领兵飞奔前来。正遇唐斌、耿恭领兵攻打北门。忽报西北上有二千余骑到来。唐斌、耿恭列阵迎敌。乔道清兵马已到。两阵相对,旗鼓相望。南北尚离一箭之地。唐斌、耿恭看见北阵前四员将佐,簇拥着一个先生,立马于红罗宝盖下。那先生怎生模样?但见: 头戴紫金嵌宝鱼尾道冠,身穿皂沿边烈火锦鹤氅,腰系杂色采丝绦,足穿云头方赤舄。仗一口锟铻铁古剑,坐一匹雪花银鬃马。八字眉碧眼落腮胡。四方口声与钟相似。 那先生马前皂旗上,金写两行十九个大字,乃是:“护国灵感真人军师左丞相征南在元帅乔。”耿恭看罢,惊骇道:“这个人利害!”两军未及交锋,恰遇李逵等五百游兵突至。李逵便欲上前。耿恭道:“此人是晋王手下第一个了得的,会行妖术,最是利害。”李逵道:“俺抢上去砍了那撮鸟,却使什么鸟术!”唐斌也说:“将军不可轻敌!”李逵那里肯听,挥板斧冲杀上去。鲍旭、项充、李衮恐李逵有失,领五百团牌标枪手,一齐滚杀过去。那先生呵呵大笑,喝道:“这厮不得狂逞!”不慌不忙,把那口宝剑望空一指,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好好地白日青天,霎时黑雾漫漫,狂风飒飒,飞土扬尘。更有一团黑气,把李逵等五百余人罩住,却似摄入黑漆皮袋内一般。眼前并无一隙亮光,一毫也动掸不得。耳畔但听的风雨之声,却不知身在何处。任你英雄好汉,不能插翅飞腾。你便火首金刚,怎逃地网天罗;八臂那吒,难脱龙潭虎窟。毕竟李逵等众人危困,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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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 第九十一回 · 宋公明兵渡黄河 卢俊义赚城黑夜

话说戴宗、石秀见那汉像个公人打扮,又见他慌慌张张。戴宗问道:“端的是什么公干?”那汉放下筋,抹抹嘴,对戴宗道:“河北田虎作乱,你也知道么?”戴宗道:“俺每也知一二。”那汉道:“田虎那厮侵州夺县,官兵不能抵敌。近日打破盖州,早晚便要攻打卫州。城中百姓,日夜惊恐。城外居民,四散的逃窜。因此本府差俺到省院投告急公文的。”说罢,便起身,背了包裹,托着伞棒,急急算还酒钱,出门叹口气道:“真个是官差不自繇!俺们的老小都在城中。皇天!只愿早早发救兵便好!”拽开步,望京城赶去了。 戴宗、石秀得了这个消息,也算还酒钱,离了酒店。回到营中,见宋先锋报知此事。宋江与吴用商议道:“我等诸将,闲居在此,甚是不宜。不若奏闻天子,我等情愿起兵前去征进。”吴用道:“此事须得宿太尉保奏方可。”当时会集诸将商议,尽皆欢喜。 次日,宋江穿了公服,引十数骑入城,直至太尉府前下马。正值太尉在府,令人传报。太尉知道,忙教请进。宋江到堂上再拜起居。宿太尉道:“将军何事光降?”宋江道:“上告恩相:宋某听得河北田虎造反,占据州郡,擅改年号,侵至盖州,早晚来打卫州。宋江等人马久闲,某等情愿部领兵马,前去征剿,尽忠报国。望恩相保奏则个。”宿太尉听了,大喜道:“将军等如此忠义,肯替国家出力,宿某当一力保奏。”宋江谢道:“宋某等屡蒙太尉厚恩,虽铭心镂骨,不能补报。”宿太尉又令置酒相待。至晚,宋江回营,与众头领说知。 却说宿太尉次日早朝入内,见天子在披香殿,省院官正奏:“河北田虎造反,占据五府五十六县,改年建号,自霸称王。目今打破陵川,怀州震邻,申文告急。”天子大惊,向百官文武问道:“卿等谁与寡人出力,剿灭此寇?”只见班部丛中,闪出宿太尉,执简当胸,俯伏启奏道:“臣闻田虎斩木揭竿之势,今已燎原,非猛将雄兵,难以剿灭。今有破辽得胜宋先锋,屯兵城外。乞陛下降敕,遣这枝军马前去征剿,必成大功。”天子大喜,即命省院官奉旨出城,宣取宋江、卢俊义,直到披香殿下,朝见天子。拜舞已毕,玉音道:“朕知卿等英雄忠义。今敕卿等征讨河北,卿等勿辞劳苦,早奏凯歌而回。朕当优擢。”宋江、卢俊义叩头奏道:“臣等蒙圣恩委任,敢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天子龙颜欣悦,降敕封宋江为平北正先锋,卢俊义为副先锋。各赐御酒、金带、锦袍、金甲、采段。其余正偏将佐,各赐段疋银两。待奏荡平,论功升赏,加封官爵。三军头目,给赐银两,都就于内府关支。限定日期,出师起行。宋江、卢俊义再拜谢恩,领旨辞朝,上马回营,升帐而坐。当时会集诸将,尽教收拾鞍马衣甲,准备起身,征讨田虎。 次日,于内府关到赏赐段疋银两,分俵诸将,给散三军头目。宋江与吴用计议,着令水军头领整顿战船先进,自汴河入黄河,至原武县界,等候大军到来,接济渡河。传令与马军头领,整顿马匹,水陆并进,船骑同行,准备出师。 且说河北田虎这厮,是威胜州沁源县一个猎户,有膂力,熟武艺,专一交结恶少。本处万山环列,易于哨聚。又值水旱频仍,民穷财尽,人心思乱。田虎乘机,纠集亡命,捏造妖言,煽惑愚民。初时掳掠些财物,后来侵州夺县。官兵不敢当其锋。 说话的,田虎不过一个猎户,为何就这般猖獗?看官听着:却因那时文官要钱,武将怕死。各州县虽有官兵防御,都是老弱虚冒。或一名吃两三名的兵饷,或势要人家闲着的伴当,出了十数两顶首,也买一名充当,落得关支些粮饷使用。到得点名操练,却去雇人答应。上下相蒙,牢不可破。国家费尽金钱,竟无一毫实用。到那临阵时节,却不知厮杀,横的竖的,一见前面尘起炮响,只恨爷娘少生了两只脚。当时也有几个军官,引了些兵马,前去追剿田虎,那里敢上前;只是尾其后,东奔西逐,虚张声势。甚至杀良冒功。百姓愈加怨恨,反去从贼,以避官兵。所以被他占去了五州五十六县。那五州?一是威胜,即今时沁州。二是汾阳,即今时汾州。三是昭德,即今时潞安。四是晋宁,即今时平阳。五是盖州,即今时泽州。那五十六县,都是这五州管下的属县。田虎就汾阳起造宫殿,伪设文武官僚,内相外将,独霸一方,称为晋王。兵精将猛,山川险峻。目今分兵两路,前来侵犯。 再说宋江选日出师,相辞了省院诸官。当有宿太尉亲来送行。赵安抚遵旨,至营前赏劳三军。宋江、卢俊义谢了宿太尉、赵枢密,兵分三队而进。令五虎八骠骑为前部。 五虎将五员: 大刀关胜,豹子头林冲,霹雳火秦明,双鞭将呼延灼,双枪将董平。 八骠骑八员: 小李广花荣,金枪手徐宁,青面兽杨志,急先锋索超,没羽箭张清,美髯公朱仝,九纹龙史进,没遮拦穆私。 令十六彪将为后队。 小彪将十六员: 镇三山黄信,病尉迟孙立,丑郡马宣赞,井木犴郝思文,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圣水将军单廷珪,神火将魏定国,摩云金翅欧鹏,火眼狻猊邓飞,锦毛虎燕顺,铁笛仙马麟,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锦豹子杨林,小霸王周通。 宋江、卢俊义、吴用、公孙胜,及其余将佐,马步头领,统领中军。当日三声号炮,金鼓乐器齐鸣,离了陈桥驿,望东北进发。 宋江号令严明,行伍整肃,所过地方,秋毫无犯,是不必说。兵至原武县界,县官出郊迎接。前部哨报:“水军头领船只,已在河滨,等候渡河。”宋江传令,李俊等领水兵六百,分为两哨,分哨左右。再拘聚些当地船只,装载马匹车仗。宋江等大兵,次第渡过黄河北岸。便令李俊等统领战船,前至卫州卫河齐取。 宋江兵马前部,行至卫州屯扎。当时有卫州官员,置筵设席,等接宋先锋到来,请进城中管待,诉说:“田虎贼兵浩大,不可轻敌。泽州是田虎手下伪枢密钮文忠镇守,差部下张翔、王吉,领兵一万,来攻本州所属辉县;沈安、秦升,领兵一万,来打怀州属县武涉。求先锋速行解救则个!”宋江听罢,回营与吴用商议,发兵前去救应。吴用道:“陵川乃盖州之要地,不若竟领兵去打陵川,则两县之围自解。”当下卢俊义道:“小弟不才,愿领兵去取陵川。”宋江大喜,拨卢俊义马军一万,步兵五百。马军头领乃是花荣、秦明、董平、索超、黄信、孙立、杨志、史进、朱仝、穆弘;步军头领乃是李逵、鲍旭、项充、李衮、鲁智深、武松、刘唐、杨雄、石秀。 次日,卢俊义领兵去了。宋江在帐中,再与吴用计议进兵良策。吴用道:“贼兵久骄,卢先锋此去,必然成功。只有一件,三晋山川险峻,须得两个头领做细作,先去打探山川形势,方可进兵。”道犹未了,只见帐前走过燕青禀道:“军师不消费心。山川形势,已有在此。”当下燕青取出一轴手卷,展放桌上。宋江与吴用从头仔细观看,却是三晋山川城池关隘之图。凡何处可以屯扎,何处可以埋伏,何处可以厮杀,细细的都写在上面。吴用惊问道:“此图何处得来?”燕青对宋江道:“前日破辽班师,回至双林镇,所遇好个姓许双名贯忠的,他邀小弟到家,临别时,将此图相赠。他说是几笔丑画。弟回到营中闲坐,偶取来展看,才知是三晋之图。”宋江道:“你前日回来,正值收拾朝见,忙忙地不曾问得备细。我看此人也是个好汉。你平日也常对我说他的好处。他如今何所作为?”燕青道:“贯忠博学多才,也好武艺,有肝胆,其余小伎,琴弈丹青,件件都省的。因他不愿出仕,山居幽僻。”及相叙的言语,备细说了一遍。吴用道:“诚天下有心人也。”宋江,吴用嗟叹称赞不已。 且说卢俊义领了兵马,先令黄信、孙立,领三千兵去陵川城东五里外埋伏。史进、杨志,领三千军去陵川城西五里外埋伏。”今夜五鼓,衔枚摘铃,悄地各去。明日我等进兵,敌人若无准备,我兵已得城池,只看南门旗号。众头领领了军马,徐徐进城。倘敌人有准备,放炮为号,两路一齐杀出接应。”四将领计去了。卢俊义次早五更造饭、平明,军马直逼陵川城下。兵分三队,一带儿摆开,摇旗摄鼓搦战。 守城军慌的飞去报知守将董澄及偏将沈骥、耿恭。那董澄是钮文忠部下先锋,身长九尺,膂力过人。使一口三十斤重泼风刀。当下听的报宋朝调遣梁山泊兵马,已到城下扎营,要来打城。董澄急升帐,整点军马,出城迎敌。耿恭谏道:“某闻宋江这夥英雄,不可轻敌,只宜坚守。差人去盖州求取救兵到来,内外夹攻,方能取胜。”董澄大怒道:“叵耐那厮小觑俺这里。怎敢就来攻城!彼远来必疲。待俺出去,教他片甲不回。”耿恭苦谏不听。董澄道:“既如此,留下一千军与你城中守护。你去城楼坐着,看俺杀那厮。”急披挂提刀,同沈骥领兵出城迎敌。 城门开处,放下吊桥,二三千兵马,拥过吊桥。宋军阵里,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只听的鼙鼓冬冬,陵川阵中,捧出一员将来。怎生打扮: 戴一顶点金束发浑铁盔,顶上撒斗来大小红缨,披一副摆连环锁子铁甲,穿一领绣云霞团花战袍,着一只斜皮嵌线云跟靴,系一条红鞓钉就叠胜带,一张弓,一壶箭,骑一匹银色卷毛马,手使一口泼风刀。 董澄立马横刀,大叫道:“水泊草寇,到此送死!”朱仝纵马喝道:“天兵到此,早早下马受缚,免污刀斧!”两军纳喊。朱仝、董澄抢到垓心,两马相交,两器并举。二将斗不过十余合,朱仝拨马望东便走。董澄赶来。东队里花荣,挺枪接住厮杀,斗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败。吊桥边沈骥,见董澄不能取胜,挺起出白点钢枪,拍马向前助战。花荣见两个夹攻,拨马望东便走。董澄、沈骥紧紧赶来。花荣回马再战。 耿恭在城楼上看见董澄、沈骥赶去,恐怕有失,正欲鸣锣收兵,宋军队里忽冲出一彪军来,李逵、鲁智深、鲍旭、项充等十数个头领,飞也似抢过吊桥来。北兵怎当得这样凶猛,不能拦当。耿恭急叫闭门。说时迟,那时快,鲁智深、李逵,早已抢入城来。守门军一齐向前,被智深大叫一声,一禅杖打翻了两个。李逵轮斧,劈倒五六个。鲍旭等一拥而入,夺了城门,杀散军士。耿恭见头势不好,急滚下来,望北要走,被步军赶上活捉了。 董澄、沈骥正斗花荣,听的吊桥边喊起,急回马赶去。花荣不去追赶,就了事环带住钢枪,拈弓取箭,觑定董澄,望董澄后心飕的一箭。董澄两脚蹬空,扑通的倒撞下马来。卢俊义等招动军马,掩杀过来。沈骥被董平一枪戳死。陵川兵马,杀死大半。其余的四散逃窜去了。众将领兵,一齐进城。黑旋风李逵兀是火刺刺的只顾砍杀。卢俊义连叫:“兄弟不要杀害百姓。”李逵方肯住手。 卢俊义教军士快于南门竖立认军旗号,好教两路伏兵知道。再分拨军士,各门把守。少顷,黄信、孙立,史进、杨志两路伏兵,一齐都到。花荣献董澄首级,董平献沈骥首级,鲍旭等活捉得耿恭,并部下几个头目解来。卢先锋都教解了绑缚,扶耿恭于客位,分宾主而坐。耿恭拜谢道:“被擒之将,反蒙厚礼相待。”俊我扶起道:“将军不出城迎敌,良有深意。岂董澄辈可比。宋先锋招贤纳士,将军若肯归顺天朝,宋先锋必行保奏重用。”耿恭叩头谢道:“既蒙不杀之恩,愿为麾下小卒。”卢俊义大喜;再用好言抚慰了这几个头目。一面出榜安民,一面备办酒食,犒劳军士,置酒管待耿恭及众将。 卢俊义问耿恭盖州城中兵将多寡。耿恭道:“盖州有钮枢密重兵镇守。阳城、沁水,俱在盖州之西。惟高平县去此只六十里远近,城池傍着韩王山,守将张礼、赵能,部下有二万军马。”卢先锋听罢,举杯向耿恭道:“将军满饮此杯。只今夜卢某便要将军去干一件功劳,万勿推却。”耿恭道:“蒙先锋如此厚恩,耿恭敢不尽心。”俊义喜道:“将军既肯去,卢某拨几个兄弟,并将军部下头目,依着卢某,如此如此,即刻就烦起身。”又唤过那新降的六七个头目,各赏酒食银两。”功成另行重赏。”当下酒罢,卢俊义传令,李逵、鲍旭等七个步兵头领,并一百名步兵,穿换了陵川军卒的衣甲旗号;又令史进、杨志领五百马军,衔枚摘铃,远远地随在耿恭兵后。却令花荣等众将,在城镇守,自己领三千兵,随后接应。 分拨已定,耿恭等领计出城。日色已晚,行至高平城南门外,已是黄昏时候。星光之下,望城上旗帜森密,听城中晚鼓严明。耿恭到城下高叫道:“我是陵川守将耿恭,只为董、沈二将,不肯听我说话,开门轻敌,以此失陷。我急领了这百余人,开北门从小路潜走至此。快放我进城则个!”守城军士把火照认了,急去报知张礼、赵能。那张礼、赵能亲上城楼,军士打着数把火炬,前后照耀。张礼向下对耿恭道:“虽是自家人马,也要看个明白。”望下仔细辨认,真个是陵川耿恭,领着百余军卒,号衣旗帜,无半点差错。城上军人多有认得头目的,便指道:“这个是孙如虎,”又道:“这个是李擒龙。”张礼笑道:“放他进来。”只见城门开处,放下吊桥。又令三四十个军士,把住吊桥两边,方才放耿恭进城。后面这那军人,一拥抢进道:“快进去!快进去!后面追赶来了!”也不顾什么耿将军。把门军士喝道:“这是什么去处?这般乱窜!”正在那里争让,只见韩王山嘴边火起,飞出一彪军马来,二将当先,大喊:“贼将休走!”那耿恭的军卒内,已浑着李逵、鲍旭、面充、李衮、刘唐、杨雄、石秀这七个大虫在内。当时各掣出兵器,发声喊,百余人一齐发作,抢进城来。城中措手不及,那里关得城门迭。城门内外军士,早被他每砍翻数十个,夺了城门。张礼叫苦不迭。急挺枪下城来寻耿恭,正撞着石秀。斗了三五合,张礼无心恋战,拖枪便走。被李逵赶上,槅察的一斧,剁为两段。再说韩王山嘴边那彪军,飞到城边,一拥而人,正是史进、杨志,分投赶杀北兵。赵能被乱兵所杀。高平军士,杀死大半。把张礼老小尽行诛戮。城中百姓,在睡梦里惊觉,号哭振天。须臾,卢先锋领兵也到了,下令守把各门,教十数个军士,分头高叫,不得杀害百姓。天明,出榜安民,赏赐军士。差人飞报宋先锋知道。 为何卢俊义攻破两座城池,恁般容易?恁船神速?却因田虎部将纵横,久无敌手,轻视官军。却不知宋江等众将如此英雄。卢俊义得了这个窃,出其不意,连破二城。所以吴用说:“卢先锋此去,一定成功。” 话休絮烦。且说宋江军马,屯扎卫州城外。宋先锋正在帐只议事,忽报卢先锋差人飞报捷音,并乞宋先锋再议进兵之策。宋江大喜,对吴用道:“卢先锋一日连克二城,贼已丧胆。”正说间,又有两路哨军报道:“辉县、武涉两处围城兵马,闻陵川失守,都解围去了。”宋江对吴用道:“军师神算,古今罕有。”欲拔寨西行,与卢先锋合兵一处,计议进兵。吴用道:“卫州左孟门,右太行,南滨大河,西压上党,地当冲要。倘贼人知大兵西去,从昭德提兵南下,我兵东西不能相顾,将如之何?”宋江道:“军师之言最当。”便令关胜、呼延灼、公孙胜,领五千军马,镇守卫州;再令水军头领李俊、二张、三阮、二童,统领水军船只,泊聚卫河,与城内相为掎角。分拨已定,诸将领命去了。 宋江众将,统领大兵,即日拔寨起行。于路无话。来到高平,卢俊义等出城迎接。宋江道:“弟兄每连克二城,功劳不小。功绩簿上都一一起录。”卢俊义领新降将耿恭参见。宋江道:“将军弃邪归正,与宋某等同替国家出力。朝廷自当重用。”耿恭拜谢侍立。 宋江以人马众多,不便入城,就于城外扎寨。即日与吴用、卢俊义商议:“如今当去打那个州郡?”吴用道:“盖州山高涧深,道路险阻。今已克了两个属县,其势已孤。当先取盖州,以分敌势。然后分分两路夹剿,威胜可破也。”宋江道:“先生之言,正合我意。”传令柴进同李应去守陵川,替回花荣等六将,前来听用。史进同穆弘守高平。柴进等四人遵令去了。当下有没羽箭张清禀道:“小将两日感冒风寒,欲于高平暂住,调摄痊可,赴营听用。”宋江便教神医安道全同张清住高平疗治。 次日,花荣等已到。宋江令花荣、秦明、索超、孙立,领兵五千为先锋,董平、杨志、朱仝、史进、穆弘、韩滔、彭玘,领兵一万为左翼,黄信、林冲、宣赞、郝思文、欧鹏、邓飞,领兵一万为右翼,徐宁、燕顺、马麟、陈达、杨春、杨林、周通、李忠为后队,宋江、卢俊义等其余将佐,统领大后伙中军。这一路雄兵,杀奔盖州来,却似龙离大海,虎出深林。正是:人人要建封侯绩,个个思成荡寇功。毕竟宋江兵马如何攻打盖州?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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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 第一百零六回 · 书生谈笑却强敌 水军汨没破坚城

话说宋江分拨人马,水陆并进,船骑同行。陆兵分作三队。前队冲锋破敌骁将一十二员,管领兵马二万。那十二员? 董平,秦明,徐宁,索超,张清,琼英,孙安,卞祥,马灵,唐斌,文仲容,崔埜。 后队彪将一十四员,管领兵马五万为合后。那十四员? 黄信,孙立,韩滔,彭玘,单廷珪,魏定国,欧鹏,邓飞,燕顺,马麟,陈达,杨春,周通,杨林。 中队宋江、卢俊义,统领将佐九十余员,军马十万。杀奔山南军来。前队董平等兵马,已到隆中山北五里外扎寨。探马报来说:“王庆闻知我兵到了,特于这隆中山北麓,新添设雄兵三万,令勇将贺吉、縻貹、郭矸、陈贇统领兵马,在那里镇守。”董平等闻报,随即计议。教孙安、卞祥领兵五千,伏于左;马灵、唐斌领兵五千,伏于右。”只听我军中炮响,一齐杀出。” 这里分拨才定,那边贼众已是摇旗擂鼓,呐喊筛锣,前来搦战。两军相对,旗鼓相望,南北列成阵势,各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贼阵里门旗开处,贼将縻貹出马当先。头顶钢盔,身穿铁铠,弓弯鹊画,箭插雕翎,脸横紫肉,眼睁铜铃,担一把长柄开山大斧,坐一匹高头卷毛黄马,高叫道:“你每这夥是水洼小寇,何故与宋朝无道昏君出力,来到这里送死?”宋军阵里鼍鼓喧天,急先锋索超,骤马出阵,大喝道:“无端造反的强贼,敢出秽言!待俺劈你一百斧!”挥着金蘸斧,拍马直抢縻貹。那縻貹也轮斧来迎。两军迭声呐喊。二将抢到垓心,两骑相交,双斧并举。斗经五十余合,胜败未分。 那贼将縻貹果是勇猛。宋阵里霹雳火秦明,见索超不能取胜,舞着狼牙棍,骤马抢出阵来助战。贼将陈贇,舞戟来迎。四将在征尘影里,杀气丛中,正斗到热闹处,只听得一声炮响,孙安、卞祥领兵从左边杀来。贼将贺吉分兵接住厮杀。马灵、唐斌领兵从右边杀来。贼将郭矸分兵接住厮杀。宋阵里琼英骤马出阵,暗拈石子,觑定陈贇,只一石子飞来,正打着鼻凹。陈贇翻身落马。秦明赶上,照顶门一棍,连头带盔,打个粉碎。那左边孙安与贺吉斗到三十余合,被孙安挥剑斩于马下。右边唐斌也刺杀了郭矸。縻貹见众人失利,架住了索超金蘸斧,拨马便走。索超、孙安、马灵等,驱兵追赶掩杀,贼兵大败。众将追赶縻貹,刚刚转过山嘴,被贼人暗藏一万兵马在山背后丛林里,贼将耿文、薛赞,领兵抢出林来,与縻貹合兵一处,回身冲杀过来。縻貹当先。宋阵里文仲容要干功勋,挺枪拍马来斗縻貹。战斗到十合之上,被縻貹挥斧将文仲容砍为两截。崔埜见砍了文仲容,十分恼怒,跃马提刀,直抢縻貹。二将斗过六七合,唐斌拍马来助。縻貹看见有人来助战,大喝一声,只一斧,将崔埜斩于马下。抢来接住唐斌厮杀。 这边张清、琼英,见折了二将,夫妇两个,并马双出。张清拈取石子,望縻貹飞来。那縻貹眼明手快,将斧只一拨,一声响亮,正打在斧上,火光爆散,将石子拨下地去了。琼英见丈夫石子不中,忙取石子飞去。縻貹见第二个石子飞来,把头一低,铛的一声,正打在铜盔上。宋阵里徐宁、董平见二个石子都打不中,徐宁、董平双马并出,一齐并力杀来。縻貹见众将都来,隔住唐斌的枪,拨马便走。唐斌紧紧追赶。却被贼将耿文、薛赞双出接住。被縻貹那厮跑脱去了。众将只杀了耿文、薛赞,杀散贼兵,夺获马匹金鼓衣甲甚多。 董平教军士收拾文仲容、崔埜二人尸首埋葬。唐斌见折了二人,放声大哭,亲与军士殡殓二人。董平等九人,已将兵马屯扎在隆中山的南麓了。 次日,宋江等两队大兵都到,与董平等合兵一处。宋江见折了二将,十分凄惨。用礼祭奠毕,与吴用商议攻城之策。吴用、朱武上云梯看了城池形势,下来对宋江道:“这座城坚固,攻打无益。且扬示攻打之意,再看机会。”宋江传令,教一面收拾攻城器械,一面差精细军卒四面侦探消息。 不说宋江等计议攻城,却说縻貹那厮只领得二三百骑,逃到山南州城中。守城主将却是王庆的舅子段二。王庆闻宋朝遣宋江等兵马到来,加封段二为平东大元帅,特教他到此镇守城池。当下縻貹来参见了,诉说宋江等兵勇将猛,折了五将,全军覆没,特来恳告元帅,借兵报仇。原来縻貹等是王庆差出来的,因此说借兵。段二听说,大怒道:“你虽不属我管,你的覆兵折将的罪,我却杀得你。”喝叫军士绑出,斩讫来报。 只见帐下闪出一人来,禀道:“元帅息怒,且留着这个人。”段二看时,却是王庆拨来帐前参军左谋。段二道:“却如何饶他?”左谋道:“某闻縻貹十分骁勇,连斩宋军中二将。宋江等真个兵强将勇,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段二道:“怎么叫做智取?”左谋道:“宋江等粮草辎重,都屯积宛州,从那边运来。闻宛州兵马单弱。元帅当密差的当人役,往均、巩两州守城将佐处,约定时日,教他两路出兵,袭宛州之南。我这里再挑选精兵,就着縻将军统领,教他干功赎罪,驰往袭宛州之北。宋江等闻知,恐宛州有失,必退兵去救宛州。乘其退走,我这里再出精兵,两路击之,宋江可擒也。”段二本是个村卤汉,那晓得什么兵机。今日听了左谋这段话,便依了他。连忙差人往均、巩二州约会去了。随即整点军马二万,令縻貹、阙翥、翁飞三将统领,黑夜里悄地出西门,掩旗息鼓,一齐杀奔宛州去了。 却说宋江正在营中思算攻城之策,忽见水军头领李俊入寨来禀说:“水军船只已都到城西北汉江、襄水两处屯扎。小弟特来听令。”宋江留李俊在帐中,略饮几杯酒。有侦探军卒来报,说城中如此如此,将兵马去袭宛州了。宋江年罢大惊,急与吴用商议。吴用道:“陈安抚及花将军等俱有胆略,宛州不必忧虑。只就这个机会,一定要破他这座城池。”便向宋江密语半晌。宋江大喜,即授密计与李俊及步军头领鲍旭等二十员,带领步兵二千,至夜密随李俊去了。不题。 再说贼将縻貹等引兵已到宛州,伏路小军报人宛州来。陈安抚教花荣、林冲领兵马二万,出城迎敌。二将领兵,方出得城,又有流星探马报将来说:“縻貹等约会均州贼人,均州兵马三万,已到城北十里外了。”陈瓘再教吕方、郭盛领兵马二万,出北门迎敌去了。未及一个时辰,又有飞报说道:“巩州贼人季三思、倪慑等,统领兵马三万,杀奔到西门来。”众人都相顾错愕道:“城中只有宣赞、郝思文二将,兵马虽有一万,大半是老弱,如何守御?”当有圣手书生萧让道:“安抚大人不必忧虑。萧某有一计。”便叠着两个指头,向众人道:“如此如此,贼兵可破。”陈瓘以下众人,都点头称善。 陈瓘传令教宣赞、郝思文挑选强壮军士五千,伏于西门内。待贼退兵,方可出击。二将领计去了。陈瓘再教那些老弱军士,不必守城,都要将旗幡掩倒。只听西门城楼上炮响,却将旗帜一齐举竖起来。只许在城内走动,不得出城。分拨已定,陈安抚教军士扛抬酒馔,到西门城楼上摆设。陈瓘、侯蒙、罗戩,随即上城楼笑谈剧饮。叫军士大开了城门,等那贼兵到来。多样时,那贼将季三思、倪慑领着十余员偏将,雄纠纠气昂昂的杀奔到城下来。望见城门大开,三个官员,一个秀才,于城楼上花堆锦簇,大吹大擂的在那里吃酒。四面城垣上,旗幡影儿也不见一个。季三思疑讶,不敢上前。倪慑道:“城中必有准备。我每当速退兵,勿中他诡计。”季三思急教退军时,只听得城楼上一声炮响,喊声振天,鼓声振地,旌旗无数的在城垣内来往。贼兵听了主将说话,已是惊疑。今见城中如此,不战自乱。城内宣赞、郝思文领兵杀出城来。贼兵大败,弃下金鼓旗幡,兵戈马匹衣甲无数。斩首万余。季三思、倪慑都被乱军所杀。其余军士,四散乱窜逃生。宣赞、郝思文得胜,收兵回城。陈安抚等已到帅府去了。 北路花荣、林冲已杀了阙翥、翁飞二将,杀散贼兵。单单只走了縻貹。收兵凯还,方欲进城。听说又有两路贼兵到来。西路兵已赖萧让妙计杀退了。南路吕方、郭盛尚不知胜败。花荣等得了这个消息,传令教军士疾驰到南路去。吕方、郭盛正与贼将鏖战,林冲、花荣驱兵助战,杀得贼兵星落云散,七断八续,斩获甚多。当日三路贼兵,死者三万余人,伤者无算。只见尸横郊野,血满田畴。林冲、花荣、吕方、郭盛,都收兵入城。与宣赞、郝思文一同来到帅府献捷。陈瓘、侯蒙、罗戩俱各大喜,称赞萧让之妙策,花荣等众将之英雄。众将喏喏连声道:“不敢。”陈安抚教大排筵席,宴赏将士,犒劳三军。标写萧让、林冲等功劳。紧守城池,不在话下。 再说段二差縻貹等领兵出城后,次夜,段二在城楼上眺望宋军。此时正是八月中旬望前天气。那轮几望的明月,照耀的如白昼一般。段二看见宋军中旗幡乱动,徐徐的向北退去。段二对左谋道:“想是宋江知道宛州危急,因此退兵。”左谋道:“一定是了。可急点铁骑出城掩击。”段二教钱傧、钱仪二将,整点兵马二万,出城追击宋兵。二将遵令去了。段二向西望时,只见城外襄水,一派月色,水光潺潺溶溶,相映上下。那宋军的三五百只粮船,也渐渐望北撑去。那段二平日掳掠惯了。今夜看见许多粮船,又没有什么水军在上。每船只有六七个水手,在那里撑驾。便叫放开西城水门,令水军总管诸能,统驾五百只战船,放出城来,抢劫粮船。宋军船上望见,连忙将船泊拢岸来。那船上水手,都跳上岸去。那边诸能撑驾战船上前。只听得宋军船帮里一棒锣声响,放出百十只小渔艇来,每船上二人划桨,三四人执着团牌标枪,朴刀短兵,飞也似杀将来。诸能叫水军把火炮火箭打射将来。那渔艇上人抵敌不住,发声喊,都跳下水里去了。 贼兵得胜,夺了粮船。诸能叫水手撑驾进城。刚放得一只进城,城内传出将令来,须逐只搜看,方教撑进城来。诸能教军士先将那撑进来的那只船搜看。十数个军士一齐上船来揭那艎板,却似一块木板做就的,莫想揭动分毫。诸能大惊道:“必中了奸计。”忙教将斧凿撬打开来看。“那些城外的船,且莫撑进来。”说还未毕,只见城外后面三四只粮船,无人撑驾,却似顺着潮水的,又似使透顺风的,自荡进来。诸能情知中计,急要上岸时,水底下钻出十数个人来,都是口衔着一把蓼叶刀,正是李俊、二张、三阮、二童这八个英雄。贼兵急待要用兵器来搠时,那李俊一声胡哨,那四五只粮船内暗藏的步军头领,从板下拔去梢子,推开艎板,大喊一声,各执短兵抢出来。却是鲍旭、项充、李俊、李逵、鲁智深、武松、杨雄、石秀、解珍、解宝、龚旺、丁得孙、邹渊、邹润、王定六、白胜、段景住、时迁、石勇、凌振等二十个头领,并千余步兵,一齐发作,奔抢上岸,砍杀贼人。贼兵不能拦当,乱窜奔逃。诸能被童威杀死。城里城外,战船上水军,被李俊等杀死大半,河水通红。李俊等夺了水门。当下鲍旭等那夥大虫,护卫凌振,施放轰天子母号炮,分头去放火杀人。城中一时鼎沸起来。呼兄唤弟,觅子寻爷,号哭振天。段二闻变,急引兵来策应。正撞着武松、刘唐、杨雄、石秀、王定六这一夥。段二被王定六向腿上一朴刀搠翻,活捉住了。鲁智深、李逵等十余个头领,抢至北门,杀散守门将士,开城门,放吊桥。那时宋江兵马,听得城中轰天子母炮响,勒转兵马杀来。正撞着钱傧、钱仪兵马,混杀一场。钱傧被卞祥杀死,钱仪被马灵打翻,被人马踏为肉泥。二万铁骑,杀死大半,孙安、卞祥、马灵等领兵在前,长驱直入,进了北门。众将杀散贼兵,夺了城池。请宋先锋大兵入城。 此时已是五更时分。宋江传令,先教军士救灭火焰,不许杀害百姓。天明,出榜安民。众将都将首级前来献功。王定六将段二绑缚解来。宋江差军士押解到陈安抚处发落。左谋被乱兵所杀。其余偏牙将士,杀死的甚多。降服军士万余。宋江令杀牛宰马,赏劳三军将士。标写李俊等诸将功次。差马灵往陈安抚处报捷,并探问贼兵消息。马灵遵令去了。两三个时辰,便来回覆道:“陈安抚闻报,十分欢喜。随即写表差人赍奏朝廷去了。”马灵又说萧让却敌一事。宋江惊道:“倘被贼人识破,奈何!终是秀才见识。”宋江发本处仓廪中米粟,赈济被兵火的百姓。料理诸项军务已毕,宋江正与吴用计议攻打荆南郡之策,忽报陈安抚处奉枢密院扎文,转行文来说:“西京贼寇纵横,标掠东京属县。着宋江等先荡平西京,然后攻剿王庆巢穴。”陈安抚另有私书,说枢密院可笑处。 宋江、吴用备悉来意。随即计议分兵,一面攻打荆南,一面去打西京。当有副先锋卢俊义及河北降将,俱愿领兵到西京攻取城池。宋江大喜,拨将佐二十四员,军马五万,与卢俊义统领前去。那二十四员将佐: 副先锋卢俊义, 副军师朱武, 杨志,徐宁,索超,孙立,单廷珪,魏定国,陈达,杨春,燕青,解珍,解宝,邹渊,邹润,薛永,李忠,穆春,施恩。 河北降将: 乔道清,马灵,孙安,卞祥,山士奇,唐斌。 卢俊义即日辞别了宋先锋,统领将佐军马,望西京进征去了。宋江令史进、穆弘、欧鹏、邓飞,统领兵马二万,镇守山南城池。宋江对史进等说道:“倘有贼兵至,只宜坚守城池。”宋江统领众多将佐,兵马八万,望荆南杀奔前来。但见那枪刀流水急,人马撮风行。正是:旌旗红展一天霞,刀剑白铺千里雪。毕竟荆南又是如何攻打?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河北降将二员: 文仲容,崔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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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 第九十二回 · 振军威小李广神箭 打盖郡智多星密筹

话说宋江统领军兵人马,分五队进发,来打盖州。盖州哨探军人,探听的实,飞报人城来。城中守将钮文忠,原是绿林中出身,江湖上打劫的金银财物,尽行资助田虎,同谋造反,占据宋朝州郡,因此官封枢密使之职。惯使一把三尖两刃刀,武艺出众。部下管领着猛将四员,名号四威将,协同镇守盖州。那四员? 猊威将方琼,貔威将安士荣,彪威将褚亨,态威将于玉麟。 这四威将手下,各有偏将四员,共偏将一十六员。乃是: 杨端,郭信,苏吉,张翔,方顺,沈安,卢元,王吉,石敬,秦升,莫真,盛本,赫仁,曹洪,石逊,桑英。 钮文忠同正偏将佐,统领着三万北兵,据守盖州。近闻陵川、高平失守,一面准备迎敌官军,一面甲文去威胜、晋宁两处,告急求救。当下闻报,即遣正将方琼,偏将杨端、郭信、苏吉、张翔,领兵五千,出城迎敌。临行,钮文忠道:“将军在意!我随后领兵接应。”方琼道:“不消枢密分付。那两处城池,非缘力不能敌,都中了他诡计。方某今日不杀他几个,誓不回城!” 当下各各披挂上马,领兵出东门,杀奔前来。宋兵前队迎着,摆开阵势,战鼓喧天。北阵里门旗开处,方琼出马当先,四员偏将簇拥在左右。那方琼头戴卷云冠,披挂龙鳞甲,身穿绿锦袍,腰系狮蛮带,足穿抹绿靴,左挂弓,右悬箭,跨一匹黄鬃马,燃一条浑铁枪,高叫道:“水洼草寇,怎敢用诡计赚我城池!”宋阵中孙立喝道:“助逆反贼!今天兵到来,尚不知死!”拍马直抢方琼。二将在征尘影里,杀气业中,斗过三十余合,方琼渐渐力怯。北军阵中张翔,见方琼斗不过防立,他便拈起弓,搭上箭,把马挨出阵前,向孙立飕的一箭。孙立早已看见,把马头一提,正射中马眼。那马直立起来。孙立跳在一边,拈着枪便来步斗。那马负痛,望北跑了十数步便倒。张翔见射不倒孙立,飞马提刀,又来助战。却得秦明接住厮杀。孙立欲归阵换马,被方琼一条枪不离左右的绞住,不能脱身。那边恼犯了神臂将花荣,骂道:“贼将怎敢放暗箭!教他认我一箭。”口里说着,手里的弓已开得满满地,觑定方琼较亲,飕的只一箭,正中方琼面门,翻身落马。孙立赶上,一枪结果。急回本阵,换马去了。张翔与秦明厮杀,秦明那条棍不离张翔的顶门上下。张翔只办得架隔遮拦。又见方琼落马,心中惧怯,渐渐输将下来。北阵里郭信,拍马拈枪,来助张翔。秦明力敌二将,全无惧怯。三匹马丁字儿摆开在阵前厮杀。花荣再取第二枝箭,搭上弦,望张翔后心,觑得亲切,弓开满月,箭发流星,飕的又一箭,喝声道:“认箭!”正中张翔后心,射个透明,那枝箭直透前胸而出。头盔倒挂,两脚蹬空,扑通的撞下马来。郭信见张翔中箭,卖个破绽,拨马望本阵便走。秦明紧紧赶去。此时孙立已换马出阵,同花荣、索超,招兵卷杀过来。北兵大乱。那边杨端、郭信、苏吉,抵当不住,望后急退。猛听的北兵后面,喊声大振。却是钮文忠恐方琼有失,令安士荣、于玉麟,各领五千军马,分两路合杀拢来。这里花荣等四将,急分兵抵敌。却被那杨端、郭信、苏吉,勒转兵马,回身杀来。当不得三面夹攻,花荣等四将夺力冲突,看看围在垓心。又听的东边喊杀连天,北军大乱。左是董平等七将,右是黄信等七将,两翼兵马,一齐冲杀过来。北兵大败,杀死者甚多。安士荣、于玉麟等,领兵急拥进城,闭了城门。宋兵追至城下。城上擂木炮石,打将下来。宋兵方退。 须臾,宋先锋等大兵都到,离城五里屯扎。宋江升帐,教萧让标写花荣头功。忽然起一阵怪风,飞土扬尘,从西过东,把旗帜都摇撼的歪邪。吴用道:“这阵风,今夜必主贼兵劫寨。可速准备。”宋江道:“这阵风真个不比寻常。”便令欧鹏、邓飞、燕顺、马麟,领三行兵,于寨左埋伏。王英、陈达、杨春、李忠,领三千兵,于寨右埋伏。鲁智深、武松、李逵、鲍旭、项充、李衮,领步兵五百,于寨中埋伏。炮响为号,一齐杀出。分拨已了,宋江与吴用秉烛谈兵。 且说钮文忠见折了二将,计点军士,折去二千余名。正在帐中纳闷,当有貔威将安士荣献计道:“恩相放心!宋江这夥,连赢了几阵,已是志骄气满,必无准备。今夜安某领一支兵去劫寨,可获全胜,以报今日之仇。”钮枢密道:“将军若去,我当亲自领兵接应。却令于、褚二将军坚守城池。”安士荣大喜道:“若得恩相亲征,必擒宋江。”计议已定,至二更时分,士荣同偏将沈安、卢元、玉吉、石敬,统领五千军马,人披软战,马摘鸾铃,出的城来,衔枚疾走。直至宋兵寨前,发声喊,一拥杀入寨来。只见寨门大开,寨中灯烛辉煌。安士荣情知中计,急退不迭。宋寨中一声炮响,左有燕顺等四将,右有王英等四将,一齐奔杀拢来。寨内李逵等六将,领蛮牌步兵,滚杀出寨来。北军大败,四散逃命。沈安被武松一戒刀砍死。王吉被王英杀死。宋兵把安士荣、卢元、石敬人马,围在垓心。看看危急。却得钮文忠同偏将曹洪、石逊领兵救应。混杀一场,各自收兵。 次日,钮文忠计点军士,折去千余。又折了沈安、王吉二将。石逊身带重伤,命在呼吸。正忧闷间,忽报威胜有使命,擎赍令旨到来。钮文忠连忙上马出北门迎接。使臣进城,宣读令旨,说:“近来司天监夜观天象,有罡星入犯晋地分野。务宜坚守城池,不得有误。”钮文忠诉说:“宋朝差宋江等兵马,前来厮杀。连破两个城池。宋兵已到这里。昨日厮杀,又折了正偏将佐五员。若得救兵早到,方保无虞。”使臣道:“在下离威胜时,尚未有这个消息。行至中路,始听的传说,宋朝遣兵到俺这里。”钮文忠设宴管待,馈送礼物。一面准备擂木炮石,强弓硬弩,火箭火器,坚守城池,以待救兵,不在话下。 再说燕顺、王英等众将,杀散劫寨贼兵,得胜回寨。次日,宋江传令,修治轒輼器械,准备攻城。令林冲、索超、宣赞、郝思文领兵一万,攻打东门;徐宁、秦明、韩滔、彭玘领兵一万,攻打南门;董平、杨志、单廷珪、魏定国领兵一万,攻打西门。却空着北门。恐有救兵到来,城内冲突,两路受敌。却令史进、朱仝、穆弘、马麟领兵五千,于城东北高冈下埋伏;黄信、孙立、欧鹏、邓飞领兵五千,于城西北密林里埋伏;倘贼人调遣救兵至,两路夹击。令花荣、王英、张青、孙新、李立,领马兵一千为游骑,往来四门探听;李逵、鲍旭、项充、李衮、刘唐、雷横,领步兵三百,与花荣等互相策应。分拨已定,众将遵令去了。宋江与卢俊议、吴用等正偏将佐,移扎营寨城东一里外。令李云、汤隆,督修云梯飞楼,推赴各营驾用。 却说林冲等四将,在东城建竖云梯飞楼,逼近城垣。令轻捷军士上飞楼,攀援欲上。下面呐喊助威。怎禁的城内火箭,如飞蝗般射出来。军士躲避不迭。无移时,那飞楼已被烧毁吻剌喇倾折下来。军士跌死了五六名,重伤者十数名。西南二处攻打,亦被火箭火炮伤损军士。为是一连六七日,攻打不下。 宋江见攻城不克,同卢俊义、吴用亲到南门城下,催督攻城。只见花荣等五将,领游骑从西哨探过东来。城楼上于玉麟同偏将杨端、郭信,监督军士守御。杨端望见花荣渐近城楼,便道:“前日被他一连伤了二将,今日与他报仇则个。”急拈起弓,搭上箭,望着花荣前心飕的一箭射来。花荣听的弓弦响,把身望后一倒,那枝箭却好射到,顺手只一绰,绰了那枝箭,咬在口里。起身把枪带在了事环上,左手拈弓,右手就取那枝箭,搭上弦,觑定杨端较亲,只一箭正中杨端咽喉,扑通的望后便倒。花荣大叫:“鼠辈怎敢放冷箭!教你一个个都死!”把右手去取箭,却待要再射时,只听的城楼上发声喊,那几个军士一齐都滚下楼去。于玉麟、郭信吓的面如土色,躲避不迭。花荣冷笑道:“今日认的神箭将军了!”宋江、卢俊义喝采不已。吴用道:“兄长,我等却好同花将军去看视城垣形势。”花荣等拥护着宋江、卢俊义、吴用,绕城周匝,看了一遍。 宋江、卢俊议、吴用回到寨中。吴用唤临川降将耿恭,问盖州城中路径。孙恭道:“钮文忠将旧州治做帅府,当城之中。城北有几个庙宇。空处却都是草场。”吴用听罢,对宋江计议。便唤时迁、石秀近前,密语道:“如此依计,往花荣军前,密传将令,相机行事。”再唤凌振、解珍、解宝,领二百名军士,携带轰天子母大小号炮,如此前去。教鲁智深、武松带领金鼓手三百名,刘唐、杨雄、郁保四、段景住,每人带领二百名军士,各备火把,往东南西北,依计而行。又令戴宗往东西南三营,密传号令。只看城中火起,迸力攻城。分拨已定,众头领遵令去了。 且说钮文忠日夜指望救兵,毫无消耗,十分忧闷。添拨军士,搬运木石,上城坚守。至夜黄昏时分,猛听的北门外喊声振天,鼓角齐鸣。钮文忠驰往北门,上城眺望时,喊声金鼓都息了,却不知何处兵马。正疑虑间,城南喊声又起,金鼓振天。钮文忠令于玉麟紧守北门,自己急驰至南城看时,喊声已息,金鼓也不鸣了。钮文忠眺望多时,唯听的宋军南营里隐隐更鼓之声,静悄悄地火光儿也没半点。徐徐下城,欲到帅府前点视,猛听的东门外连珠炮响,城西呐喊,擂鼓喧天价起。钮文忠东奔西逐,直闹到天明。宋兵又来攻城。至夜方退。是夜,二鼓时分,又听的鼓角喊声。钮文忠道:“这厮是疑兵之计,不要采他。俺这里只坚守城池,看他怎地!”忽报东门火光烛天,火把不计其数飞楼云梯,逼近城来。钮文忠闻报,驰往东城,同褚亨、石敬、秦升,督军士用火箭炮石,正在打射。猛可的一声火炮,响振山谷,把城楼也振动。城内军民,十分惊恐。如是的蒿恼了两夜。天明,又来攻城。军士时刻不得合眼。钮文忠也时刻在城巡视。忽望见西北上旌旗蔽日遮天,望东南而来。宋兵中十数骑哨马,飞也似投大寨去了。钮文忠料是救兵,遣于玉麟准备出城接应。 却说西北上那支军马,乃是晋宁守将田虎的兄弟三大王田彪,接了盖州救救文书,便遣部下猛将凤翔王远,领兵二万,前来救援。已过阳城,望盖州进发,离城尚有十余里,猛听的一声炮响,东西高冈下密林中,飞出两彪军来,却是史进、朱仝、穆弘、马麟、黄信、孙立、欧鹏、邓飞八员猛将,一万雄兵,卷杀过来。晋宁兵虽是二万,远来劳困,怎当得这里埋伏了十余日,养成精锐,两路夹攻。晋宁军大败,弃下金鼓旗枪,盔甲马匹无数。军士杀死大半。凤翔王远,脱逃性命,领了败残头目士卒,仍回晋宁去了。不题。 再说钮文忠见两军截住厮杀,急遣于玉麟领兵开北门杀出接应。那北门却是无兵攻打。于玉麟领兵出城,才过吊桥,正遇着花荣游骑,从西而来。北军大叫:“神箭将军来了!”慌的急退不迭,一拥乱抢进城去。于玉麟已是在南城吓破了胆,那里敢来交战,也跑进城去。花荣等冲过来,杀死二十余人,不去赶杀,让他进城。城中急急闭门。 那时石秀、时迁,穿了北军号衣,已浑入城。时迁、石秀,进的城门,趁闹哄里,溜进小巷。转过那条巷,却有一个神祠,版额上写道:“当境土地神祠。”时迁、石秀踅进祠来,见一个道人在东壁下向火。那道人看见两个军土进祠来,便道:“长官,外面消息如何?”军人道:“适才俺每被于将军点去厮杀,却撞着了那神箭将军,于将军也不敢与他交锋。俺每乱抢进城,却被俺趁闹,闪到这里。”便向身边,取出两块散碎银,递与道人,说:“你有藏下的酒,胡乱把两碗我每吃。其实寒冷。”那人笑将起来,道:“长官,你也不知!这几日军情紧急,神道的香火也一些没有,那讨半滴酒来!”便把银递还时迁。石秀推住他的手道:“这点儿你且收着,却再理会。我每连日守城辛苦,时刻不得合眼,今夜权在这里睡了,明早便去。”那道人摇着手道:“二位长官莫怪!钮将军军令严紧,少顷便来查看。我若留二位在此,都不能个干净。”时迁道:“恁般说,且再处。”石秀便挨在道人身边,也去向火。时迁张望前后无人,对石秀丢个眼色。石秀暗地取出佩刀。那道人只顾向火,被石秀从背后槅察的一刀,割下头来,便把祠门拴了。 此时已是酉牌时分,时迁转过神厨,后壁却有门户。户外小小一个天井,屋檐下堆积两堆儿乱草。时迁、石秀,搬将出来,遮盖了道人尸首。开了祠门,从后面天井中,爬上屋去。两个伏在脊下,仰看天边,明朗朗地现出数十个星来。时迁、石秀挨了一回,再溜下屋来,到祠外探看,并无一个人来往。两个再踅几步,左右张望。邻近虽有几家居民,都静悄悄地闭着门,隐隐有哭泣之声。时迁再踅向南去,转过一带土墙,却是偌大一块空地,上面有数十堆柴草。时迁暗想道:“这是草料场,如何无军人看守?”原来城中将士,只顾城上御敌,却无暇到此处点视。那看守军人听的宋军杀散救兵,料城中已不济事,各顾性命,预先藏匿去了。时迁、石秀复身到神祠里,取了火种,把道人尸首上乱草点着。却溜到草场内,两个分投去,一连上六七处。少顷,草场内烘烘火起,烈焰冲天。那神祠内也烧将起来。草场西侧一个居民,听的火起,打着火把出来探听。时迁抢过来,劈手夺了火把。石秀道:“待我每去报钮元帅。”居民见两个是军士,那敢与他别拗。时迁执着火把,同石秀一径望南跑去,口里嚷着报元帅。见居民房屋下得手的所在,又上两把火。却丢下火把,踅过一边。两个脱下北军号衣,躲在僻静处。 城中见四五路火起,一时鼎沸起来。钮文忠见草场火起,急领军士驰往救火。城外见城内火起,知是时迁、石秀内应,迸力攻打。宋江同吴用带领解珍、解宝,驰至城南。吴用道:“我前日见那边城垣稍低。”便令秦明等把飞楼逼近城垣。吴用对解珍、解宝道:“贼人丧胆,军士已罢。兄弟努力上城。”解珍带朴刀,上飞楼,攀女墙,一跃而上。随后解宝也奋跃上去。两个发声喊,抢下女墙,挥刀乱砍。城上军士,本是困顿惊恐,又见解珍、解宝十分凶猛,都乱窜滚下城去。褚亨见二人上城,挺枪来斗了十数合,被解宝一朴刀搠翻。解珍赶上,剁下头来。此时宋兵从飞楼攀援上城,已有百十余人。解珍、解宝当先,一齐抢杀下城,大叫道:“上前的剁做肉泥。”众人杀死石敬、秦升,砍翻把门军士,夺了城门,放下吊桥。徐宁等众将,领兵拥入。徐宁同韩滔领兵杀奔东门。安士荣抵敌不住,被徐宁戳死。夺门放林冲等众将入城。秦明同彭玘领兵抢夺西门,放董平等入城。莫真、赫仁、曹洪,被乱兵所杀。杀的尸横市井,血满街衢。 钮文忠见城门已都被夺了,只得上马,弃了城池,同于玉麟领二百余人,出北门便走。未及一里,黑暗里突出黑旋风李逵,花和尚鲁智深,一个猛将军,一个莽和尚,拦住去路。正是:天罗密布难移步,地网高张怎脱身!毕竟钮文忠、于玉麟性命如何?再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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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 第九十六回 · 幻魔君术窘五龙山 入云龙兵围百谷岭

话说宋阵里破乔道清妖术的那个先生,正是入云龙公孙胜。他在卫州接了宋先锋将令,即同王英、张清、解珍、解宝,星夜赶到军前。入寨参见了宋先锋,恰遇乔道清逞弄妖法,战败樊瑞。那日是二月初八日,干支是戊午,戊属土。当下公孙胜就请天干神将,克破那壬癸水,扫荡妖氛,现出青天白日。宋江、公孙胜两骑马同到阵前,看见乔道清羞惭满面,领军马望南便走。公孙胜对宋江道:“乔道清法败奔走。若放他进城,便深根固蒂。兄长疾忙传令,教徐宁、索超领兵五千,从东路抄至南门,绝住去路。王英、孙新领兵五千,驰往西门截住。如遇乔道清兵败到来,只截住他进城的路不必与他厮杀。”宋江依计传令,分拨众将,遵令去了。 此时兀是巳牌时分,宋江同公孙胜统领林冲、张清、汤隆、李云、扈三娘、顾大嫂七个头领,军马二万,赶杀前来。北将雷震等保护乔道清,且战且走。前面又有军马到来,却是孙琪、聂新领兵接应。合兵一处,刚到五龙山寨,听得后面宋兵,鸣锣擂鼓,喊杀连天,飞赶上来。孙琪道:“国师入寨住扎,待孙某等与他决一死战。”乔道清在众将面前夸了口,况且自来行法,不曾遇着对手,今被宋兵追迫,十分羞怒,便对孙琪道:“你们且退后,待我上前拒敌。”即便勒兵列阵,一马当先。雷震等将簇拥左右。乔道清高叫:“水洼草寇,焉得这般欺负人!俺再与你决个胜败!”原来乔道清生长泾原,是极西北地地面,与山东道路遥远,不知宋江等众兄弟详细。 当下宋阵里把旗左招右展,一起一伏,列成阵势。两阵相对,吹动画角,战鼓齐鸣。南阵里黄旗磨动,门旗开处,两骑马出阵。中间马上坐着山东呼保义及时雨宋公明。左手马上坐的是入云龙公孙一清,手中仗剑,指着乔道清说道:“你那学术都是外道,不闻正法。快下马归顺。”乔道清仔细看时,正是那破法的先生。但见: 星冠攒玉,鹤憋缕金。九宫衣服灿云霞,六甲风雷藏宝诀。腰系杂色彩丝绦,手仗松纹古定剑。穿一双云缝赤朝鞋,骑一谱灼鬃昂首马。八字神眉杏子眼,一部掩口落腮须。 当下乔道清对公孙胜道:“今日偶尔行法不灵,我如何便降服你?”公孙胜道:“你还敢逞弄那鸟术么?”乔道清喝道:“你也小觑俺!再看俺的法。”乔道清抖擞精神,口中念念有词,把手望费珍一招。只见费珍手中执的那条点钢枪,却似被人劈手一夺的,忽地离了手,如腾蛇般飞起,望公孙胜刺来。公孙胜把剑望秦明一指,那条狼牙棍,早离了手,迎着钢枪,一往一来,捽风般在空中相斗。两军迭声喝采。猛可的一声响,两军发喊,空中狼牙棍把枪打落下来,冬的一声,倒插在北军战鼓上,把战鼓搠破。那司战鼓的军士,吓得面如土色。那条狼牙棍依然复在秦明手中,恰似不曾离手一般。宋军笑得眼花没缝。公孙胜喝道:“你在大匠面前弄斧!” 乔道清又捏诀念咒,把手望北一招,喝声道:“疾!”只见北军寨后五龙山凹里,忽的一片黑云飞起,云中现出一条黑龙,张鳞鼓鬣,飞向前来。公孙胜呵呵大笑,把手也望五龙山一招,只见五龙山凹里,如飞电般掣出一条黄龙,半云半雾,迎住黑龙,空中相斗。乔道清又叫:“青龙快来!”只见山顶上才飞出一条青龙,随后又有白龙飞出,赶上前迎住。两军看得目瞪口呆。乔道清仗剑大叫:“赤龙快出帮助!”须臾,山凹里又腾出一条赤龙,飞舞前来。五条龙向空中乱舞,正按着金木水火土五行,互生互克,搅做一团,狂风大起。两阵里捧旗的军士,被风卷动,一连颠翻了数十个。 公孙胜左手仗剑,右手把麈尾望空一掷,那麈尾在空中打个滚,化成鸿雁般一只鸟飞起去。须臾,渐高渐大,扶摇而上,直到九霄空里,化成个大鹏,翼若垂天之云,望着那五条龙扑击下来。只听得刮刺刺地响,却似青天里打个霹雳,把那五条龙扑打得鳞散甲飘。原来五龙山有段灵异。山中常有五色云现。龙神托梦居民,因此起建庙宇,中间供个龙王牌位。又按五方塑成青、黄、赤、黑、白五条龙,按方向蟠旋于柱,都是泥塑金装彩画就的。当下被二人用法遣来相斗,被公孙胜用麈尾化成大鹏,将五条泥龙搏击的粉碎,望北军头上乱纷纷打将下来。北军发喊,躲避不迭,被那年久乾硬的泥块,打得脸破额穿,鲜血迸流,登时打伤二百余人,军中乱撺。乔道清束手无术,不能解救。半空里落下个黄泥龙尾,把乔道清劈头一下,险些儿将头打破,把个道冠打鳖。公孙胜把手一招,大鹏寂然不见,麈尾仍归手中。 乔道清再要使妖术时,被公孙胜运动五雷正法的神通,头上现出一尊金甲神人,大喝:“乔冽下马受缚!”乔道清口中喃喃呐呐的念咒,并无一毫儿灵验。慌得乔道清举手无措,拍马望本阵便走。林冲纵马拈矛赶来。大喝:“妖道休走!”北阵里倪麟,提刀跃马接住。雷震骤马挺戟助战,这里汤隆飞马使铁瓜锤架住。两军迭声呐喊,四员将,两对儿,在阵前厮杀。倪麟与林冲斗过二十余合,不分胜败。林冲觑个破绽,一矛搠中马腿,那马便倒,把倪麟颠翻下来。被林冲向心窝胳察的一枪搠死。雷震正与汤隆战到酣处,见倪麟落马,卖个破绽,拨马便走。被汤隆赶上,把铁瓜锤照顶门一下,连盔带头打碎,死于马下。宋江将鞭稍一指,张清、李云、扈三娘、顾大嫂一齐冲杀过来。北军大乱,四散乱撺逃生,杀死者甚众。 孙琪、聂新、费珍、薛灿,保护乔道清,弃了五龙山寨,领兵欲进昭德。转过山坡,离城尚有六七里,只听得前面战鼓喧天,喊声大振。东首小路撞出一彪兵来。当先二将,乃是金枪手徐宁、急先锋索超。两军未及交锋,昭德城内见城外厮杀,守将戴美、翁奎领兵五千,开南门出城接应。徐宁、索超分头拒敌。索超分兵二千,向北抵敌。戴美当先,与索超斗十余合,被索超运金蘸斧砍为两段。翁奎急领兵入城。索超赶杀上去,杀死北军一百余人,直赶至南门城下,翁奎兵马已是进城去了。急拽起吊桥,紧闭城门。城上擂木炮石如雨般打将下来,索超只得回兵。 再说徐宁领兵三千,拦住北军去路。北军虽是折了一阵,此时尚有二万余人。孙琪、聂新二将敌住徐宁兵马。费珍、薛灿,无心恋战,领五千兵马,保护乔道清,投西奔走。这里徐宁力敌孙琪、聂新二将,被北军围裹上来,正是寡不敌众,看看围在垓心。却得索超、宋江南北两路兵都到,孙琪、聂新当不得三面攻击。聂新被徐宁一金枪刺中左臂,坠于马下,被人马践踏如泥。孙琪夺路要走,被张清赶上,手起一枪,搠中后心,撞下马来。北兵大败亏输,三万军马,杀死大半。杀得尸横遍野,流血成河。弃下金鼓旗幡,盔甲马匹无数。其余兵马,四散逃走去了。 宋江、公孙胜、林冲、张清、汤隆、李云、扈三娘、顾大嫂与徐宁、索超合兵一处,共是二万五千。闻乔道清同费珍、薛灿领五千兵马,望西逃遁,欲上前追赶。此时已是申牌时分,兵马鏖战一日,饥饿困罢,宋先锋正欲收兵回寨食息,忽报军师吴用知宋先锋等兵马鏖战多时,特令樊瑞、单廷珪、魏定国整点兵马一万,准备火把火炬,前来接应。宋先锋大喜。公孙胜道:“既有这枝军马,兄长同众头领回寨食息,小弟同樊、单、魏三位头领,领兵追赶乔道清,务要降服那厮。”宋江道:“赖贤弟神功,解救灾厄。贤弟远来劳顿,同回大寨歇息了,明日却再理会。乔道清这厮,法破计穷,料无他虞。” 公孙胜道:“兄长有所不知。本师罗真人常对小弟说:'泾原有个乔冽,他有道骨,曾来访道,我暂且拒他,因他魔心正重,亦是下土生灵造恶,杀运未终。他后来魔心渐退,机缘到来,遇德而服。恰有机缘遇汝,汝可点化他,后来亦得了悟玄微,日后亦有用着他处。'小弟在卫州遵令前来,于路问妖人来历。张将军说:'降将耿恭知他备细,道是乔道清即泾县乔冽。'适才见他的法,与小弟比肩相似,小弟却得本师罗真人传授五雷正法,所以破得他的法。此城叫做昭德,合了本师'遇德魔降'的法语。若放他逃遁,倘此人堕陷魔障,有违本师法旨。此机会不可挫过。小弟即刻就领兵追赶,相机降服他。”只一席话,说得宋江心胸豁然,称谢不已。当下同众将统领军马,回营食息。公孙胜同樊瑞、单廷珪、魏定国,统领一万军马,追赶乔道清不题。 再说乔道清同费珍、薛灿领败残兵马五千,奔窜到昭德城西,欲从西门进城。猛听得鼓角齐鸣,前面密林后飞出一彪军来。当先二将,乃是矮脚虎王英、小尉迟孙新,领五千兵,排开阵势,截住去路。费珍、薛灿抵死冲突。孙新、王英奉公孙一清的令,只不容他进城,却不来赶杀,让他望北去了。城中知乔道清术窘,大败丐输,宋兵势大,惟恐城池有失,紧紧的闭了城门,那里敢出来接应。 无移时,孙新、王英见公孙胜同樊瑞、单廷珪、魏定国领兵飞赶上来。公孙胜道:“两位头领且到大寨食息,待贫道自去赶他。”孙新、王英依令回寨。此时已是酉牌时分。却说乔道清同费珍、薛灿领败残兵,急急如丧家之狗,忙忙似漏网之鱼,望北奔驰。公孙胜同樊瑞、单廷珪、魏定国领兵一万,随后紧紧追赶。公孙胜高叫道:“乔道清快下马降顺,休得执迷!”乔道清在前面马上,高声答道:“人各为其主。你何故逼我太甚?”此时天色已暮,宋兵燃点火炬、火把,火光照耀,如白昼一般。乔道清回顾左右,止有费珍、薛灿及三十余骑。其余人马,已四散逃窜去了。乔道清欲拔剑自刎。费珍慌忙夺住道:“国师不必如此。”用手向前面一座山指道:“此岭可以藏匿。”乔道清计穷力竭,遂同二将驰入山岭。原来昭德城东北有座百谷岭,相传神农尝百谷处。山中有座神农庙。乔道清同费、薛二将,屯扎神农庙中。手下止有十五六骑。只因公孙胜要降服他,所以容他遁入岭中。不然,宋兵赶上,就是一万个乔道清也杀了。 话不絮繁。却说公孙胜知乔道清遁入百谷岭,即将兵马分四路扎立营寨,将百谷岭四面围住。至二更时分,忽见东西两路火光大起,却是宋先锋回寨,复令林冲、张清各领兵五千,连夜哨探到来。与公孙胜合兵一处,共是二万人马,分头扎寨,围困乔道清不题。 且说宋江次日,探知乔道清被公孙胜等,将兵马围困于百谷岭,即与吴学究计议攻城。传令大兵拔寨起营,到昭德城下。宋江分拨将佐到昭德,围的水泄不通。城中守将叶声等,坚守城池。宋兵一连攻打二日,城尚不破。宋江在城南寨中,见攻城不下,十分忧闷。李逵等被陷,不知性命如何。不觉潸然泪下。军师吴用劝道:“兄长不必烦闷。只消用几张纸,此城唾手可得。”宋江忙问道:“军师有何良策?”当下吴学究不慌不忙,叠着两个指头,说出这条计来。有分教:兵不血刃孤城破,将士投戈百姓安。毕竟吴学究说出什么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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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法

读书要有记性,记性难强。要练记性,须用“精熟一部书”之法。不拘大书小书,能将这部烂熟,字字解得道理透明,诸家记俱能辨其是非高下。此一部便是根,可以触悟他书。如领兵十万,一样看待,便不得一兵之力;如交朋友,全无亲疏厚溥,便不得一友之助。领兵必有几百亲丁死士;交友必有一二意气肝胆,便此外皆可得用。何也?我所亲者又有所亲,因类相感,无不通彻。 只是这部书,却要实是纯粹无疵、有体有用之书,方可。倘熟一部没要紧的书,便没用。如领兵,亲待一伙没用的兵,交友,却亲待一伙没用的友,如何联属得他人。若亲待一班作奸犯科及无赖之徒,则更不可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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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丹

领兵赴难共成名,良为吾来事可成。 终把故乡旌异赏,肯令衣锦向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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