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昔始结发,相期终暮年。
宁知当壮时,中路忽弃捐。
春芳每增恨,秋月复娟娟。
嗟我客异乡,尔魂落夜泉。
儿生缺抚育,赖有兄嫂怜。
今夕已及期,一念一涕涟。
展转不能寐,起坐馀灯前。
蓬头皲足谁家儿,满面尘埃双泪垂。
爷娘弃我不待老,骨肉无人但兄嫂。
两身一气不相知,陌路茫茫向谁道。
清晨采薪日入归,残羹冷饭难充饥。
欲言问兄兄不顾,嫂是他人更奚诉。
人生一世为弟兄,同根自合同枯荣。
爷娘在日曾眷恋,愿兄回看死人面。
余姚有余霖,四十老一衿。
谒我蕺山麓,涕出悲不任。
谓公今诗史,乞为雷门吟。
我兄名曰震,雷门乃其字。
霖生托遗腹,母老欲见弃。
兄嫂争乳之,兄怙嫂则恃。
母亡霖六龄,九龄兄授经。
霖愚复多病,支拄求蔘苓。
病则夺书笈,愈则还镫檠。
欲继先子业,恐伤予季情。
回忆七龄时,兄子同病疡。
戒嫂善视叔,叔愈他何伤。
日夕嫂抱持,兄子掷在床。
我啼嫂则泣,我笑兄则欢。
三十授弟室,黾勉庠序间。
嗟我衣上线,嫂泪存斑斑。
嗟我笥中书,手泽兄丹铅。
兄嫂六十没,合葬上林村。
南山宋家隩,有我兄嫂坟。
兄以贫废学,为医活千人。
活者恸兄死,安得赎其身。
霖困蓬蒿中,惧掩兄嫂贤。
椎心泣血辞,愿公采斯言。
我为一一书,孝义至斯止。
愧彼尺布谣,用以资国史。
仲夏日中时,草木看欲燋。
田家惜工力,把锄来东皋。
顾望浮云阴,往往误伤苗。
归来悲困极,兄嫂共相譊。
无钱可沽酒,何以解劬劳?
夜深星汉明,庭宇虚寥寥。
高柳三五株,可以独逍遥。
吾年四十馀,生汝苦不早。
少小心甚怜,晨夕寘怀抱。
有姊亦齐肩,相将离襁褓。
傍母恣娇痴,绰约花枝好。
人生易乖张,一别何草草。
娉婷只影孤,戚戚向兄嫂。
仰赖大母慈,教育均覆帱。
一婢习所安,内顾免烦恼。
今日当有行,贫家事枯槁。
汝归母不知,拜泣伤我老。
里门东西居,近别非远道。
殷勤奉姑嫜,黾勉羞蘋藻。
勖哉往汝家,温恭以为宝。
兄嫂相从九地游,独遗孩女哭啾啾。
丁宁内人勤恤收,古有伯道若知否。
神理茫茫竟莫求,掌中珠失竟莫留。
骨肉之恩竟莫酬,此恨百年何人瘳。
嫁女事琐屑,老翁非所知。
母在当汝怜,母没行告谁。
遥遥三千里,闺阁从此离。
兄嫂送及门,慰情多好辞。
劝之勿令哭,我泪反交颐。
倾国佳人默怨天,红颜过了拜尊前。
世家大族多兄嫂,独得公姑分外怜。
投老台山麓,松篁筑靓幽。
行年今七十,抚事几春秋。
但喜亲情话,难忘为小留。
山川烦跋履,事事见操修。
爱君方始卜邻居,君又移家二里馀。
日里苦无时刻到,人情便觉往来疏。
风霜今岁携杯几,淮浙明年解缆初。
兄嫂恩多因怨我,语言虽恶敢嗔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