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

史记 · 七十列传 · 东越列传

闽越王无诸及越王海王摇者,其先皆越王勾践之后也,姓驺氏。秦已并天下,皆废为君长,以其地为闽中郡。及诸侯畔秦,无诸、摇率越归鄱阳令吴芮,所谓鄱君者也,从诸侯灭秦。当是之时,项籍主命,弗王,以故不附楚。汉击项籍,无诸、摇率越人佐汉。汉五年,复立无诸为闽越王,王闽中故地,都东冶。孝惠三年,举高帝时越功,曰闽君摇功多,其民便附,乃立摇为东海王,都东瓯,世俗号为东瓯王。后数世,至孝景三年,吴王濞反,欲从闽越,闽越未肯行,独东瓯从吴。乃吴破,东瓯受汉购,杀吴王丹徙,以故皆得不诛,归国。 吴王子子驹亡走闽越,怨东瓯杀其父,常劝闽越击东瓯。至建元三年,闽越发兵围东瓯。东瓯食尽,困,且降,乃使人告急天子。天子问太尉田蚡,蚡对曰:“越人相攻击,固其常,又数反覆,不足以烦中国往救也。自秦时弃弗属。”于是中大夫庄助诘蚡曰:“特患力弗能救,德弗能覆;诚能,何故弃之?且秦举咸阳而弃之,何乃越也!今小国以穷困来告急天子,天子弗振,彼当安所告愬?又何以子万国乎?”上曰:“太尉未足与计。吾初即位,不欲出虎符发兵郡国。”乃遣庄助以节发兵会稽。会稽太守欲距不为发兵,助乃斩一司马,谕意指,遂发兵浮海救东瓯。未至,闽越引兵而去。东瓯请举国徙中国,乃悉举众来,处江、淮之间。 闽越:越人的一支。东海:指今浙江南部靠海的地区。摇:人名。先:祖先。后文“奉闽越先”之“先”同此。驺:当为“骆”。按陈直《史记新证》以为“驺为齐大姓,不闻在闽越。传文为‘骆’字之误无疑。”君长:此指少数民族的首领。畔:通“叛”。主命:把持向诸侯发布命令的大权。弗王:没有封无诸和摇为王。汉五年:汉高帝五年(前202)。按称汉系从刘邦于公元前二○六年被项羽封为汉王开始。王:称王。故地:即旧地,原来的地方。都:建都城。孝惠三年:汉惠帝三年(前192)。举:列举。越功:越国的功劳。便附:愿意归附。孝景三年:汉景帝三年(前154)。吴王濞反:景帝三年正月,吴王濞联合赵、楚等国发动了所谓斩晁错、清君侧的“七国之乱”。事详卷一百六《吴王濞列传》。欲从闽越:意谓想让闽越跟随他造反。从:随。购:以重金收买。卷一百六《吴王濞列传》欲从闽越:意谓想让闽越跟随他造反。从:随。以重金收习。卷一百六《吴王濞列传》载:“汉使人以利啗东越,东越即绐吴王,吴王出劳军,使人啗杀吴王,盛其头,驰传以闻。”杀吴王丹徙:即杀吴王于丹徙。诛:责罚。归国:指回到东越本土。亡走:逃跑。建元三年:即公元前一三八年。建元为汉武帝第一个年号(前140—前135)。烦:打扰。诘:诘难、质问。特:只是。患:担心。诚:如果。举:全部;整个。何乃:何只。振:救助。安所:何处。愬(sù,诉):告。子:这里是养育、爱护的意思。与计:同他商量事情。虎符:兵符,古代调兵遣将的信物。铜铸虎形,中分为二,右存于朝廷,左由被遣将帅保存。有事调遣,合符为证。以节:犹“持节”。节为使者信物。距:通“拒”。后文“至建元六年”段“闽越王郢发兵距汉”、“公鼎六年秋”段“发兵距汉道”等句中的“距”字均同此。谕:明告。意指:此指皇帝的命令。指:同“旨”。意图。徙中国:迁移到中原地区。悉:全。 至建元六年,闽越击南越。南越守天子约,不敢擅发兵击而以闻。上遣大行王恢出豫章,大农韩安国出会稽,皆为将军。兵未逾岭,闽越王郢发兵距险。其弟馀善乃与相、宗族谋曰:“王以擅发兵击南越,不请,故天子兵来诛。今汉兵众强,今即幸胜之,后来益多,终灭国而止。今杀王以谢天子,天子听,罢兵,固一国完;不听,乃力战,不胜,即亡入海。”皆曰“善”。即?杀王,使使奉其头致大行。大行曰:“所为来者诛王。今王头至,谢罪,不战而耘,利莫大焉。”乃以便宜案兵告大农军,而使使奉王头驰报天子。诏罢两将兵,曰:“郢等首恶,独无诸孙繇君丑不与谋焉。”乃使郎中将立丑为越繇王,奉闽越先祭祀。 馀善已杀郢,威行于国,国民多属,窃自立为王。繇王不能矫其众持正。天子闻之,为馀善不足复兴师,曰:“馀善数与郢谋乱,而后首诛郢,师得不劳。”因立馀善为东越王,与繇王并处。 擅:擅自。闻:把事情报告上级,使上级听到。相:指闽越的丞相。不请:指不向汉天子请示。幸:侥幸。谢:谢罪。固:固然。完:保全完整。?:铁柄小矛。此指以?刺杀。奉:通“捧”。此指送。致:送到。大行:指王恢。耘:锄草。此指消除。便宜:方便灵活地处理事情。案兵:停止军事活动。大农军:指韩安国的军队。首恶:首先做坏事的人。此指首先挑起战争的人。?丑:人名。与:参加。奉:侍奉。威:威望。行:传布。矫:矫正。持正:保持正道。劳:劳苦。因:于是。 至元鼎五年,南越反,东越王馀善上书,请以卒八千人从楼船将军击吕嘉等。兵至揭扬,以海风波为解,不行,持两端,阴使南越。及汉破番禺,不至。是时楼船将军杨仆使使上书,愿便引兵击东越。上曰士卒劳倦,不许,罢兵,令诸校屯豫章梅领待命。 元鼎六年秋,馀善闻楼船请诛之,汉兵临境,且往,乃遂反,发兵距汉道。号将军驺力等为“吞汉将军”,入白沙、武林、梅岭,杀汉三校尉。是时汉使大农张成、故山州侯齿将屯,弗敢击,却就便处,皆坐畏懦诛。 馀善刻“武帝”玺自立,诈其民,为妄言。天子遣横梅将军韩说出句章,浮海从东方往;楼船将军杨仆出武林;中尉王温舒出梅岭;越侯为戈船、下濑将军,出若邪、白沙。元封元年冬,咸入东越。东越素兵发距险,使徇北将军守武林,败楼船将军数校尉,杀长吏。楼船将军率钱唐辕终古斩徇北将军,为御儿侯。自兵未往。 元鼎:汉武帝第五个年号(前116-前111)。海风波:海风掀起大浪。解:解释。此指借口。持两端:采取两不得罪的政策。阴:暗中。便:顺便。引兵:领兵。许:答应。梅领:即梅岭。汉道:汉军经过的道路。号:加封名号。故:原来的,从前的。齿:刘齿。元朔四年(前125),受封山州侯,元鼎五年(前112)被免去侯爵。所以这里称“故山州侯”。将屯:率兵驻防。却:退。就:往。便处:方便有利的地方。坐:因犯……罪。畏懦:怯懦惧敌军。妄言:虚妄不实的言论。越侯:降汉后被封为侯的两个南越人,即严和甲。一任戈船将军,一任下濑(一作“下厉”)将军。元封:汉武帝第六个年号(前110-前105)。素:一向。自兵:自己的军队。 故越衍侯吴阳前在汉,汉使归谕馀善,馀善弗听,及横海将军先至,越衍侯吴阳以其邑七百人反,攻越军于汉阳。从建成侯敖,与其率,从繇王居股谋曰:“侯善首恶,劫守吾属。今汉兵至,众强,计杀馀善,自归诸将,傥幸得脱。”乃遂惧杀馀善,以其众降横海将军,故封繇王居股东成侯,万户;封建成侯敖为开陵侯;封越衍侯吴阳为北石侯;封横海将军说为按道侯;封横海校尉为缭荌侯。福者,成阳共王子,故为海常侯,坐法失侯。旧从军无功,以宗室故侯。诸将皆无成功,莫封。东越将多军,汉兵至,弃其军降,封为无锡侯。 于是天子曰东越狭多阻,闽越悍,数反覆。诏军吏皆将其民徙处江、淮间。东越地遂虚。 越衍侯:指东越衍侯。以:犹“率”。从:跟,同。率:率领。此指敖所率领的部下官吏。劫守:劫持。吾属:我们。傥:通“倘”,或许。幸:侥幸。脱:指逃脱被杀的命运。狭:指地势狭小。阻:山势险要。虚:空。 太史公曰:“越虽蛮夷,其先岂尝有大功德于民哉,何其久也!历数代常为君王,句践一称伯。然馀善至大逆,灭国迁众,其先苗裔繇王居股等犹尚封为万户侯,由此知越世世为公侯矣。盖禹之余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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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 卷十七 · 汉纪九

起重光赤奋若,尽强圉协洽,凡七年。 世宗孝武皇帝上之上建元元年(辛丑,公元前一四零年) 冬,十月,诏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上亲策问以古今治道,对者百馀人。广川董仲舒对曰:“道者,所繇适于治之路也,仁、义、礼、乐,皆其具也。故圣王已没,而子孙长久,安宁数百岁,此皆礼乐教化之功也。夫人君莫不欲安存,而政乱国危者甚众;所任者非其人而所繇者非其道,是以政日以仆灭也。夫周道衰于幽、厉,非道亡也,幽、厉不繇也。至于宣王,思昔先王之德,兴滞补敝,明文、武之功业,周道粲然复兴,此夙夜不懈行善之所致也。 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故治乱废兴在于己,非天降命,不可得反;其所操持悖谬,失其统也。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敢不壹于正,而亡有邪气奸其间者,是以阴阳调而风雨时,群生和而万民殖,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孔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自悲可致此物,而身卑贱不得致也。今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势,又有能致之资;行高而恩厚,知明而意美,爱民而好士,可谓谊主矣。然而天地未应而美祥莫至者,何也?凡以教化不立而万民不正也。夫万民之从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古之王者明于此,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立太学以教于国,设痒序以化于邑,渐民以仁,摩民以谊,节民以礼,故其刑罚甚轻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习俗美也。圣王之继乱世也,扫除其迹而悉去之,复修教化而崇起之;教化已明,习俗已成,子孙循之,行五六百岁尚示败也。秦灭先圣之道,为苟且之治,故立十四年而亡,其遗毒馀烈至今未灭,习俗薄恶,人民嚣顽,抵冒殊扞,熟烂如此之甚者也。窃譬之:琴瑟不调,甚者必解而更张之,乃可鼓也;为政而不行,甚者必变而更化之,乃可理也。故汉得天下以来,常欲治而至今不可善治者,失之于当更化而不更化也。 “臣闻圣王之治天下也,少则习之学,长则材诸位,爵禄以养其德,刑罚以威其恶,故民晓于礼谊而耻犯其上。武王行大谊,平残贼,周公作礼乐以文之;至于成、康之隆,囹圄空虚四十馀年。此亦教化之渐而仁谊之流,非独伤肌肤之效也。至秦则不然,师申、商之法,行韩非之说,憎帝王之道,以贪狼为俗,诛名而不察实,为善者不必免而犯恶者未必刑也。是以百官皆饰虚辞而不顾实,外有事君之礼,内有背上之心,造伪饰诈,趋利无耻,是以刑者甚众,死者相望,而奸不息,俗化使然也。今陛下并有天下,莫不率服,而功不加于百姓者,殆王心未加焉。《曾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高明光大,不在于它,在乎加之意而已。’愿陛下因用所闻,设诚于内而致行之,则三王何异哉! 夫不素养士而欲求贤,譬犹不琢玉而求文采也。故养士之大者,莫大虖太学;太学者,贤士之所关也,教化之本原也。今以一郡、一国之众对,亡应书者,是王道往往而绝也。臣愿陛下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数考问以尽其材,则英俊宜可得矣。今之郡守、县令,民之师帅,所使承流而宣化也;故师帅不贤,则主德不宣,恩泽不流。今吏既亡教训于下,或不承用王上之法,暴虐百姓,与奸为市,贫穷孤弱,冤苦失职,甚不称陛下之意;是以阴阳错缪,氛气充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济,皆长吏不明使至于此也! 夫长吏多出于郎中、中郎、吏二千石子弟,选郎吏又以富訾,未必贤也。且古所谓功者,以任官称职为差,非谓积日累久也;故小材虽累日,不离于小官,贤材虽未久,不害为辅佐,是以有司竭力尽知,务治其业而以赴功。今则不然,累日以取贵,积久以致官,是以廉耻贸乱,贤不肖浑殽,未得其真。臣愚以为使诸列侯、郡守、二千石各择其吏民之贤者,岁贡各二人以给宿卫,且以观大臣之能;所贡贤者有赏,所贡不肖者有罚。夫如是,诸吏二千石皆尽心于求贤,天下之士可得而官使也。遍得天下之贤人,则三王之盛易为,而尧、舜之名可及也。毋以日月为功,实试贤能为上,量材而授官,录德而定位,则廉耻殊路,贤不肖异处矣! “臣闻众少成多,积小致巨,故圣人莫不以暗致明,以微致显;是以尧发于诸侯,舜兴虖深山,非一日而显也,盖有渐以致之矣。言出于己,不可塞也;行发于身,不可掩也;言行,治之大者,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故尽小者大,慎微者著;积善在身,犹长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积恶在身,犹火销膏而人不见也;此唐、虞之所以得令名而桀、纣之可为悼惧者也。 夫乐而不乱,复而不厌者,谓之道。道者,万世亡敝;敝者,道之失也。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起之处,故政有眊而不行,举其偏者以补其敝而已矣。三王之道,所祖不同,非其相反,将以救溢扶衰,所遭之变然也。故孔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乎!’改正朔,易服色,以顺天命而已;其馀尽循尧道,何更为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亡变道之实。然夏上忠,殷上敬,周上文者,所继之救当用此也。孔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此言百王之用,以此三者矣。夏因于虞,而独不言所损益者,其道一而所上同也。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是以禹继舜,舜继尧,三圣相受而守一道,亡救敝之政也,故不言其所损益也。繇是观之,继治世者其道同,继乱世者其道变。 “今汉继大乱之后,若宜少损周之文,致用夏之忠者。夫古之天下,亦今之天下,共是天下,以古准今,壹何不相逮之远也!安所缪盭而陵夷若是?意者有所失于古之道与,有所诡于天之理与?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齿者去其角,傅其翼者两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禄者,不食于力,不动于末,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与天同意者也。夫已受大,又取小,天不能足,而况人虖!此民之所以嚣嚣苦不足也。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因乘富贵之资力以与民争利于下,民安能如之哉!民日削月朘,浸以大穷。富者奢侈羡溢,贫者穷急愁苦;民不乐生,安能避罪!此刑罚之所以蕃而奸邪不可胜者也。天子大夫者,下民之所视效,远方之所四面而内望也。近者视而放之,远者望而效之,岂可以居贤人之位而为庶人行哉!夫皇皇求财利,常恐乏匮者,庶人之意也;皇皇求仁义,常恐不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易》曰:‘负且乘,致寇至。’乘车者,君子之位也;负担者,小人之事也。此言居君子之位而为庶人之行者,患祸必至也。若居君子之位,当君子之行,则舍公仪休之相鲁,无可为者矣。“《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无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 天子善其对,以仲舒为江都相。会稽庄助亦以贤良对策,天子擢为中大夫。丞相卫绾奏:“所举贤良,或治申、韩、苏、张之言乱国政者,请皆罢。”奏可。董仲舒少治《春秋》,孝景时为博士,进退容止,非礼不行,学者皆师尊之。及为江都相,事易王。易王,帝兄,素骄,好勇。仲舒以礼匡正,王敬重焉。 春,二月,赦。 行三铢钱。 夏,六月,丞相卫绾免。丙寅,以魏其侯窦婴为丞相,武安侯田分为太尉。上雅向儒术,婴、分俱好儒,推毂代赵绾为御史大夫,兰陵王臧为郎中令。绾请立明堂以朝诸侯,且荐其师申公。秋,天子使使束帛加璧、安车驷马以迎申公。既至,见天子。天子问治乱之事,申公年八十馀。对曰:“为治者不至多言,顾力行何如耳。”是时,天子方好文词,见申公对,默然,然已招致,则以为太中大夫,舍鲁邸,议明堂、巡狩、改历、服色事。 是岁,内史宁成抵罪髡钳。 世宗孝武皇帝上之上建元二年(壬寅,公元前一三九年) 冬,十月,淮南王安来朝。上以安属为诸父而材高,甚尊重之,每宴见谈语,昏暮然后罢。 安雅善武安侯田分,其入朝,武安侯迎之霸上,与语曰:“上无太子,王亲高皇帝孙,行仁义,天下莫不闻。宫车一日晏驾,非王尚谁立者!”安大喜,厚遗分金钱财物。 太皇窦太后好黄、老言,不悦儒术。赵绾请毋奏事东宫。窦太后大怒曰:“此欲复为新垣平邪!”阴求得赵绾、王臧奸利事,以让上。上因废明堂事,诸所兴为皆废。下绾、臧吏,皆自杀。丞相婴、太尉分免,申公亦以疾免归。 初,景帝以太子太傅石奋及四子皆二千石,乃集其门,号奋为“万石君”。万石君无文学,而恭谨无与比。子孙为小吏,来归谒,万石君必朝服见之,不名。子孙有过失,不责让,为便坐,对案不食;然后诸子相责,因长老肉袒谢罪,改之,乃许。子孙胜冠者在侧,虽燕居必冠。其执丧,哀戚甚悼。子孙遵教,皆以孝谨闻乎郡国。及赵绾、王臧以文学获罪,窦太后以为儒者文多质少,今万石君家不言而躬行,乃以其长子建为郎中令,少子庆为内史。建在上侧,事有可言,屏人恣言极切,至廷见,如不能言者;上以是亲之。庆尝为太仆,御出,上问车中几马,庆以策数马毕,举手曰:“六马。”庆于诸子中最为简易矣。 窦婴、田分既免,以侯家居。分虽不任职,以王太后故亲幸,数言事多效。士吏趋势利者,皆去婴而归分,分日益横。 春,二月,丙戌朔,日有食之。 三月,乙未,以太常柏至侯许昌为丞相。 初,堂邑侯陈午尚帝姑馆陶公主嫖,帝之为太子,公主有力焉,以其女为太子妃,及即位,妃为皇后。窦太主恃功,求请无厌,上患之。皇后骄妒,擅宠而无子,与医钱凡九千万,欲以求子,然卒无之。后宠浸衰。皇太后谓上曰:“汝新即位,大臣未服,先为明堂,太皇太后已怒。今又忤长主,必重得罪。妇人性易悦耳,宜深慎之!”上乃于长主、皇后复稍加恩礼。 上祓霸上,还,过上姊平阳公主,悦讴者卫子夫。子夫母卫媪,平阳公主家僮也。主因奉送子夫入宫,恩宠日隆。陈皇后闻之,恚,几死者数矣。上愈怒。 子夫同母弟卫青,其父郑季,本平阳县吏,给事侯家,与卫媪私通而生青,冒姓卫氏。青长,为侯家骑奴。大长公主执囚青,欲杀之。其友骑郎公孙敖与壮士篡取之。上闻,乃召青为建章监、侍中,赏赐数日间累千金。既而以子夫为夫人,青为太中大夫。 夏,四月,有星如日,夜出。 初置茂陵邑。 时大臣议者多冤晁错之策,务摧抑诸侯王,数奏暴其过恶,吹毛求疵,笞服其臣,使证其君。诸侯王莫不悲怨。 世宗孝武皇帝上之上建元三年(癸卯,公元前一三八年) 冬,十月,代王登、长沙王发、中山王胜、济川王明来朝。上置酒,胜闻乐声而泣。上问其故,对曰:“悲者不可为累欷,思者不可为叹息。今臣心结日久,每闻幼眇之声,不知涕泣之横集也。臣得蒙肺附为东籓,属又称兄。今群臣非有葭莩之亲、鸿毛之重,群居党议,朋友相为,使夫宗室摈却,骨肉冰释,臣窃伤之!”具以吏所侵闻。于是上乃厚诸侯之礼,省有司所奏诸侯事,加亲亲之恩焉。 河水溢于平原。 大饥,人相食。秋,七月,有星孛于西北。 济川王明坐杀中傅,废迁房陵。 七国之败也,吴王子驹亡走闽越,怨东瓯杀其父,常劝闽越击东瓯。闽粤从之,发兵围东瓯,东瓯使人告急天子。天子问田分,分对曰:“越人相攻击,固其常;又数反覆,自秦时弃不属,不足以烦中国往救也。”庄助曰:“特患力不能救,德不能覆。诚能,何故弃之!且秦举咸阳而弃之,何但越也!今小国以穷困来告急,天子不救,尚安所愬,又何以子万国乎!”上曰:“太尉不足与计。吾新即位,不欲出虎符发兵郡国。”乃遣助以节发兵会稽。会稽守欲距法不为发,助乃斩一司马,谕意指,遂发兵浮海救东瓯。未至,闽越引兵罢。东瓯请举国内徙,乃悉举其众来,处于江、淮之间。 九月,丙子晦,日有食之。 上自初即位,招选天下文学材智之士,待以不次之位。四方士多上书言得失,自眩鬻者以千数。上简拔其俊异者宠用之。庄助最先进,后又得吴人朱买臣、赵人吾丘寿王、蜀人司马相如、平原东方朔、吴要枚皋、济南终军等,并在左右,每令与大臣辨论,中外相应以义理之文,大臣数屈焉。然相如特以辞赋得幸;朔、皋不根持论,好诙谐,上以俳优畜之,虽数赏赐,终不任以事也。朔亦观上颜色,时时直谏,有所补益。 是岁,上始为微行,北至池阳,西至黄山,南猎长杨,东游宜春,与左右能骑射者期诸殿门。常以夜出,自称平阳侯;旦明,入南山下,射鹿、豕、狐、兔,驰骛禾稼之地,民皆号呼骂詈。鄂、杜令欲执之,示以乘舆物,乃得免。又尝夜至伯谷,投逆旅宿,就逆旅主人求浆,主人翁曰:“无浆,正有溺耳!”且疑上为奸盗,聚少年欲攻之。主人妪睹上状貌而异之,止其翁曰:“客非常人也,且又有备,不可图也。”翁不听,妪饮翁以酒,醉而缚之。少年皆散走,妪乃杀鸡为食以谢客。明日,上归,召妪,赐金千斤,拜其夫为羽林郎。后乃私置更衣,从宣曲以南十二所,夜投宿长杨、五柞等诸宫。 上以道远劳苦,又为百姓所患,乃使太中大夫吾丘寿王举籍阿城以南,周至以东,宜春以西,提封顷畮,及其贾直,欲除以为上林苑,属之南山。又诏中尉、左右内史表属县草田,欲以偿鄠、杜之民。寿王奏事,上大说称善。时东方朔在傍,进谏曰:“夫南山,天下之阻也。汉兴,去三河之地,止霸、浐以西,都泾、渭之南,此所谓天下陆海之地,秦之所以虏西戎、兼山东者也。其山出玉石、金、银、铜、铁、良材,百工所取给,万民所卬足也。又有粳、稻、梨、栗、桑、麻、竹箭之饶,土宜姜、芋,水多蛙、鱼,贫者得以人给家足,无饥寒之忧;故酆、镐之间,号为土膏,其贾畮一金。今规以为苑,绝陂池水泽之利而取民膏腴之地,上乏国家之用,下夺农桑之业,是其不可一也。盛荆、棘之林,广狐、菟之苑,大虎、狼之虚,坏人冢墓,发人室庐,令幼弱怀土而思,耆老泣涕而悲,是其不可二也。斥而营之,垣而囿之,骑驰东西,车骛南北,有深沟大渠。夫一日之乐,不足以危无堤之舆,是其不可三也。夫殷作九市之宫而诸侯畔,灵王起章华之台而楚民散,秦兴阿房之殿而天下乱。粪土愚臣,逆盛意,罪当万死!”上乃拜朔为太中大夫、给事中,赐黄金百斤。然遂起上林苑,如寿王所奏。 上又好自击熊、豕,驰逐野兽。司马相如上疏谏曰:“臣闻物有同类而殊能者,故力称乌获,捷言庆忌,勇期贲、育,臣之愚,窃以为人诚有之,兽亦宜然。今陛下好陵阻险,射猛兽,卒然遇逸材之兽,骇不存之地,犯属车之清尘,舆不及还辕,人不暇施巧,虽有乌获、逄蒙之技,不得用,枯木朽株,尽为难矣。是胡、越起于毂下而羌、夷接轸也,岂不殆哉!虽万全而无患,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宜夫清道而后行,中路而驰,犹时有衔橛之变,况乎涉丰草,骋丘虚,前有利兽之乐,而内无存变之意,其为害也不难矣。夫轻万乘之重不以为安,乐出万有一危之涂以为娱,臣窃为陛下不取。盖明者远见于未萌,而知者避危于无形,祸固多藏于隐微而发于人之所忽者也。故鄙谚曰:‘家累千金,坐不垂堂。’此言虽小,可以谕大。”上善之。 世宗孝武皇帝上之上建元四年(甲辰,公元前一三七年) 夏,有风赤如血。 六月,旱。 秋,九月,有星孛于东北。 是岁,南越王佗死,其孙文王胡立。 世宗孝武皇帝上之上建元五年(乙巳,公元前一三六年) 春,罢三铢钱,行半两钱。 置五经博士。 夏,五月,大蝗。 秋,八月,广川惠王越、清河哀王乘皆薨,无后,国除。 世宗孝武皇帝上之上建元六年(丙午,公元前一三五年) 春,二月,乙未,辽东高庙灾。 夏,四月,壬子,高园便殿火。上素服五日。 五月,丁亥,太皇太后崩。 六月,癸巳,丞相昌免;武安侯田分为丞相。分骄侈,治宅甲诸第,田园极膏腴;市买郡县物,相属于道;多受四方赂遗;其家金玉、妇女,狗马、声乐、玩好,不可胜数。每入奏事,坐语移日,所言皆听。荐人或起家至二千石,权移主上。上乃曰:“君除吏已尽未?吾亦欲除吏。”尝请考工地益宅,上怒曰:“君何不遂取武库!”是后乃稍退。 秋,八月,有星孛于东方,长竟天。 闽越王郢兴兵击南越边邑,南越王守天子约,不敢擅兴兵,使人上书告天子。于是天子多南越义,大为发兵,遣大行王恢出豫章,大农令韩安国出会稽,击闽越。 淮南王安上书谏曰:“陛下临天下,布德施惠,天下摄然,人安其生,自以没身不见兵革。今闻有司举兵将以诛越,臣安窃为陛下重之。 越,方外之地,剪发文身之民也,不可以冠带之国法度理也。自三代之盛,胡、越不与受正朔,非强勿强服,威弗能制也,以为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烦中国也。自汉初定已来七十二年,越人相攻击者不可胜数,然天子未尝举兵而入其地也。臣闻越非有城郭邑里也,处溪谷之间,篁竹之中,习于水斗,便于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险,中国之人不知其势阻而入其地,虽百不当其一。得其地,不可郡县也;攻之,不可暴取也。以地图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过寸数,而间独数百千里,险阻、林丛弗能尽著;视之若易,行之甚难。天下赖宗庙之灵,方内大宁,戴白之老不见兵革,民得夫妇相守,父子相保,陛下之德也。越人名为籓臣,贡酎之奉不输大内,一卒之用不给上事;自相攻击,而陛下发兵救之,是反以中国而劳蛮夷也。且越人愚戆轻薄,负约反覆,其不用天子之法度,非一日之积也。壹不奉诏,举兵诛之,臣恐后兵革无时得息也。 间者,数年岁比不登,民待卖爵、赘子以接衣食。赖陛下德泽振救之,得毋转死沟壑。四年不登,五年复蝗,民生未复。今发兵行数千里,资衣粮,入越地,舆轿而隃领,拕舟而入水,行数百千里,夹以深林丛竹,水道上下击石,林中多蝮蛇、猛兽,夏月暑时,欧泄霍乱之病相随属也;曾未施兵接刃,死伤者必众矣。前时南海王反,陛下先臣使将军间忌将兵击之,以其军降,处之上淦。后复反,会天暑多雨,楼船卒水居击棹,未战而疾死者过半;亲老涕泣,孤子啼号,破家散业,迎尸千里之外,裹骸骨而归。悲哀之气,数年不息,长老至今以为记,曾未入其地而祸已至此矣。陛下德配天地,明象日月,恩至禽兽,泽及草木,一人有饥寒,不终其天年而死者,为之忄妻怆于心。今方内无狗吠之警,而使陛下甲卒死亡,暴露中原,沾渍山谷,边境之民为之早闭晏开,朝不及夕,臣安窃为陛下重之。 不习南方地形者,多以越为人众兵强,能难边城。淮南全国之时,多为边吏,臣窃闻之,与中国异。限以高山,人迹绝,车道不通,天地所以隔外内也。其入中国,必下领水,领水之山峭峻,漂石破舟,不可以大船载食粮下也。越人欲为变,必先田馀干界中,积食粮,乃入,伐材治船。边城守候诚谨,越人有入伐材者,辄收捕,焚其积聚,虽百越,奈边城何!且越人绵力薄材,不能陆战,又无车骑、弓弩之用,然而不可入者,以保地险,而中国之人不耐其水土也。臣闻越甲卒不下数十万,所以入之,五倍乃足,輓车奉饷者不在其中。南方暑湿,近夏瘅热,暴露水居,蝮蛇蠚生,疾疢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虽举越国而虏之,不足以偿所亡。 “臣闻道路言:闽越王弟甲弑而杀之,甲以诛死,其民未有所属。陛下若欲来,内处之中国,使重臣临存,施德垂赏以招致之,此必携幼扶老以归圣德。若陛下无所用之,则继其绝世,存其亡国,建其王侯,以为畜越,此必委质为籓臣,世共贡职。陛下以方寸之印,丈二之组,填抚方外,不劳一卒,不顿一戟,而威德并行。今以兵入其地,此必震恐,以有司为欲屠灭之也,必雉兔逃,入山林险阻。背而去之,则复相群聚;留而守之,历岁经年,则士卒罢倦,食粮乏绝,民苦兵事,盗贼必起。臣闻长老言:秦之时,尝使尉屠睢击越,又使监禄凿渠通道,越人逃入深山林丛,不可得攻;留军屯守空地,旷日引久,士卒劳倦;越出击之,秦兵大破,乃发缊戍以备之。当此之时,外内骚动,皆不聊生,亡逃相从,群为盗贼,于是山东之难始兴。兵者凶事,一方有急,四面皆耸。臣恐变故之生,奸邪之作,由此始也。 “臣闻天子之兵有征而无战,言莫敢校也。如使越人蒙徼幸以逆执事之颜行,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虽得越王之首,臣犹窃为大汉羞之。陛下以四海为境,生民之属,皆为臣妾。垂德惠以覆露之,使安生乐业,则泽被万世,传之子孙,施之无穷。天下之安,犹泰山而四维之也,夷狄之地,何足以为一日之闲,而烦汗马之劳乎!《诗》云:‘王犹允塞,徐方既来。’言王道甚大而远方怀之也。臣安窃恐将吏之以十万之师为一使之任也。” 是时,汉兵遂出,未逾领,闽越王郢发兵距险。其弟馀善乃与相、宗族谋曰:“王以擅发兵击南越不请,故天子兵来诛。汉兵众强,即幸胜之,兵来益多,终灭国而止。今杀王以谢天子,天子听,罢兵,固国完;不听,乃力战;不胜,即亡入海。”皆曰:“善!”即鏦杀王,使使奉其头致大行。大行曰:“所为来者,诛王。今王头至,谢罪;不战而殒,利莫大焉。”乃以便宜案兵,告大农军,而使使奉王头驰报天子。诏罢两将兵,曰:“郢等首恶,独无诸孙繇君丑不与谋焉。”乃使中郎将立丑为越繇王,奉闽越先祭祀。馀善已杀郢,威地于国,国民多属,窃自立为王,繇王不能制。上闻之,为馀善不足复兴师,曰:“馀善数与郢谋乱,而后首诛郢,师得不劳。”因立馀善为东越王,与繇王并处。 上使庄助谕意南粤。南粤王胡顿首曰:“天子乃为臣兴兵讨闽越,死无以报德!”遣太子婴齐入宿卫,谓助曰:“国新被寇,使者行矣,胡方日夜装,入见天子。”助还,过淮南,上又使助谕淮南王安以讨越事,嘉答其意,安谢不及。助既去南越,南越大臣皆谏其王曰:“汉兴兵诛郢,亦行以惊动南越。且先王昔言:‘事天子期无失礼。’要之,不可以说好语入见,则不得复归,亡国之势也。”于是胡称病,竟不入见。 是岁,韩安国为御史大夫。 东海太守濮阳汲黯为主爵都尉。始,黯为谒者,以严见惮。东越相攻,上使黯往视之;不至,至吴而还,报曰:“越人相攻,固其俗然,不足以辱天子之使。”河内失火,延烧千馀家,上使黯往视之;还,报曰:“家人失火,屋比延烧,不足忧也。臣过河南,河南贫人伤水旱万馀家,或父子相食,臣谨以便宜,持节发河南仓粟以振贫民。臣请归节,伏矫制之罪。”上贤而释之。其在东海,治官理民,好清静,择丞、史任之,责大指而已,不苛小。黯多病,卧闺阁内不出。岁馀,东海大治,称之。上闻,召为主爵都尉,列于九卿。其治务在无为,引大体,不拘文法。 黯为人,性倨少礼,面折,不能容人之过。时天子方招文学儒者,上曰:“吾欲云云。”黯对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默然,怒,变色而罢朝,公卿皆为黯惧。上退,谓左右曰:“甚矣汲黯之戆也!”群臣或数黯,黯曰:“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宁令从谀承意,陷主于不义乎?且已在其位,纵爱身,奈辱朝廷何!”黯多病,病且满三月;上常赐告者数,终不愈。最后病,庄助为请告。上曰:“汲黯何如人哉?”助曰:“使黯任职居官,无以逾人;然至其辅少主,守城深坚,招之不来,麾之不去,虽自谓贲、育,亦不能夺之矣。”上曰:“然,古有社稷之臣,至如黯,近之矣。” 匈奴来请和亲,天子下其议。大行王恢,燕人也,习胡事,议曰:“汉与匈奴和亲,率不过数岁,即复倍约;不如勿许,兴兵击之。”韩安国曰:“匈奴迁徙鸟举,难得而制,自上古不属为人。今汉行数千里与之争利,则人马罢乏;虏以全制其敝,此危道也。不如和亲。”群臣议者多附安国。于是上许和亲。 世宗孝武皇帝上之上元光元年(丁未,公元前一三四年) 冬,十一月,初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从董仲舒之言也。 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屯云中;中尉程不识为车骑将军,屯雁门。六月,罢。广与不识俱以边太守将兵,有名当时。广行无部伍、行陈,就善水草舍止,人人自便,不击刁斗以自卫,莫府省约文书;然亦远斥候,未尝遇害。程不识正部曲、行伍、营陈,击刁斗,士吏治军簿至明,军不得休息;然亦未尝遇害。不识曰:“李广军极简易,然虏卒犯之,无以禁也。而其士卒亦佚乐,咸乐为之死。我军虽烦扰,然虏亦不得犯我。”然匈奴畏李广之略,士卒亦多乐从李广而苦程不识。 臣光曰:《易》曰:“师出以律,否臧凶。”言治众而不用法,无不凶也。李广之将,使人人自便。以广之材,如此焉可也;然不可以为法。何则?其继者难也,况与之并时而为将乎!夫小人之情,乐于安肆而昧于近祸,彼既以程不识为烦扰而乐于从广,且将仇其上而不服。然则简易之害,非徒广军无以禁虏之仓卒而已也。故曰“兵事以严终”,为将者,亦严而已矣。然则效程不识,虽无功,犹不败;效李广,鲜不覆亡哉! 夏,四月,赦天下。 五月,诏举贤良、文学,上亲策之。 秋,七月,癸未,日有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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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陬牧唱词二十六首 其七

建元莫问几星躔,自度人间大小年。 正是把斋时候到,葫芦灯向树头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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