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闻仁道大,孔圣多罕言。
陋巷如愚子,请问始得门。
四勿启其目,兹义嗟何存。
人多耳目役,言动易谬烦。
运物在执枢,扬波先澄源。
或戒己离次,所恶肆与昏。
护疾不自疗,终当丧其元。
王君凛庭训,惧忝顾复恩。
仁者故乐山,践石伤心魂。
山堂榜嘉名,朝夕事讨论。
五十弥有慕,布褐忘寒暄。
恒恐贻谋善,传绪违诸孙。
伊余何为者,卅年谈心原。
时过业不就,摄气气屡奔。
令子奚所取,误以礼貌尊。
养志思承考,质难广譬援。
户牖铭顾諟,冀将奉清温。
反己重惭讷,成美讵可谖。
报章为君寿,且以永兹轩。
二子继沦阏,惜哉难具论。
麈毛如昨语,墨稿未干痕。
翣雾迷归柩,㤝风惨葬原。
风流尽逝水,日月促陈根。
从古死皆有,由来命罕言。
病夫长恸罢,翻幸岿然存。
仲尼圣之时,岂蔽不恭隘。
知命识大忧,嗣世宅已坏。
不阅父母邦,遑及为蒯瞆。
依仁罕言利,执礼不语怪。
污墁泥中辙,脂牵速遄迈。
难乎其有恒,取善仅餔馈。
苟非言抑扬,大道或几卖。
峡有食象蛇,常苦蝼蚁嘬。
昭昭神禹功,凿水疏九派。
刊随神明疲,新水螭蜃快。
志士每丧元,时靡可究届。
美利在于人,翕张随所如。
上焉有好者,天下将同趣。
宣尼常罕言,防源知在初。
魏罃问利国,孟子亦回车。
沛公田舍夫,萧何刀笔胥。
提剑入咸阳,仅收其图书。
谋生诫止足,制用自可馀。
横流竟莫返,举世无宁居。
天运固有常,命理亦已微。
先圣既罕言,后学鲜能知。
巫咸实诡秘,虚中颇神奇。
衰旺酌五行,祸福剖众疑。
寥寥千载下,术者谁继之。
斯人袭世业,造化窥璿玑。
勖哉师古人,庶以鸣当时。
比往来南北,颇承友朋推一日之长,问道于盲。窃叹夫百余年以来之为学者,往往言心言性,而茫乎不得其解也。
命与仁,夫子之所罕言也;性与天道,子贡之所未得闻也。性命之理,著之《易传》,未尝数以语人。其答问士也,则曰:“行己有耻”;其为学,则曰:“好古敏求”;其与门弟子言,举尧舜相传所谓危微精一之说一切不道,而但曰:“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呜呼!圣人之所以为学者,何其平易而可循也!故曰:“下学而上达。”颜子之几乎圣也,犹曰:“博我以文。”其告哀公也,明善之功,先之以博学。自曾子而下,笃实无若子夏,而其言仁也,则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今之君子则不然,聚宾客门人之学者数十百人,“譬诸草木,区以别矣”,而一皆与之言心言性,舍多学而识,以求一贯之方,置四海之困穷不言,而终日讲危微精一之说,是必其道之高于夫子,而其门弟子之贤于子贡,祧东鲁而直接二帝之心传者也。我弗敢知也。
孟子一书,言心言性,亦谆谆矣,乃至万章、公孙丑、陈代、陈臻。周霄、彭更之所问,与孟子之所答者,常在乎出处、去就、辞受、取与之间。以伊尹之元圣,尧舜其君其民之盛德大功,而其本乃在乎千驷一介之不视不取。伯夷、伊尹之不同于孔子也,而其同者,则以“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是故性也,命也,天也,夫子之所罕言,而今之君子之所恒言也;出处、去就、辞受、取与之辨,孔子、孟子之所恒言,而今之君子所罕言也。谓忠与清之未至于仁,而不知不忠与清而可以言仁者,未之有也;谓不忮不求之不足以尽道,而不知终身于忮且求而可以言道者,未之有也。我弗敢知也。
愚所谓圣人之道者如之何?曰:“博学于文”,曰:“行己有耻”。自一身以至于天下国家,皆学之事也;自子臣弟友以出入、往来、辞受、取与之间,皆有耻之事也。耻之于人大矣!不耻恶衣恶食,而耻匹夫匹妇之不被其泽,故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
呜呼!士而不先言耻,则为无本之人;非好古而多闻,则为空虚之学。以无本之人,而讲空虚之学,吾见其日从事于圣人而去之弥远也。虽然,非愚之所敢言也,且以区区之见,私诸同志,而求起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