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忠敏任公遗帖

市中货鸩作参苓,遮莫秦和苦口争。
杀尽苍生消底物,卞京两把老蔓菁。
杨万里介绍和杨万里诗词大全

诗人:杨万里

杨万里,字廷秀,号诚斋。汉族江右民系,吉州吉水(今江西省吉水县黄桥镇湴塘村)人。南宋著名文学家、爱国诗人、官员,与陆游、尤袤、范成大并称“南宋四大家”、“中兴四大诗人”,光宗曾为其亲书“诚斋”二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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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 卷一百零六 · 晋纪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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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旃蒙作噩,尽柔兆阉茂,凡二年。 烈宗孝武皇帝中之上太元十年(乙酉,公元三八五年) 春,正月,秦王坚朝飨群臣,时长安饥,人相食,诸将归,吐肉以饲妻子。 慕容冲即皇帝位于阿房,改元更始。冲有自得之志,赏罚任情。慕容盛年十三,谓慕容柔曰:“夫十人之长,亦须才过九人,然后得安。今中山王才逮人,功未有成,而骄汰已甚,殆难济乎!” 后秦王苌留诸将攻新平,自引兵击安定,擒秦安西将军勃海公珍,岭北诸城悉降之。 甲寅,秦王坚与西燕主冲战于仇班渠,大破之。乙卯,战于雀桑,又破之。甲子,战于白渠,秦兵大败。西燕兵围秦王坚,殿中将军邓迈等力战却之,坚乃得免。壬申,冲遣尚书令高盖夜袭长安,入其南城,左将军窦冲、前禁将军李辩等击破之,斩首八百级,分其尸而食之。乙亥,高盖引兵攻渭北诸垒,太子宏与战于成贰壁,大破之,斩首三万。燕带方王佐与宁朔将军平规共攻蓟,王永兵屡败。二月,永使宋敞烧和龙及蓟城宫室,帅众三万奔壶关;佐等入蓟。 慕容农引兵会慕容麟于中山,与共攻翟真。麟、农先帅数千骑至承营,观察形势。翟真望见,陈兵而出。诸将欲退,农曰:“丁零非不劲勇,而翟真懦弱,今简精锐,望真所在而冲之,真走,众必散矣,乃邀门而蹙之,可尽杀也。”使骁骑将军慕容国帅百馀骑冲之,真走,其众争门,自相蹈藉,死者太半;遂拔承营外郭。 癸未,秦王坚与西燕主冲战于城西,大破之,追奔至阿城。诸将请乘胜入城,坚恐为冲所掩,引兵还。 乙酉,秦益州刺史王广以蜀人江阳太守李丕为益州刺史,守成都。己丑,广帅所部奔还陇西,依其兄秦州刺史统,蜀人随之者三万馀人。 刘牢之至枋头。杨膺、姜让谋泄,长乐公丕收杀之。牢之闻之,盘桓不进。 秦平原悼公晖数为西燕主冲所败,秦王坚让之曰:“汝,吾之才子也,拥大众与白虏小儿战,而屡败,何用生为!”三月,晖愤恚自杀。前禁将军李辩、都水使者陇西彭和正恐长安不守,召集西州人屯于韭园;坚召之,不至。 西燕主冲攻秦高阳愍公方于骊山,杀之,执秦尚书韦钟,以其子谦为冯翊太守,使招集三辅之民。冯诩垒主邵安民等责谦曰:“君雍州望族,今乃从贼,与之为不忠不义,何面目以行于世乎?”谦以告钟,钟自杀,谦来奔。秦左将军苟池、右将军俱石子与西燕主冲战于骊山,兵败。西燕将军慕容永斩苟池,俱石子奔鄴。永,廆弟运之孙;石子,难之弟也。秦王坚遣领军将军杨定击冲,大破之,虏鲜卑万馀人而还,悉坑之。定,佛奴之孙,坚之婿也。 荥阳人郑燮以郡来降。 燕王垂攻鄴,久不下,将北诣冀州,乃命抚军大将军麟屯信都,乐浪王温屯中山,召骠骑大将军农还鄴;于是远近闻之,以燕为不振,颇怀去就。 农至高邑,遣从事中郎眭邃近出,违期不还。长史张攀言于农曰:“邃目下参佐,敢欺罔不还,请回军计之。”农不应,敕备假版,以邃为高阳太守,参佐家在赵北者,悉假署遣归。凡举补太守三人,长史二十馀人,退谓攀曰:“君所见殊误,当今岂可自相鱼肉!俟吾北还,邃等自当迎于道左,君但观之。” 乐浪王温在中山,兵力甚弱,丁零四布,分据诸城。温谓诸将曰:“以吾之众,攻则不足,守则有馀。骠骑、抚军,首尾连兵,会须灭贼,但应聚粮厉兵以俟时耳。”于是抚旧招新,劝课农桑,民归附者相继,郡县壁垒争送军粮,仓库充溢。翟真夜袭中山,温击破之,自是不敢复至。温乃遣兵一万运粮以饷垂,且营中山宫室。 刘牢之攻燕黎阳太守刘抚于孙就栅,燕王垂留慕容农守鄴围,自引兵救之。秦长乐公丕闻之,出兵乘虚夜袭燕营,农击败之。刘牢之与垂战,不胜,退屯黎阳。垂复还鄴。 吕光以龟兹饶乐,欲留居之。天竺沙门鸠摩罗什谓光曰:“此凶亡之地,不足留也。将军但东归,中道自有福地可居。”光乃大飨将士,议进止,众皆欲还。乃以驼二万馀头载外国珍宝奇玩,驱骏马万馀匹而还。 夏,四月,刘牢之进兵至鄴。燕王垂逆战而败;遂撤围,退屯新城;乙卯,自新城北遁。牢之不告秦长乐公丕,即引兵追之。丕闻之,发兵继进。庚申,牢之追及垂于董唐渊。垂曰:“秦、晋瓦合,相待为强。一胜则俱豪,一失则俱溃,非同心也。今两军相继,势既未合,宜急击之。”牢之军疾趋二百里,至五桥泽,争燕辎重;垂邀击,大破之。斩首数千级。牢之单马走,会秦救至,得免。 燕冠军将军宜都王凤每战,奋不顾身。前后大小二百五十七战,未尝无功。垂戒之曰:“今大业甫济,汝当先自爱!”使为车骑将军德之副,以抑其锐。 鄴中饥甚,秦长乐公丕帅众就晋谷于枋头。刘牢之入屯鄴城,收集亡散,兵复少振;坐军败,征还。 燕、秦相持经年,幽、冀大饥,人相食,邑落萧条。燕之军士多饿死,燕王垂禁民养蚕,以桑椹为军粮。 垂将北趣中山,以骠骑大将军农为前驱,前所假授吏眭邃等皆来迎候,上下如初,李乃服农之智略。 会稽王道子好专权,复为奸谄者所构扇,与太保安有隙。安欲避之,会秦王坚来求救,安乃请自将救之。壬戌,出镇广陵之步丘,筑垒曰新城而居之。 蜀郡太守任权攻拔成都,斩秦益州刺史李丕,复取益州。 新平粮竭矢尽,外救不至。后秦王苌使人谓苟辅曰:“吾方以义取天下,岂仇忠臣邪!卿但帅城中之人还长安,吾正欲得此城耳。”辅以为然,帅民五千口出城。苌围而坑之,男女无遗,独冯杰子终得脱,奔长安。秦王坚追赠辅等官爵,皆谥曰节愍侯;以终为新平太守。 翟真自承营徙屯行唐,真司马鲜于乞杀真及诸翟,自立为赵王。营人共杀乞,立真从弟成为主;其众多降于燕。 五月,西燕主冲攻长安,秦王坚身自督战,飞矢满体,流血淋漓。冲纵兵暴掠,关中士民流散,道路断绝,千里无烟。有堡壁三十馀,推平远将军赵敖为主,相与结盟,冒难遣兵粮助坚,多为西燕兵所杀。坚谓之曰:“闻来者率不善达,此诚忠臣之义。然今寇难殷繁,非一人之力所能济也。徒相随入虎口,何益?汝曹宜为国自爱,畜粮厉兵,以俟天时,庶几善不终否,有时而泰也!” 三辅之民为冲所略者,遣人密告坚,请遣兵攻冲,欲纵火为内应。坚曰:“甚哀诸卿忠诚!然吾猛士如虎豹,利兵如霜雪,困于乌合之虏,岂非天乎?恐徒使诸卿坐自夷灭,吾不忍也!”其人固请不已,乃遣七百骑赴之。冲营纵火者,反为风火所烧,其得免者什一二;坚祭而哭之。 卫将军杨定与冲战于城西,为冲所擒。定,秦之骁将也。坚大惧,以谶书云“帝出五将久长得”,乃留太子宏守长安,谓之曰:“天其或者欲导予出外。汝善守城,勿与贼争利,吾当出陇收兵运粮以给汝。”遂帅骑数百与张夫人及中山公诜、二女宝、锦出奔五将山,宣告州郡,期以孟冬救长安。坚过袭韭园,李辩奔燕,彭和正惭,自杀。 闰月,以广州刺史罗友为益州刺史,镇成都。 庚戌,燕王垂至常山,围翟成于行唐。命带方王佐镇龙城。六月,高句丽寇辽东,佐遣司马郝景将兵救之,为高句丽所败,高句丽遂陷辽东、玄菟。 秦太子宏不能守长安,将数千骑与母、妻、宗室西奔下辨;百官逃散,司隶校尉权翼等数百人奔后秦。西燕主冲入据长安,纵兵大掠,死者不可胜计。 秋,七月,旱,饥,井皆竭。 后秦王苌自故县如新平。 秦王坚至五将山,后秦王苌遣骁骑将军吴忠帅骑围之。秦兵皆散走,独侍御十数人在侧,坚神色自若,坐而待之,召宰人进食。俄而忠至,执之,送诣新平,幽于别室。太子宏至下辨,南秦州刺史杨璧拒之。璧妻,坚之女顺阳公主也,弃其夫从宏。宏奔武都,投氐豪强熙,假道来奔,诏处之江州。 长乐公丕帅众三万自枋头将归鄴城,龙骧将军檀玄击之,战于谷口,玄兵败,丕复入鄴城。 燕建节将军馀岩叛,自武邑北趣幽州。燕王垂驰使敕幽州将平规曰:“固守勿战,俟吾破丁零自讨之。”规出战,为岩所败。岩入蓟,掠千馀户而去,遂据令支。癸酉,翟成长史鲜于得斩成出降;垂屠行唐,尽坑成众。 太保安有疾,求还,诏许之;八月;安至建康。 甲午,大赦。丁酉,建昌文靖公谢安薨。诏加殊礼,如大司马温故事。庚子,以司徒琅邪王道子领扬州刺史、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以尚书令谢石为卫将军。 后秦王苌使求传国玺于秦王坚曰:“苌次应历数,可以为惠。”坚瞋目叱之曰:“小羌敢逼天子,五胡次序,无汝羌名。玺已送晋,不可得也!”苌复遣右司马尹纬说坚,求为禅代;坚曰:“禅代,圣贤之事。姚苌叛贼,何得为之!”坚与纬语,问纬:“在朕朝何官?”纬曰:“尚书令史”。坚叹曰:“卿,王景略为俦,宰相才也,而朕不知卿,宜其亡也!”坚自以平生遇苌有恩,尤忿之,数骂苌求死,谓张夫人曰:“岂可令羌奴辱吾儿。”乃先杀宝、锦。辛丑,苌遣人缢坚于新平佛寺,张夫人、中山公诜皆自杀,后秦将士皆为之哀恸。苌欲隐其名,谥坚曰壮烈天王。 臣光曰:论者皆以为秦王坚之亡,由不杀慕容垂、姚苌故也,臣独以为不然。许劭谓魏武帝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使坚治国无失其道,则垂、苌皆秦之能臣也,乌能为乱哉!坚之所以亡,由骤胜而骄故也。魏文侯问李克吴之所以亡,对曰:“数战数胜。”文侯曰:“数战数胜,国之福也,何故亡?”对曰:“数战则民疲,数胜则主骄,以骄主御疲民,未有不亡者也。”秦王坚似之矣。 长乐公丕在鄴,将西赴长安,幽州刺史王永在壶关,遣使招丕,丕乃帅鄴中男女六万馀口西如潞川,骠骑将军张蚝、并州刺史王腾迎之入晋阳。王永留平州刺史苻冲守壶关,自帅骑一万会丕于晋阳。丕始知长安不守,坚已死,乃发丧,即皇帝位。追谥坚曰宣昭皇帝,庙号世祖,大赦,改元大安。 燕主垂以鲁王和为南中郎将,镇鄴。遣慕容农出蠮螉塞,历凡城,趣龙城,会兵讨馀岩,慕容麟、慕容隆自信都徇勃海、清河。麟击勃海太守封懿,执之,因屯历口。懿,放之子也。 鲜卑刘头眷击破贺兰部于善无,又破柔然于意亲山。头眷子罗辰言于头眷曰:“比来行兵,所向无敌。然心腹之疾,愿早图之!”头眷曰:“谁也?”罗辰曰:“从兄显,忍人也,必将为乱。”头眷不听。显,库仁之子也。顷之,显果杀头眷自立。又将杀拓跋珪,显弟亢泥妻,珪之姑也,以告珪母贺氏。显谋主梁六眷,代王什翼犍之甥也,亦使其部人穆崇、奚牧密告珪,且以其爱妻、骏马付崇曰:“事泄,当以此自明。”贺氏夜饮显酒,令醉,使珪阴与旧臣长孙犍、元他、罗结轻骑亡去。向晨,贺氏故惊厩中群马,使显起视之。贺氏哭曰:“吾子适在此,今皆不见,汝等谁杀之邪?”显以故不急追。珪遂奔贺兰部,依其舅贺讷,讷惊喜曰:“复国之后,当念老臣!”珪笑曰:“诚如舅言,不敢忘也。”显疑梁六眷泄其谋,将囚之。穆崇宣言曰:“六眷不顾恩义,助显为逆,我掠得其妻马,足以解忿。”显乃舍之。 贺氏从弟外朝大人贺悦举所部以奉珪。显怒,将杀贺氏,贺氏奔亢泥家,匿神车中三日,亢泥举家为之请,乃得免。 故南部大人长孙嵩帅所部七百馀家叛显,将奔五原。时拓跋寔君之子渥亦聚众自立,嵩欲归之;乌渥谓嵩曰:“逆父之子,不足从也。不如归珪。”嵩从之。久之,刘显所部有乱,故中部大人庾和辰奉贺氏奔珪。 贺讷弟染干以珪得众心,忌之,使其党侯引七突杀珪;代人尉古真知之,以告珪,侯引七突不敢发。染干疑古真泄其谋,执而讯之,以两车轴夹其头,伤一目,不伏,乃免之。染干遂举兵围珪;贺氏出谓染干曰:“汝等欲于何置我,而杀吾子乎!”染干惭而去。 九月,秦主丕以张蚝为侍中、司空,王永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尚书令,王腾为中军大将军、司隶校尉,苻冲为尚书左仆射,封西平王;又以左长史杨辅为右仆射,右长史王亮为护军将军;立妃杨氏为皇后,子宁为皇太子,寿为长乐王,锵为平原王,懿为勃海王,昶为济北王。 吕光自龟兹还至宜禾,秦凉州刺史梁熙谋闭境拒之。高昌太守杨翰言于熙曰:“吕光新破西域,兵强气锐,闻中原丧乱,必有异图。河西地方万里,带甲十万,足以自保。若光出流沙,其势难敌。高梧谷口险阻之要,宜先守之而夺其水;波既穷渴,可以坐制。如以为远,伊吾关亦可拒也。度此二厄,虽有子房之策,无所施矣!”熙弗听。美水令犍为张统谓熙曰:“今关中大乱,京师存亡不可知。吕光之来,其志难测,将军何以拒之?”熙曰:“忧之,未知所出。”统曰:“光智略过人,今拥思归之士,乘战胜之气,其锋未易当也。将军世受大恩,忠诚夙著;立勋王室,宜在今日!行唐公洛,上之从弟,勇冠一时,为将军计,莫若奉为盟主以收众望,推忠义以帅群豪,则光虽至,不敢有异心也。资其精锐,东兼毛兴,连王统、杨璧,合四州之众,扫凶逆,宁王室,此桓、文之举也。”熙又弗听,杀洛于西海。 光闻杨翰之谋,惧,不敢进。杜进曰:“梁熙文雅有馀,机鉴不足,终不能用翰之谋,不足忧也。宜及其上下离心,速进以取之。”光从之。进至高昌,杨翰以郡迎降。至玉门,熙移檄责光擅命还师,以子胤为鹰扬将军,与振威将军南安姚皓、别驾卫翰帅众五万拒光于酒泉。敦煌太守姚静、晋昌太守李纯以郡降光。光报檄凉州,责熙无赴难之志,五遏归国之众;遣彭晁、杜进、姜飞为前锋,与胤战于安弥,大破擒之。于是四山胡、夷皆附于光。武威太守彭济执熙以降,光杀之。光入姑臧,自领凉州刺史,表杜进为武威太守,自馀将佐,各受职位。凉州郡县皆降于光,独酒泉太守宋皓、西郡太守索泮城守不下。光攻而执之,让泮曰:“吾受诏平西域,而梁熙绝我归路,此朝廷之罪人,卿何为附之?”泮曰:“将军受诏平西域,不受诏乱凉州,梁公何罪而将军杀之?泮但苦力不足,不能报君父之仇耳,岂肯如逆氐彭济之所为乎!主灭臣死,固其常也。”光杀泮及皓。 主簿尉祐,奸佞倾险,与彭济同执熙,光宠信之。祐谮杀名士姚皓等十馀人,凉州人由是不悦。光以祐为金城太守,祐至允吾,袭据其城以叛;姜飞击破之,祐奔据兴城。 乞伏国仁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单于,领秦、河二州牧,改元建义,以乙旃童泥为左相,屋引出支为右相,独孤匹蹄为左辅,武群勇士为右辅,弟乾归为上将军,分其地置武城等十二郡,筑勇士城而都之。 秦尚书令魏昌公纂自关中奔晋阳;秦主丕拜纂太尉,封东海王。 冬,十月,西燕主冲遣尚书令高盖帅众五万伐后秦,战于新平南,盖大败,降于后秦。初,盖以杨定为子,及盖败,定亡奔陇右,复收集其旧众。 苻定、苻绍、苻谟、苻亮闻秦主丕即位,皆自河北遣使谢罪。中山太守王兗,本新平氐也,固守博陵,为秦拒燕。十一月,丕以兗为平州刺史,定为冀州牧,绍为冀州都督,谟为幽州牧,亮为幽、平二州都督,并进郡公。左将军窦冲据兹川,有众数万,与秦州刺史王统、河州刺史毛兴、益州刺史王广、南秦州刺史杨璧、卫将军杨定皆自陇右遣使邀丕,共击后秦。丕以定为雍州牧,冲为梁州牧,加统镇西大将军,兴车骑大将军。璧征南大将军,并开府仪同三司,加广安西将军,皆进位州牧。 杨定寻徙治历城,置储蓄于百顷,自称龙骧将军、仇池公,遣使来称籓;诏因其所号假之。其后又取天水、略阳之地,自称秦州刺史、陇西王。 绎幕人蔡匡据城以叛燕,燕慕容麟、慕容隆共攻之。泰山太守任泰潜师救匡,至匡垒南八里,燕人乃觉之。诸将以匡未下而外敌奄至,甚患之。隆曰:“匡恃外救,故不时下。今计泰之兵不过数千人,及其未合,击之,泰败,匡自降矣。”乃释匡击泰,大破之,斩首千馀级。匡遂降,燕王垂杀之,且屠其垒。 慕容农至龙城,休士马十馀日。诸将皆曰:“殿下之来,取道甚速,今至此。久留不进,何也?”农曰:“吾来速者,恐馀岩过山钞盗,侵扰良民耳。岩才不逾人,诳诱饥儿,乌集为群,非有纲纪。吾已扼其喉,久将离散,无能为也。今此田善熟,未收而行,徒自耗损;当俟收毕,往则枭之,亦不出旬日耳。”顷之,农将步骑三万至令支,岩众震骇,稍稍逾城归农。岩计穷出降,农斩之。进击高句丽,复辽东、玄菟二郡。还至龙城上,上疏请缮修陵庙。燕王垂以农为使持节、都督幽、平二州、北狄诸军事、幽州牧,镇龙城。徙平州刺史带方王佐镇平郭。农于是创立法制,事从宽简,清刑狱,省赋役,劝课农桑,居民富赡,四方流民前后至者数万口。先是幽、冀流民多入高句丽,农以骠骑司马范阳庞渊为辽东太守,招抚之。 慕容麟攻王兗于博陵,城中粮竭矢尽,功曹张猗逾城出,聚众以应麟。兗临城数之曰:“卿是秦民,吾是卿君,卿起兵应贼,自号‘义兵’,何名实之相违也?古人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卿母在城,弃而不顾,吾何有焉!今人取卿一切之功则可矣,宁能忘卿不忠不孝之事乎!不意中州礼义之邦,乃有如卿者也!”十二月,麟拔博陵,执兗及苻鉴,杀之。昌黎太守宋敞帅乌桓、索头之众救兗,不及而还。秦主丕以敞为平州刺史。 燕王垂北如中山,谓诸将曰:“乐浪王招流散,实仓廪,外给军粮,内营宫室,虽萧何何以加之!”丙申,垂始定都中山。 秦苻定据信都以拒燕,燕王垂以从弟北地王精为冀州刺史,将兵攻之。 拓跋珪从曾祖纥罗与其弟建及诸部大人,共请贺讷推珪为主。 烈宗孝武皇帝中之上太元十一年(丙戌,公元三八六年) 春,正月,戊申,拓跋珪大会于牛川,即代王位,改元登国。以长孙嵩为南部大人,叔孙普洛为北部大人,分治其众。以上谷张兗为左长史,许谦为右司马,广宁王建、代人和跋、叔孙建、庾岳等为外朝大人,奚牧为治民长,皆掌宿卫及参军国谋议。长孙道生、贺毘等侍从左右,出纳教命。王建娶代王什翼犍之女;岳,和辰之弟;道生,嵩之从子也。 燕王垂即皇帝位。 后秦王苌如安定。 南安秘宜帅羌、胡五万馀人攻乞伏国仁,国仁将兵五千逆击,大破之。宜奔还南安。 鲜于乞之杀翟真也,翟辽奔黎阳,黎阳太守滕恬之甚爱信之。恬之喜畋猎,不爱士卒,辽潜施奸惠以收从心。恬之南攻鹿鸣城,辽于后闭门拒之;恬之东奔鄄城,辽追执之,遂据黎阳。豫州刺史硃序遣将军秦膺、童斌与淮、泗诸郡共讨之。 秦益州牧王广自陇右引兵攻河州牧毛兴于枹罕,兴遣建节将军卫平帅其宗人一千七百夜袭广,大破之。二月,秦州牧王统遣兵助广攻兴,兴婴城自守。燕大赦,改元建兴,置公卿尚书百官,缮宗庙、社稷。 西燕主冲乐在长安,且畏燕主垂强,不敢东归,课农筑室,为久安之计,鲜卑咸怨之。左将军韩延因众心不悦,攻冲,杀之,立冲将段随为燕王,改元昌平。 初,张天锡之南奔也,秦长水校尉王穆匿其世子大豫,与俱奔河西,依秃发思复鞬,思复鞬送于魏安。魏安人焦松、齐肃、张济等聚兵数千人迎大豫为主,攻吕光昌松郡,拔之,执太守王世强。光使辅国将军杜进击之,进兵败,大进豫逼姑臧。王穆谏曰:“光粮丰城固,甲兵精锐,逼之非利;不如席卷岭西,砺兵积粟,然后东向与之争,不及期年,光可取也。”大豫不从,自号抚军将军、凉州牧,改元凤凰,以王穆为长史,传檄郡县,传穆说谕岭西诸郡,建康太守李隰、祁连都尉严纯皆起兵应之,有众三万,保据杨坞。 代王珪徙居定襄之盛乐,务农息民,国人悦之。 三月,大赦。 泰山太守张愿以郡叛,降翟辽。初,谢玄欲使硃序屯梁国,玄自屯彭城,以北固河上,西援洛阳。朝议以征役既久,欲令玄置戍而还。会翟辽、张愿继叛,北方骚动,玄谢罪,乞解职,诏慰谕,令还淮阴。 燕主垂追尊母兰氏为文昭皇后,欲迁文明段后,以兰后配享太祖,诏百官议之,皆以为当然。博士刘详、董谧以为:“尧母为帝喾妃,位第三,不以贵陵姜原。明圣之道,以至公为先;文昭后宜立别庙。”垂怒,逼之,详、谧曰:“上所欲为,无问于臣。臣案经奉礼,不敢有贰。”垂乃不复问诸儒,卒迁段后,以兰后代之。又以景昭可足浑后倾覆社稷,追废之;尊烈祖昭仪段氏为景德皇后,配享列祖。 崔鸿曰:“齐桓公命诸侯无发妾为妻。夫之于妻,犹不可以妾代之,况子而易其母乎?《春秋》所称母以子贵者,君母既没,得以妾母为小君也;至于享祀宗庙,则成风终不得配庄公也。君父之所为,臣子必习而效之,犹形声之于影响也。宝之逼杀其母,由垂为之渐也。尧、舜之让,犹为之、哙之祸,况违礼而纵私者乎?昔文姜得罪于桓公,《春秋》不之废。可足浑氏虽有罪于前朝,然小君之礼成矣;垂以私憾废之,又立兄妾之无子者,皆非礼也。 刘显自善无南走马邑,其族人奴真帅所部降于代。奴真有兄犍,先居贺兰部,奴真言于代王珪,请召犍而以所部让之;珪许之。犍既领部,遣弟去斤遗贺讷金马。贺染干谓去斤曰:“待汝兄弟厚,汝今领部,宜来从我。”去斤许之。奴真怒曰:“我祖父以来,世为代忠臣,故我以部让汝等,欲为义也。今汝等无状,乃谋叛国,义于何在!”遂杀犍及去斤。染干闻之,引兵攻奴真,奴真奔代。珪遣使责染干,染干乃止。 西燕左仆射慕容恒、尚书慕容永袭段随,杀之;立宜都王子顗为燕王,改元建明,帅鲜卑男女四十馀万口去长安而东。恒弟护军将军韬,诱顗于临晋,恒怒,舍韬去咏与武卫将军刁云帅众攻韬。韬败,奔恒营。恒立西燕主冲之子瑶为帝,改元建平,谥冲曰威皇帝。众皆去瑶奔永,永执瑶,杀之,立慕容泓子忠为帝,改元建武。忠以永为太尉,守尚书令,封河东公。永持法宽平,鲜卑安之。至闻喜,闻燕主垂已称尊号,不敢进,筑燕熙城而居之。 鲜卑既东,长安空虚。前荥阳太守高陵赵穀等招杏城卢水胡郝奴,帅户四千入于长安,温北皆应之,以穀为丞相。扶风王穀有众数千,保据马嵬,奴遣弟多攻之。夏,四月,后秦王苌自安定伐之,渭奔汉中。苌执多而进,奴惧,请降,拜镇北将军、六谷大都督。 癸巳,以尚书仆射陆纳为左仆射,谯王恬为右仆射。纳,玩之子也。 毛兴袭击王广,败之,广奔秦州;陇西鲜卑匹兰执广送后秦。兴复欲攻王统于上邽,枹罕诸氐皆厌苦兵事,乃共杀兴,推卫平为河州刺史,遣使请命于秦。 燕主垂封其子农为辽西王,麟为赵王,隆为高阳王。 代王珪改称魏王。 张大豫自杨坞进屯姑臧城西,王穆及秃发思复鞬子奚于帅众三万屯于城南;吕光出击,大破之,斩奚于等二万馀级。 秦大赦,以卫平为抚军将军、河州刺史,吕光为车骑大将军、凉州牧。使者皆没于后秦,不能达。 燕主垂以范阳王德为尚书令,太原王楷为左仆射,乐浪王温为司隶校尉。 后秦王苌即皇帝位于长安,大赦,改元建初,国号大秦。追尊其父弋仲为景元皇帝,立妻虵氏为皇后,子兴为皇太子。置百官。苌与群臣宴,酒酣,言曰:“诸卿皆与朕北面秦朝,今忽为君臣,得无耻乎!”赵迁曰:“天不耻以陛下为子,臣等何耻为臣!”苌大笑。 魏王珪东如陵石,护佛侯部帅侯辰、乙佛部帅代题皆叛走。诸将请追之,珪曰:“侯辰等累世服役,有罪且当忍之。方今国家草创,人情未壹,愚者固宜前却,不足追也!” 六月,庚寅,以前辅国将军杨亮为雍州刺史,镇卫山陵。荆州刺史桓石民遣将军晏谦击弘农,下之。初置湖、陕二戍。西燕刁云等杀西燕主忠,推慕容永为使持节、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大单于、雍、秦、梁、凉四州牧、录尚书事、河东王,称籓于燕。 燕主垂遣太原王楷、赵王麟、陈留王绍、章武王宙攻秦苻定、苻绍、苻谟、苻亮等;楷先以书与之,为陈祸福,定等皆降。垂封定等为侯,曰:“以酬秦主之德。” 秦主丕以都督中外诸军事、司徒、录尚书事王永为左丞相,太尉、东海王纂为大司马,司空张虵为太尉,尚书令咸阳徐义为司空,司隶校尉王腾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永传檄四方公侯、牧守、垒主、民豪,共讨姚苌、慕容垂,令各帅所统,以孟冬上旬会大驾于临晋。于是天水姜延、冯翊寇明、河东王昭、新平张晏、京兆杜敏、扶风马朗、建忠将军、高平牧官都尉扶风王敏等咸承檄起兵,各有众数万,遣使诣秦,丕皆就拜将军、郡守,封列侯。冠军将军邓景拥众五千据彭池,与窦冲为首尾,以击后秦。丕以景为京兆尹。景,羌之子也。 后秦主苌徙安定五千馀户于长安。 秋,七月,秦平凉太守金熙、安定都尉没弈干与后秦左将军姚方成战于孙丘谷,方成兵败。后秦主苌以其弟征虏将军绪为司隶校尉,镇长安;自将至安定击熙等,大破之。金熙本东胡之种;没弈干,鲜卑多兰部帅也。 枹罕诸氐以卫平衰老,难为成功,议废之,而惮其宗强,累日不决。氐啖青谓诸将曰:“大事宜时定,不然,变生。诸君但请卫公为会,观我所为。”会七夕大宴,青抽剑而前曰:“今天下大乱,吾曹休戚同之,非贤主不可以济大事。卫公老,宜返初服以避贤路。狄道长苻登,虽王室疏属,志略雄明,请共立之,以赴大驾。诸君有不同者,即下异议!”乃奋剑攘袂,将斩异己者。众皆从之,莫敢仰视。于是推登为使持节、都督陇右诸军事、抚军大将军、雍、河二州牧、略阳公,帅众五万,东下陇,攻南安,拔之,驰使请命于秦。登,秦主丕族子也。 祕宜与莫侯悌眷帅其众三万馀户降于乞伏国仁,国仁拜宜东秦州刺史,悌眷梁州刺史。 已酉,魏王珪还盛乐,代题复以部落来降,十馀日,又奔刘显;珪使其孙倍斥代领其众。刘显弟肺泥帅众降魏。 八月,燕主垂留太子宝守中山,以赵王麟为尚书右仆射,录留台。庚午,自帅范阳王德等南略地,使高阳王隆东徇平原。丁零鲜于乞保曲阳西山,闻垂南伐,出营望都,剽掠居民。赵王麟自出讨之,诸将皆曰:“殿下虚镇远征,万一无功而返,亏损威重,不如遣诸将讨之。”麟曰:“乞闻大驾在外,无所畏忌,必不设备,一举可取,不足忧也。”乃声言至鲁口,夜,回趣乞,比明,至其营;掩击,擒之。翟辽寇谯,硃序击走之。 秦主丕以苻登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安王,持节、州牧、都督,皆因其所称而授之。又以徐义为右丞相。留王腾守晋阳,右仆射杨辅戍壶关,帅众四万,进屯平阳。 初,后秦主苌之弟硕德统所部羌居陇上,闻苌起兵,自称征西将军,聚众于冀城以应之;以兄孙详为安远将军,据陇城,从孙训为安西将军,据南安之赤亭,与秦秦州刺史王统相持。苌自安定引兵会硕德攻统,天水屠各、略阳羌胡应之者一万馀户,秦略阳太守王皮降之。 初,秦灭代,迁代王什翼犍少子窟咄于长安,从慕容永东徙,永以窟咄为新兴太守。刘显遣其弟亢泥迎窟咄,以兵随之,逼魏南境,诸部骚动。魏王珪左右于桓等与部人谋执珪以应窟咄,幢将代人莫题等亦潜与窟咄交通。桓舅穆崇告之,珪诛桓等五人,莫题等七姓悉原不问。珪惧内难,北逾阻山,复依贺兰部,遣外朝大人辽东安同求救于燕,燕主垂遣赵王麟救之。 九月,王统以秦州降于后秦。后秦主苌以姚硕德为使持节、都督陇右诸军事、秦州刺史,镇上邽。 吕光得秦王坚凶问,举军缟素,谥曰文昭皇帝。冬,十月,大赦,改元大安。 西燕慕容永遣使诣秦主丕,求假道东归。丕弗许,与永战于襄陵,秦兵大败,左丞相王永、卫大将军俱石子皆死。初,东海王纂自长安来,麾下壮士三千馀人,丕忌之,既败,惧为纂所杀,帅骑数千南奔东垣,谋袭洛阳。扬威将军冯该自陕邀击之,杀丕,执其太子宁、长乐王寿送建康;诏赦不诛,以付苻宏。纂与其弟尚书永平侯师奴帅秦众数万走据杏城,其馀王公百官皆没于永。永遂进据长子,即皇帝位,改元中兴。将以秦后杨氏为上夫人,杨氏引剑刺永,为永所杀。 甲申,海西公弈薨于吴。 燕寺人吴深据清河反,燕主垂攻之,不克。 后秦主苌还安定。 秦南安王登既克南安,夷、夏归之者三万馀户,遂进攻姚硕德于秦州,后秦主苌自往救之。登与苌战于胡奴阜,大破之,斩首二万馀级,将军啖青射苌,中之。苌创重,走保上邽,姚硕德代之统众。 燕赵王麟军未至魏,拓跋窟咄稍前逼魏王珪,贺染干侵魏北部以应之。魏众惊扰,北部大人叔孙普洛亡奔刘卫辰。麟闻之,遽遣安同等归。魏人知燕军在近,众心少安。窟咄进屯高柳,珪引兵与麟会击之,窟咄大败,奔刘卫辰,卫辰杀之。珪悉收其众,以代人库狄干为北部大人。麟引兵还中山。 刘卫辰居朔方,士马甚盛。后秦主苌以卫辰为大将军、大单于、河西王、幽州牧,西燕主永以卫辰为大将军、朔州牧。 十一月,秦尚书寇遗奉勃海王懿、济北王昶自杏城奔南安,南安王登发丧行服,谥秦主丕曰哀平皇帝。登议立懿为主,众曰:“勃海王虽先帝之子,然年在幼冲,未堪多难。今三虏窥觎,宜立长君,非大王不可。”登乃为坛于陇东,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太初,大置百官。 慕容柔、慕容盛及盛弟会皆在长子,盛谓柔、会曰:“主上已中兴幽、冀,东西未壹,吾属居嫌疑之地,为智为愚,皆将不免。不若以时东归,无为坐待鱼肉也。”遂相与亡归燕。后岁馀,西燕主永悉诛燕主俊及燕主垂之子孙,男女无遗。 张大豫自西郡入临洮,掠民五千馀户,保据俱城。 十二月,吕光自称使持节、侍中、中外大都督、督陇右、河西诸军事、大将军、凉州牧、酒泉公。 秦主登立世祖神主于军中,载以辎軿,建黄旗青盖,以虎贲三百人卫之,凡所欲为,必启主而后行。引兵五万,东击后秦,将士皆刻鉾、铠为“死”“休”字;每战以剑槊为方圆大阵,知有厚薄,从中分配,故人自为战,所向无前。 初,长安之将败也,中垒将军徐嵩、屯骑校尉胡空各聚众五千,结垒自固;既而受后秦官爵。后秦主苌以王礼葬秦主坚于二垒之间。及登至,嵩、空以众降之。登拜嵩雍州刺史,空京兆尹,改葬坚以天子之礼。 乙酉,燕主垂攻吴深垒,拔之,深单马走。垂进屯聊城之逢关陂。初,燕太子洗马温详来奔,以为济北太守,屯东阿。燕主垂遣范阳王德、高阳王隆攻之,详遣从弟攀守河南岸,子楷守碻磝以拒之。 燕主垂以魏王珪为西单于,封上谷王,珪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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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 卷一百零九 · 晋纪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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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圉作噩,一年 安皇帝甲隆安元年(丁酉,公元三九七年) 春,正月,己亥朔,帝加元服,改元。以左仆射王珣为尚书令;领军将军王国宝为左仆射,领选,仍加后将军、丹杨尹。会稽王道子悉以东宫兵配国宝,使领之。 燕范阳王德求救于秦,秦兵不出。鄴中恟惧。贺赖卢自以魏王珪之舅,不受东平公仪节度,由是与仪有隙。仪司马丁建阴与德通,从而构间之,射书入城中言其状。甲辰,风霾,昼晦。赖卢营有火,建言于仪曰:“赖卢烧营为变矣。”仪以为然,引兵退。赖卢闻之,亦退。建帅其众诣德降,且言仪师老可击。德遣桂阳王镇、南安王青帅骑七千追击魏军,大破之。 燕主宝使左卫将军慕舆腾攻博陵,杀魏所置守宰。 王建等攻信都,六十馀日不下,士卒多死。庚申,魏王珪自攻信都。壬戌夜,燕宜都王凤逾城奔中山。癸亥,信都降魏。 凉王光以西秦王乾归数反覆,举兵伐之。乾归群下请东奔成纪以避之,乾归曰:“军之胜败,在于巧拙,不在众寡。光兵虽众而无法,其弟延勇而无谋,不足惮也。且其精兵尽在延所,延败,光自走矣。”光军于长最,遣太原公纂等帅步骑三万攻金城;乾归帅众二万救之,未到,纂等拔金城。光又遣其将梁恭等以甲卒万馀出阳武下峡,与秦州刺史没弈干攻其东,天水公延以枹罕之众攻临洮、武始、河关,皆克之。乾归使人绐延云:“乾归众溃,奔成纪。”延欲引以轻骑追之,司马耿稚谏曰:“乾归勇略过人,安肯望风自溃?前破王广、杨定,皆羸师以诱之。今告者视高色动,殆必有奸,宜整陈而前,使步骑相属,俟诸军毕集,然后击之,无不克矣。”延不从,进,与乾归遇,延战死。稚与将军姜显牧散卒,还屯枹罕。光亦引兵还姑臧。 秃发乌孤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西平王,大赦,改元太初。治兵广武,攻凉金城,克之。凉王光遣将军窦苟伐之,战于街亭,凉兵大败。 燕主宝闻魏王珪攻信都,出屯深泽,遣赵王麟攻杨城,杀守兵三百。宝悉出珍宝及宫人募郡县君盗以击魏。 二月,己巳朔,珪还屯杨城。没根兄子丑提为并州监军,闻其叔父降燕,惧诛,帅所部兵还国作乱。珪欲北还,遣其国相涉延求和于燕,且请以其弟为质。宝闻魏有内难,不许,使冗从仆射兰真责珪负恩,悉发其众步卒十二万、骑三万七千屯于曲阳之柏肆,营于滹沲水北以邀之。丁丑,魏军至,营于水南。宝潜师夜济,募勇敢万馀人袭魏营,宝陈于营北以为之援。募兵因风纵火。急击魏军,魏军大乱,珪惊起,弃营跣走;燕将军乞特真帅百馀人至其帐下,得珪衣靴。既而募兵无故自惊,互相斫射。珪于营外望见之,乃击鼓收众,左右及中军将士舟稍稍来集,多布火炬于营外,纵骑冲之。募兵大败,还赴宝陈,宝引兵复渡水北。戊寅,魏整众而至,与燕相持,燕军夺气。宝引还中山,魏兵随而击之,燕兵屡败。宝惧,弃大军,帅骑二万奔还。时大风雪,冻死者相枕。宝恐为魏军所及,命士卒皆弃袍仗、兵器数十万,寸刃不返,燕之朝臣将卒降魏及为魏所系虏者甚众。先是,张衮常为魏王珪言燕秘书监崔逞之材,珪得之,甚喜,以逞为尚书,使录三十六曹,任以政事。 魏军士有自柏肆亡归者,言大军败散,不知王处。道过晋阳,晋阳守将封真因起兵攻并州刺史曲阳侯素延,素延击斩之。 南安公顺守云中,闻之,欲自摄国事。幢将代人莫题曰:“此大事,不可轻尔,宜审待后问;不然,为祸不细。”顺乃止。顺,什翼犍之孙也。贺兰部帅附力眷、纥邻部帅匿物尼、纥奚部帅叱奴根皆举兵反,顺讨之,不克。珪遣安远将军庾岳帅万骑还讨三部,皆平之,国人乃安。珪欲抚尉新附,深悔参合之诛,素延坐讨反者杀戮过多,免官;以奚牧为并州刺史。牧与东秦主兴书称“顿首”,与之均礼。兴怒,以告珪,珪为之杀牧。 己卯夜,燕尚书郎慕舆谋弑燕主宝,立赵王麟;不克,斩关出奔魏。麟由是不自安。 三月,燕以仪同三司武乡张崇为司空。 初,燕清河王会闻魏军东下,表求赴难,燕主宝许之。会初无去意,使征南将军库傉官伟、建威将军馀崇将兵五千为前锋。崇,嵩之子也。伟等顿卢龙近百日,无食,啖马牛且尽,会不发。宝怒,累诏切责;会不得已,以治行简练为名,复留月馀。时道路不通,伟欲使轻军前行通道,侦魏强弱,且张声势;诸将皆畏避不欲行。馀崇奋曰:“今巨寇滔天,京都危逼,匹夫犹思致命以救君父,诸君荷国宠任,而更惜生乎!若社稷倾覆,臣节不立,死有馀辱。诸君安居于此,崇请当之。”伟喜,简给步骑五百人。崇进至渔阳,遇魏千馀骑,崇谓其众曰:“彼众我寡,不击则不得免。”乃鼓噪直进,崇手杀十馀人。魏骑溃去,崇亦引还,斩首获生,具言敌中阔狭,众心稍振。会乃上道徐进,是月,始达蓟城。 魏围中山既久,城中将士皆思出战。征北大将军隆言于宝曰:“涉珪虽屡获小利,然顿兵经年,凶势沮屈,士马死伤太半,人心思归,诸部离散,正是可破之时也。加之举城思奋,若因我之锐,乘彼之衰,往无不克。如其持重不决,将卒气丧,日益困逼,事久变生,后虽欲用之,不可得也,!”宝然之。而卫大将军麟每沮其议,隆成列而罢者,前后数四。 宝使人请于魏王珪,欲还其弟觚,割常山以西皆与魏以求和。珪许之;既而宝悔之。己酉,珪如卢奴,辛亥,复围中山。燕将士数千人俱自请于宝曰:“今坐守穷城,终于困弊,臣等愿得一出乐战,而陛下每抑之,此为坐自摧败也。且受围历时,无他奇变,徒望积久寇贼自退。今内外之势,强弱悬绝,彼必不自退明矣,宜从众一决。”宝许之。隆退而勒兵,召诸参佐谓之曰:“皇威不振,寇贼内侮,臣子同耻,义不顾生。今幸而破贼,吉还固善;若其不幸,亦使吾志节获展。卿等有北见吾母者,为吾道此情也!”乃被甲上马,诣门俟命。麟复固止宝,众大忿恨,隆涕泣而还。 是夜,麟以兵劫左卫将军北地王精,使帅禁兵弑宝。精以义拒之,麟怒,杀精,出奔西山,依丁零馀众。于是城中人情震骇。宝不知麟所之,以清河王会军在近,恐麟夺会军,先据龙城,乃召隆及骠骑大将军农,谋去中山,走保龙城。隆曰“先帝栉风沐雨以成中兴之业,崩未期年而天下大坏,岂得不谓之孤负邪!今外寇方盛而内难复起,骨肉乘离,百姓疑惧,诚不可以拒敌;北迁旧都,亦事之宜。然龙川地狭民贫,若以中国之意取足其中,复朝夕望有大功,此必不可。若节用爱民,务农训兵,数年之中,公私充实,而赵、魏之间,厌苦寇暴,民思燕德,庶几返旆,克复故业。如其未能,则凭险自固,犹足以优游养锐耳。”宝曰:“卿言尽理,腾一从卿意耳。” 辽东高抚,善卜筮,素为隆所信厚,私谓隆曰:“殿下北行,终不能达,太妃亦不可得见。若使主上独往,殿下潜留于此,必有大功。”隆曰:“国有大难,主上蒙尘,且老母在北,吾得北首而死,犹无所恨。卿是何言也!”乃遍召僚佐,问其去留,唯司马鲁恭、参军成岌愿从,馀皆欲留,隆并听之。 农部将谷会归说农曰:“城中之人,皆涉珪、参合所杀者父兄子弟,泣血踊跃,欲与魏战,而为卫军所抑。今闻主上当北迁,皆曰:‘得慕容氏一人奉而立之,以与魏战,死无所恨。’大王幸而留此,以副众望,击退魏军,抚宁畿甸,奉迎大驾,亦不失为忠臣也。”农欲杀归而惜其材力,谓之曰:“必如此以望生,不如就死!” 壬子,夜,宝与太子策、辽西王农、高阳王隆、长乐王盛等万馀骑出赴会军,河间王熙、勃海王朗、博陵王鉴皆幼,不能出城,隆还入迎之,自为鞁乘,俱得免。燕将王沈等隆降魏。乐浪王惠、中书侍郎韩范、员外郎段宏、太史令刘起等帅工伎三百奔鄴。 中山城中无主,百姓惶惑,东门不闭。魏王珪欲夜入城,冠军将军王建志在虏掠,乃言恐士卒盗府库物,请俟明旦,珪乃止。燕开封公详从宝不及,城中立以为主,闭门拒守。珪尽众攻之,连日不拔,使人登巢车,临城谕之曰:“慕容宝已弃汝走,汝曹百姓空自取死,欲谁为乎?”皆曰:“群小无知,恐复如参合之众,故苟延旬月之命耳。”珪顾王建唾其面,使中领将军长孙肥、左将军李栗将三千骑追宝至范阳,不及,破其新城戍而还。 甲寅,尊皇太后李氏为太皇太后。戊午,立皇后王氏。 燕主宝出中山,与赵王麟遇于开城,麟不意宝至,惊骇,帅其众奔蒲阴,复出屯望都,土人颇供给之。慕容详遣兵掩击麟,获其妻子,麟脱走入山。 甲寅,宝至蓟,殿中亲近散亡略尽,惟高阳王隆所领数百骑为宿卫。清河王会帅骑卒二万迎于蓟南,宝怪会容止怏怏有恨色,密告隆及辽西王农。农、隆俱曰:“会年少,专任方面,习骄所致,岂有它也!臣等当以礼责之。”宝虽从之,然犹诏解会兵以属隆,隆固辞;乃减会兵分给农、隆。又遣西可公库傉官骥帅兵三千助守中山。 丙辰,宝尽徙蓟中府库北趣龙城。魏石河头引兵追之,戊午,及宝于夏谦泽。宝不欲战,清河王会曰:“臣抚教士卒,惟敌是求。今大驾蒙尘,人思效命,而虏敢自送,众心忿愤。《兵法》曰:‘归师勿遏。’又曰‘置之死地而后生。’今我皆得之,何患不克!若其舍去,贼必乘人,或生馀变。”宝乃从之。会整陈与魏兵战,农、隆等将南来骑冲之,魏兵大败,追奔百馀里,斩首数千级。隆又独追数十里而还,谓故吏留台治书阳璆曰:“中山城中积兵数万,不得展吾意,今日之捷,令人遗恨。”因慷慨流涕。 会既败魏兵,矜很滋甚;隆屡训责之,会益忿恚。会以农、隆皆尝镇龙城,属尊位重,名望素出己右,恐至龙城,权政不复在己,已知终无为嗣之望,乃谋作乱。 幽、平之兵皆怀会恩,不乐属二王,请于宝曰:“清河王勇略高世,臣等与之誓同生死,愿陛下与皇太子、诸王留蓟宫,臣等从王南解京师之围,还迎大驾。”宝左右皆恶会,言于宝曰:“清河王不得为太子,神色甚不平。且其才武过人,善收人心;陛下若从众请,臣恐解围之后,必有卫辄之事。”宝乃谓众曰:“道通年少,才不及二王,岂可当专征之任!且朕方自统六师,杖会以为羽翼,何可离左右也!”众不悦而退。 左右劝宝杀会,侍御史仇尼归闻之,告会曰:“大王所恃者父,父已异图;所杖者兵,兵已去手;欲于何所自容乎?不如诛二王,废太子,大王自处东宫,兼将相之任,以匡复社稷,此上策也。”会犹豫,未许。 宝谓农、隆曰:“观道通志趣,必反无疑,宜早除之。”农、隆曰:“今寇敌内侮,中土纷纭,社稷之危,有如累卵。会镇抚旧都,远赴国难,其威名之重,足以震动四邻。逆状未彰而遽杀之,岂徒伤父子恩,亦恐大损威望。”宝曰:“会逆志已成,卿等慈恕,不忍早杀,恐一旦为变,必先害诸父,然后及吾,至时勿悔自负也!”会闻之,益惧。 夏,四月,癸酉,宝宿广都黄榆谷。会遣其党仇尼归、吴提染干帅壮士二十馀人分道袭农、隆,杀隆于账下;农被重创,执仇尼归,逃入山中。会以仇尼归被执,事终显发,乃夜诣宝曰:“农、隆谋逆,臣已除之。”宝欲讨会,阳为好言以安之曰:“吾固疑二王久矣,除之甚善。” 甲戌,旦,会立仗严备,乃引道。会欲弃隆丧,馀崇涕泣固请,乃听载随军,农出,自归,宝呵之曰:“何以自负邪!”命执之。行十馀里,宝顾召群臣食,且议农罪。会就坐,宝目卫军将军慕舆腾使斩会,伤其首,不能杀。会走赴其军,勒兵攻宝。宝帅数百骑驰二百里,晡时,至龙城。会遣骑追至石城,不及。 乙亥,会遣仇尼归攻龙城;宝夜遣兵袭击,破之。会遣使请诛左右佞臣,并求为太子;宝不许。会尽收乘舆器服,以后宫分给将帅,署置百官,自称皇太子、录尚书事,引兵向龙城,以讨慕舆腾为名;丙子,顿兵城下。宝临西门,会乘马遥与宝语,宝责让之。会命军士向宝大噪以耀威,城中将士皆愤怒,向暮出战,大破之,会兵死伤太半,走还营。侍御郎高云夜帅敢死士百馀人袭会军,会众皆溃。会将十馀骑奔中山,开封公详杀之。宝杀会母及其三子。 丁丑,宝大赦,凡与会同谋者,皆除罪,复旧职。论功行赏,拜将军、封侯者数百人。辽西王农骨破见脑,宝手自裹创,仅而获济。以农为左仆射,寻拜司空、领尚书令。馀崇出自归,宝嘉其忠,拜中坚将军,使典宿卫。赠高阳王隆司徒,谥曰康。 宝以高云为建威将军,封夕阳公,养以为子。云,高句丽之支属也,燕王皝破高句丽,徙于青山,由是世为燕臣。云沉厚寡言,时人莫知,惟中卫将军长乐冯跋奇其志度,与之为友。跋父和,事西燕王永,为将军,永败,徙和龙。 仆射王国宝、建威将军王绪依附会稽王道子,纳贿穷奢,不知纪极。恶王恭、殷仲堪,劝道子裁损其兵权;中外恟恟不安。恭等各缮甲勒兵,表请北伐;道子疑之,诏以盛夏妨农,悉使解严。 恭遣使与仲堪谋讨国宝等。桓玄以仁不得志,欲假仲堪兵势以作乱,乃说仲堪曰:“国宝与君诸人素已为对,唯患相毙之不速耳。今既执大权,与王绪相表里,其所回易,无不如志;孝伯居元舅之地,必未敢害之。君为先帝所拔,超居方任,人情皆以君为虽有思致,非方伯才。彼若发诏征君为中书令,用殷觊为荆州,君何以处之?”仲堪曰:“忧之久矣,计将安出?”玄曰:“孝伯疾恶深至,君宜潜与之约,兴晋阳之甲以除君侧之恶,东西齐举,玄虽不肖,愿帅荆、楚豪杰,荷戈先驱,此桓、文之勋也。”仲堪心然之,乃外结雍州荆史郗恢,内与从兄南蛮校尉觊、南郡相陈留江绩谋之。觊曰:“人臣各守职分,朝廷是非,岂籓屏之所制也!晋阳之事,不敢预闻。”仲堪固邀之,觊怒曰:“吾进不敢同,退不敢异。”绩亦极言其不可。觊恐绩及祸,于坐和解之。绩曰:“大丈夫何至以死相胁邪?江仲元行年六十,但未获死所耳!”仲堪惮其坚正,以杨佺期代之。朝廷闻之,征绩为御史中丞。觊遂称疾发,辞位。仲堪往省之,谓觊曰:“兄病殊为可忧。”觊曰:“我病不过身死,汝病乃当灭门。宜深自爱,勿以我为念!”郗恢亦不肯从。仲堪疑未决,会王恭使至,仲堪许之,恭大喜。甲戌,恭上表罪状国宝,举兵讨之。 初,孝武帝委任王珣,及帝暴崩,不及受顾命,珣一旦失势,循默而已。丁丑,王恭表至,外戒严严,道子问珣曰:“二籓作逆,卿知之乎?”珣曰:“朝政得失,珣弗之预,王、殷作难,何由可知!”王国宝惶惧,不知所为,遣数百人戍竹里,夜遇风雨,各散归。王绪说国宝矫相王之命召王珣、车胤杀之,以除时望,因挟君相发兵以讨二籓。国宝许之。珣、胤至,国宝不敢害,更问计于珣。珣曰:“王、殷与卿素无深怨,所竞不过势利之间耳。”国宝曰;“将曹爽我乎?”珣曰:“是何言欤!卿宁有爽之罪,王孝伯岂宣帝之俦邪?”又问计于胤,胤曰:“昔桓公围寿阳,弥时乃克。今朝廷遣军,恭必城守。若京口未拔而上流奄至,君将何以待之?”国宝尤惧,遂上疏解职,诣阙待罪。既而悔之,诈称诏复其本官。道子暗懦,欲求姑息,乃委罪国宝,遣缥骑咨议参军谯王尚之收国宝付廷尉。尚之,恬之子也。甲申,赐国宝死,斩绪于市,遣使诣恭,深谢愆失;恭乃罢兵还京口。国宝兄侍中恺、骠骑司马愉并请解职;道子以恺、愉与国宝异母,又素不协,皆释不问。戊子,大赦。 殷仲堪虽许王恭,犹豫不敢下;闻国宝等死,乃始抗表举兵,遣杨佺期屯巴陵。道子以书止之,仲堪乃还。 会稽世子元显,年十六,有隽才,为侍中,说道子以王、殷终必为患,请潜为之备。道子乃拜元显征虏将军,以其卫府及徐州文武悉配之。 魏王珪以军食不给,命东平公仪去鄴,徙屯巨鹿,积租杨城。慕容详出步卒六千人,伺间袭魏诸屯;珪击破之,斩首五千,生擒七百人,皆纵之。 初,张掖卢水胡沮渠罗仇,匈奴沮渠王之后也,世为部帅。凉王光以罗仇为尚书,从光伐西秦。及吕延败死,罗仇弟三河太守麹粥谓罗仇曰:“主上荒耄信谗,今军败将死,正其猜忌智勇之时也。吾兄弟必不见容,与其死之无名,不若勒兵向西平。出苕藋,奋臂一呼,凉州不足定也。”罗仇曰;“诚如汝言。然吾家世以忠孝著于西土,宁使人负我,我不忍负人也。”光果听谗,以败军之罪杀罗仇及麹粥。罗仇弟子蒙逊,雄杰有策略,涉猎书史,以罗仇、麹粥之丧归葬;诸部多其族姻,会葬者凡万馀人。蒙逊哭谓众曰:“吕王昏荒无道,多杀不辜。吾之上世,虎视河西,今欲与诸部雪二父之耻,复上世之业,何如?”众咸称万岁。遂结盟起兵,攻凉临松郡,拔之,屯据金山。 司徒左长史王廞,导之孙也,以母丧居吴。王恭之讨王国宝也,版廞行吴国内史,使起兵于东方。廞使前吴国内史虞啸等入吴兴、义兴召募兵众,赴者万计。未几,国宝死,恭罢兵,符珪去职,反丧服。廞以起兵之际,诛异己者颇多,势不得止,遂大怒,不承恭命,使其子泰将兵伐恭,笺于会稽王道子,称恭罪恶;道子以其笺送恭,五月,恭遣司马刘牢之帅五千人击泰,斩之。又与廞战于曲阿,众溃,廞单骑走,不知所在。收虞啸父下廷尉,以其祖潭有功,免为庶人。 燕库傉官骥入中山,与开封公详相攻。详杀骥,尽灭库傉官氏;又杀中山尹苻谟,夷其族。中山城无定主,民恐魏兵乘之,男女结盟,人自为战。甲辰,魏王珪罢中山之围,就谷河间,督诸郡义租。甲寅,以东平公仪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兗、豫、雍、荆、徐、扬六州牧、左丞相,封卫王。慕容详自谓能却魏兵,威德已振,乃即皇帝位,改元建始,置百官。以新平公可足浑潭为车骑大将军、尚书令,杀拓跋觚以固众心。 鄴中官属劝范阳王德称尊号,会有自龙城来者,知燕主宝犹存,乃止。 凉王光遣太原公纂将兵击沮渠蒙逊忽谷,破之。蒙逊逃入山中。蒙逊从兄男成为凉将军,闻蒙逊起兵,亦合众数千屯乐涫。酒泉太守垒澄讨男成,兵败,澄死。男成进攻建康,遣使说建康太守段业曰:“吕氏政衰,权臣擅命,刑杀无常,人无容处。一州之地,叛者相望,瓦解之形,昭然在目,百姓嗷然无所依附。府君奈何以盖世之才,欲立忠于垂亡之国!男成等既唱大义,欲屈府君抚临鄙州,使涂炭之馀,蒙来苏之惠,何如?”业不从。相持二旬,外救不至,郡人高逵、史惠等劝业从男成之请。业素与凉侍中房晷、仆射王详不平,惧不自安,乃许之。男成等推业为大都督、龙骧大将军、凉州牧、建康公,改元神玺。以男成为辅国将军,委以军国之任。蒙逊帅众归业,业以蒙逊为镇西将军。光命太原公纂将兵讨业,不克。 六月,西秦王乾归征河州刺史彭奚念为镇卫将军;以镇西将军屋弘破光为河州牧;定州刺史翟瑁为兴晋太守,镇枹罕。 秋,七月,慕容详杀可足浑潭。详嗜酒奢浮,不恤士民,刑杀无度,所诛王公以下五百馀人,群下离心。城中饥窘,详不听民出采稆,死者相枕,举城皆谋迎赵王麟。详遣辅国将军张骧帅五千馀人督租于常山,麟自丁零入骧军,潜袭中山,城门不闭,执详,斩之。麟遂称尊号,听人四出采稆。人既饱,求与魏战。麟不从,稍复穷馁。魏王珪军鲁口,遣长孙肥帅骑七千袭中山,入其郛;麟进至泒水,为魏所败而还。 八月,丙寅朔,魏王珪徙军常山之九门。军中大疫,人畜多死,将士皆思归。珪问疫于诸将,对曰:“在者才什四、五。”珪曰:“此固天命,将若之何?四海之民,皆可为国,在吾所以御之耳,何患无民!”群臣乃不敢言。遣抚军大将军略阳公遵袭中山,入其郛而还。 燕以辽西王农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司马、录尚书事。 凉散骑常侍、太常西平郭黁,善天文数术,国人信重之。会荧惑守东井,黁谓仆射王详曰:“凉之分野,将有大兵。主上老病,太子暗弱,太原公凶悍。一旦不讳,祸乱必起。吾二人久居内要,彼常切齿,将为诛首矣。田胡王乞基部落最强,二苑之人,多其旧众。吾欲与公举大事,推乞基为主,二苑之众,尽我有也。得城之后,徐更议之。”详从之。黁夜以二苑之众烧洪范门,使详为内应;事泄,详被诛,黁遂据东苑以叛。民间皆言圣人起兵,事无不成,从之者甚众。 凉王光召太原公纂使讨黁。纂将还,诸将皆曰:“段业必蹑军后,宜潜师夜发。”纂曰:“业无雄才,恁城自守;若潜师夜去,适足张其气势耳。”乃遣使告业曰:“郭黁作乱,吾今还都;卿能决者,可早出战。”于是引还。业不敢出。 纂司马杨统谓其从兄桓曰:“郭黁举事,必不虚发。吾欲杀纂,推兄为主,西袭吕弘,据张掖,号令诸郡,此千载一时也。”桓怒曰:“吾为吕氏臣,安享其禄,危不能救,岂可复增其难乎?吕氏若亡,吾为弘演矣!”统至番禾,遂叛归黁。弘,纂之弟也。 纂与西安太守石元良共击黁,大破之,乃得入姑臧。黁得光孙八人于东苑,及败而恚,悉投于锋上,枝分节解,饮其血以盟众,众皆掩目。 凉人张捷、宋生等招集戎、夏三千人,反于休屠城,与黁共推凉后将军杨轨为盟主。轨,略阳氐也。将军程肇谏曰:“卿弃龙头而从虵尾,非计也。”轨不从,自称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 纂击破黁将王斐于城西,黁兵势渐衰,遣使请救于秃发乌孤。九月,乌孤使其弟骠骑将军利鹿孤帅骑兵五千赴之。 秦太后虵氏卒。秦主兴哀毁过礼,不亲庶政。群臣请依汉、魏故事,即葬即吉。尚书郎李嵩上疏曰:“孝治天下,先王之高事也。宜遵圣性以光道训,既葬之后,素服临朝。”尹纬驳曰:“嵩矫常越礼,请付有司论罪。”兴曰:“嵩忠臣孝子,有何罪乎!其一如嵩议。” 鲜卑薛勃叛秦,秦主兴自将讨之。勃败,奔没弈干,没弈干执送之。 秦泫氏男姚买得谋弑秦主兴,不克而死。 秦主兴入寇湖城,弘农太守陶仲山、华山太守董迈皆降之。遂至陕城,进寇上洛,拔之。遣姚崇寇洛阳,河南太守夏侯宗之固守金墉,崇攻之不克,乃徙流民二万馀户而还。 武都氐屠飞、啖铁等据方山以叛秦,兴遣姚绍等讨之,斩飞、铁。 兴勤于政事,延纳善言,京兆杜瑾等皆以论事得显拔,天水姜龛等以儒学见尊礼,给事黄门侍郎古成诜等以文章参机密。诜刚介雅正,以风教为己任。京兆韦高慕阮籍之为人,居母丧,弹琴馀酒;诜闻之而泣,持剑求高,欲杀之,高惧而逃匿。 中山饥甚,慕容麟帅二万馀人出据新市。甲子晦,魏王珪进军攻之。太史令晁崇曰:“不吉。昔纣以甲子亡,谓之疾日,兵家忌之。”珪曰:“纣以甲子亡,周武不以甲子兴乎?”崇无以对。冬,十月,丙寅,麟退阻泒水。甲戌,珪与麟战于义台,大破之,斩首九千馀级。麟与数十骑驰取妻子入西山,遂奔鄴。 甲申,魏克中山,燕公卿、尚书、将吏、士卒降者二万馀人。张骧、李沈等先尝降魏,复亡去;珪入城,皆赦之。得燕玺缓,图书、府库珍宝以万数,班赏群臣将士有差。追谥弟觚为秦愍王。发慕容详冢,斩其尸;收杀觚者高霸、程同,皆夷五族,以大刃剉之。丁亥,遣三万骑就卫王仪,将攻鄴。 秦长水校尉姚珍奔西秦,西秦王乾归以女妻之。 河南鲜卑吐秣等十二部大人,皆附于秃发乌孤。 燕人有自中山至龙城者,言拓跋涉珪衰弱,司徒德完守鄴城。会德表至,劝燕主宝南还,宝于是大简士马,将复取中原。遣鸿胪鲁邃册拜德为丞相、冀州牧,南夏公候牧守皆听承制封拜。十一月,癸丑,燕大赦。十二月,调兵悉集,戒严在顿,遣将军启仑南视形势。 乙亥,慕容麟至鄴,复称赵王,说范阳王德曰:“魏既克中山,将乘胜攻鄴,鄴中虽有蓄积,然城大难固,且人心恇惧,不可守也。不如南趣滑台,阻河以待魏,伺衅而动,河北庶可复也。”时鲁阳王和镇滑台,和,垂之弟子也,亦遣使迎德,德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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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 卷一百一十七 · 晋纪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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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旃蒙单阏,尽柔兆执徐,凡二年。 安皇帝壬义熙十一年(乙卯,公元四一五年) 春,正月,丙长,魏主嗣还平城。 太尉裕收司马休之次子文宝、兄子文祖,并赐死;发兵击之。诏加裕黄钺,领荆州刺史。庚午,大赦。 丁丑,以吏部尚书谢裕为尚书左仆射。 辛巳,太尉裕发建康。以中军将军刘道怜监留府事,刘穆之兼右仆射。事无大小,皆决于穆之。又以高阳内史刘钟领石头戍事,屯冶亭。休之府司马张裕、南平太守檀范之闻之,皆逃归建康。裕,邵之兄也。雍州刺史鲁宗之自疑不为太尉裕所容,与其子竟陵太守轨起兵应休之。二月,休之上表罪状裕,勒兵拒之。 裕密书招休之府录事参军南阳韩延之,延之复书曰:“承亲帅戎马,远履西畿,阖境士庶,莫不惶骇。辱疏,知以谯王前事,良增叹息。司马平西体国忠贞,款怀待物。以公有匡复之勋,家国蒙赖,推德委诚,每事询仰。谯王往以微事见劾,犹自表逊位;况以大过,而录嘿然邪!前已表奏废之,所不尽者命耳。推寄相与,正当如此。而遽兴兵甲,所谓‘欲加之罪,其无辞乎!’刘裕足下,海内之人,谁不见足下此心,而复欲欺逛国士!来示云‘处怀期物,自有由来’,今伐人之君,啖人以利,真可谓‘处怀期物,自有由来’者乎!刘籓死于阊阖之门,诸葛毙于左右之手;甘言诧方伯,袭之以轻兵;遂使席上靡款怀之士,阃外无自信诸侯,以是为得算,良可耻也!贵府将佐及朝廷贤德,寄命过日。吾诚鄙劣,尝闻道于君子,以平西之至德,宁可无授命之臣乎!必未能自投虎口,比迹郗僧施之徒明矣。假令天长丧乱,九流浑浊,当与臧洪游于地下,不复多言。”裕视书叹息,以示将佐曰:“事人当如此矣!”延之以裕父名翘,字显宗。乃更其字曰显宗,名其子曰翘,以示不臣刘氏。 琅邪太守刘朗帅二千馀家降魏。 庚子,河西胡刘云等帅数万户降魏。 太尉裕吏参军檀道济、硃超石将步骑出襄阳。超石,龄石之弟也。江夏太守刘虔之将兵屯三连,立桥聚粮以待,道济等积日不至。鲁轨袭击虔之,杀之。裕使其婿振威将军东海徐逵之统参军蒯恩、王允之、沉渊子为前锋,出江夏口。逵之等与鲁轨战于破冢,兵败,逵之、允之、渊子皆死,独蒯恩勒兵不动。轨乘胜力攻之,不能克,乃退。渊子,林子之兄也。 裕军于马头,闻逵之死,怒甚。三月,壬午,帅诸将济江。鲁轨、司马文思将休之兵四万,临峭岸置陈,军士无能登者。裕自被甲欲登,诸将谏,不从,怒愈甚。太尉主簿谢晦前抱持裕,裕抽剑指晦曰:“我斩卿!”晦曰:“天下可无晦,不可无公!”建武将军胡籓领游兵在江津,裕呼籓使登,籓有疑色。裕命左右录来,欲斩之。籓顾曰:“正欲击贼,不得奉教!”乃以刀头穿岸,劣容足指,腾之而上,随之者稍多。既登岸,直前力战。休之兵不能当,稍引却。裕兵因而乘之,休之兵大溃,遂克江陵。休之、宗之俱北走,轨留石城。裕命阆中侯下邳赵伦之、太尉参军沈林子攻之;遣武陵内史王镇恶以舟师追休之等。 有群盗数百夜袭冶亭,京师震骇;刘钟讨平之。 秦广平公弼谮姚宣于秦王兴,宣司马权丕至长安,兴责以不能辅导,将诛之;丕惧,诬宣罪恶以求自免。兴怒,遣使就杏城收宣下狱,命弼将三万人镇秦州。尹昭曰:“广平公与皇太子不平,今握强兵于外,陛下一旦不讳,社稷必危。‘小不忍,乱大谋’,陛下之谓也。”兴不从。 夏王勃勃攻秦杏城,拔之,执守将姚逵,坑士卒二万人。秦王兴如北地,遣广平公弼及辅国将军敛曼嵬向新平,兴还长安。 河西王蒙逊攻西秦广武郡,拔之。西秦王炽磐遣将军乞伏魋尼寅邀蒙逊于浩宜,蒙逊击斩之;又遣将军折斐等帅骑一万据勒姐岭,蒙孙击禽之。 河西饥胡相聚于上党,推胡人白恶栗斯为单于,改元建平,以司马顺宰为谋主,寇魏河内。夏,四月,魏主嗣命公孙表等五将讨之。 青、冀二州刺史刘敬宣参军司马道赐,宗室之疏属也。闻太尉裕攻司马休之,道赐与同府辟闾道秀、左右小将王猛子谋杀敬宣,据广固以应休之。乙卯,敬宣召道秀,屏人语,左右悉出户。猛子逡巡在后,取敬宣备身刀杀敬宣。文武佐吏即时讨道赐等,皆斩之。 己卯,魏主嗣北巡。 西秦王炽磐子元基自长安逃归,炽磐以为尚书左仆射。 五月,丁亥,魏主嗣如大宁。 赵伦之、沈林子破鲁轨于石城,司马休之、鲁宗之救之不及,遂与轨奔襄阳,宗之参军李应之闭门不纳。甲午,休之、宗之、轨及谯王文思、新蔡王道赐、梁州刺史马敬、南阳太守鲁范俱奔秦。宗之素得士民心,争为之卫送出境。王镇晋等追之,尽境而还。 初,休之等求救于秦、魏,秦征虏将军姚成王及司马国璠引兵至南阳,魏长孙嵩至河东,闻休之等败,皆引还。休之至长安,秦王兴以为扬州刺史,使侵扰襄阳。待御史唐盛言于兴曰:“据符谶之文,司马氏当复得河、洛。今使休之擅兵于外,犹纵鱼于渊也;不如以高爵厚礼,留之京师。”兴曰:“昔文王卒羑里,高祖不毙鸿门;苟天命所在,谁能违之!脱如符谶之言,留之适足为害。”遂遣之。 诏加太尉裕太傅、扬州牧,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以兗、青二州刺史刘道怜为都督荆、湘、益、秦、宁、、雍七州诸军事、骠骑将军、荆州刺史。道怜贪鄙,无才能,裕以中军长史晋陵太守谢方明为骠骑长史、南郡相,道怜府中众事皆咨决于方明。方明,冲之子也。 益州刺史硃龄石遣使诣河西王蒙逊,谕以朝廷威德。蒙逊遣舍人黄迅诣龄石,且上表言:“伏闻车骑将军裕欲清中原,愿为右翼,驱除戎虏。” 夏王勃勃遣御史中丞乌洛孤与蒙逊结盟,蒙逊遣其弟湟河太守汉平莅盟于夏。 西秦王炽磐帅众三万袭湟河,沮渠汉平拒之,遣司马隗仁夜出击炽磐,破之。炽磐将引去,汉平长史焦昶、将军段景潜召炽磐,炽磐复攻之,昶、景因说汉平出降。仁勒壮士百馀据南门楼,三日不下,力屈,为炽磐所禽。炽磐欲斩之,散骑常侍武威段晖谏曰:“仁临难不畏死,忠臣也,宜宥之以厉事君。”乃囚之。炽磐以左卫将军匹达为湟河太守,击乙弗窟乾,降其三千馀户而归。以尚书右仆射出连虔为都督岭北诸军事、凉州刺史;以凉州刺史谦屯为镇军大将军、河州牧。隗仁在西秦五年,段晖又为之请,炽磐免之,使还姑臧。 戊午,魏主嗣行如濡源,遂至上谷、涿鹿、广宁。秋,七月,癸未,还平城。 西秦王炽磐以秦州刺史昙达为尚书令,光禄勋王松寿为秦州刺史。 辛亥晦,日有食之。 八月,甲子,太尉裕还建康,固辞太傅、州牧,其馀受命。以豫章公世子义符为兗州刺史。 丁未,谢裕卒;以刘穆之为左仆射。 九月,己亥,大赦。 魏比岁霜旱,云、代之民多饥死。太史令王亮、苏坦言于魏主嗣曰:“按谶书,魏当都鄴,可得丰乐。”嗣以问群臣,博士祭酒崔浩、特进京兆周澹曰:“迁都于鄴,可以救今年之饥,非久长之计也。山东之人,以国家居广漠之地,谓其民畜无涯,号曰‘牛毛之众’。今留兵守旧都,分家南徙,不能满诸州之地,参居郡县,情见事露,恐四方皆有轻侮之心;且百姓不便水土,疾疫死伤者必多。又,旧都守兵既少,屈丐、柔然将有窥窬之心,举国而来,云中、平城必危,朝廷隔恒、代千里之险,难以赴救,此则声实俱损也。今居北方,假令山东有变,我轻骑南下,布濩林薄之间,孰能知其多少!百姓望尘慑服,此国家所以威制诸夏也。来春草生,湩酪将出,兼以菜果,得以秋熟,则事济矣。”嗣曰:“今仓廪空竭,既无以待来秋,若来秋又饥,将若之何?”对曰:“宜简饥贫之户,使就谷山东;若来秋复饥,当更图之,但方今不可迁都耳。”嗣悦,曰:“唯二人与朕意同。”乃简国人尤贫者诣山东三州就食,遣左部尚书代人周几帅众镇鲁口以安集之。嗣躬耕藉田,且命有司劝课农桑。明年,大熟,民遂富安。 夏赫连建将兵击秦,执平凉太守姚周都。遂入新平。广平公弼与战于龙尾堡,禽之。 秦王兴药动。广平公弼称疾不朝,聚兵于第。兴闻之,怒,收弼党唐盛、孙玄等杀之。太子泓请曰:“臣不肖,不能缉谐兄弟,使至于此,皆臣之罪也。若臣死而国家安,愿赐臣死;若陛下不忍杀臣,乞退就籓。”兴恻然悯之,召姚赞、梁喜、尹昭、敛曼嵬与之谋,囚弼,将杀之,穷治党与。泓流涕固请,乃并其党赦之。泓待弼如初,无忿恨之色。 魏太史奏:“荧惑在匏瓜中,忽亡不知所在,于法当入危亡之国,先为童谣妖言,然后行其祸罚。”魏主嗣召名儒十馀人使与太史议荧惑所诣,崔浩对曰:“按《春秋左氏传》,‘神降于莘’,以其至之日推知其物。庚午之夕,辛未之朝,天有阴云;荧惑之亡,当在二日。庚之与午,皆主于秦;辛为西夷。今姚兴据长安,荧惑必入秦矣。”众皆怒曰:“天上失星,人间安知所诣!”浩笑而不应。后八十馀日,荧惑出东井,留守句己,久之乃去。秦大旱,昆明池竭,童谣讹言,国人不安,间一岁而秦亡。众乃服浩之精妙。 冬,十月,壬子,秦王兴使散骑常侍姚敞等,送其女西平公主于魏,魏主嗣以后礼纳之。铸金人不成,乃以为夫人,而宠甚。 辛酉,魏主嗣如沮洳城;癸亥,还平城。十一月,丁亥,复如豺山宫;庚子,还。 西秦王炽磐遣襄武侯昙达等将骑一万,击南羌弥姐、康薄于赤水,降之;以王孟保为略阳太守,镇赤水。 燕尚书令孙护之弟伯仁为昌黎尹,与其弟叱支拔皆有才勇,从燕王跋起兵有功,求开府不得,有怨言,跋皆杀之。进护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以慰其心,护怏怏不悦,跋鸩杀之。辽东太守务银提自以有功,出为边郡,怨望,谋外叛,跋亦杀之。 林邑寇交州,州将击败之。 安皇帝壬义熙十二年(丙辰,公元四一六年) 春,正月,甲申,魏主嗣如豺山宫。戊子,还平城。 加太尉裕兗州刺吏、都督南秦州,凡都督二十二州;以世子义符为豫州刺史。 秦王兴使鲁宗之将兵寇襄阳,未至而卒。其子轨引兵入寇,雍州刺史赵伦之击败之。 西秦王炽磐攻秦洮阳公彭利和于漒川,沮渠蒙逊攻石泉以救之。炽磐至沓中,引还。二月,炽磐遣襄武侯昙达救石泉,蒙逊亦引去。蒙逊遂与炽磐结和亲。 秦王兴如华阴,使太子泓监国,入居西宫。兴疾笃,还长安,黄门侍郎尹冲谋因泓出迎而杀之。兴至,泓将出迎,宫臣谏曰:“主上疾笃,奸臣在侧,殿下今出,进不得见主上,退有不测之祸。”泓曰:“臣子闻君父疾笃而端居不出,何以自安!”对曰:“全身以安社稷,孝之大者也。”泓乃止。尚书姚沙弥谓尹冲曰;“太子不出迎,宜奉乘舆幸广平公第;宿卫将士闻乘舆所在,自当来集,太子谁与守乎!且吾属以广平公之故,已陷名逆节,将何所自容!今奉乘舆以举事,乃杖大顺,不惟救广平之祸,吾属前罪亦尽雪矣。”冲以兴死生未可知,欲随兴入宫作乱,不用沙弥之言。 兴入宫,命太子泓录尚书事,东平公绍及右卫将军胡翼度典兵禁中,防制内外。遣殿中上将军敛曼嵬收弼等中甲仗,内之武库。 兴疾转笃,其妹南安长公主问疾,不应。幼子耕儿出,告其兄南阳公愔曰:“上已崩矣,宜速决计!”愔即与尹冲帅甲士攻端门,敛曼嵬,胡翼度等勒兵闭门拒战。愔等遣壮士登门,缘屋而入,及于马道。泓侍疾在咨议堂,太子右卫率姚和都帅东宫兵入屯马道南。愔等不得进,遂烧端门。兴力疾临前殿,赐弼死。禁兵见兴,喜跃,争进赴贼,贼众惊扰,和都以东宫兵自后击之愔等大败。愔逃于骊山,其党建康公吕隆奔雍,尹冲及弟泓来奔。兴引东平公绍及妙赞、梁喜、尹昭、敛曼嵬入内寝,受遗诏辅政。明日,兴卒。泓秘不发丧,捕南阳公愔及吕隆、大将军尹元等,皆诛之。乃发丧,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和。泓命齐公恢杀安定太守吕超,恢犹豫久之,乃杀之。泓疑恢有贰心,恢由是惧,阴聚兵谋作乱。泓葬兴于偶陵,谥曰文桓皇帝,庙号高祖。 初,兴徙李平羌三千户于安定。兴卒。羌酋党容叛,泓遣抚军将军姚赞讨降之,徙其酋豪于长安,馀遣还李闰,北地太守毛雍据赵氏坞以叛,东平公绍讨禽之。时姚宣镇李闰,参军韦宗闻毛雍叛,说宣曰:“主上新立,威德未著,国家之难,未可量也,殿下不可不为深虑。邢望险要,宜徙据之,此霸王之资也。”宣从之,帅户三万八千,弃李闰,南保邢望。诸羌据李闰以叛,东平公绍进讨破之。宣诣绍归罪,绍杀之。 二月,加太尉裕中外大都督。裕戒严将伐秦。诏加裕领司、豫二州刺史,以其世子义符为徐、兗二州刺史。琅邪王德文请启行戌路,修敬山陵;诏许之。 夏,四月,壬子,魏大赦,改元泰常。 西秦襄武候昙达等击秦秦州刺史姚艾于上邽,破之,徙其民五千馀户于枹罕。 五月,癸巳,加太尉裕领北雍州刺史。 六月,丁巳,魏主嗣北巡。 并州胡数万落叛秦,入于平阳,推匈奴曹弘为大单于,攻立义将军姚成都于匈奴堡。征东将军姚懿自蒲阪讨之,执弘,送长安,徙其豪右万五千落于雍州。 氐王杨盛攻秦祁山,拔之,进逼秦州。秦后将军姚平救之,盛引兵退;平与上邽守将姚嵩追之。夏王勃勃帅骑四万袭上邽,未至,嵩与盛战于竹岭,败死。勃勃攻上邽二旬,克之,杀秦州刺史姚军都及将士五千馀人,因毁其城。进攻阴密,又杀秦将姚良子及将士万馀人;以其子昌为雍州刺史,镇阴密。征北将军姚恢弃安定,奔还长安,安定人胡俨等帅户五万据城降于夏。勃勃使镇东将军羊苟儿将鲜卑五千镇安定,进攻秦镇西将军姚谌于雍城,谌委镇奔长安。勃勃据雍,进掠郿城。秦东平公绍及征虏将军尹昭等将步骑五万击之,勃勃退趋安定,胡俨闭门拒之,杀羊苟儿及所将鲜卑,复以安定降秦。绍进击勃勃于马鞍阪,破之,追至朝那,不及而还。勃勃归杏城。杨盛复遣兄子倦击秦,至陈仓,秦敛曼嵬击却之。夏王勃勃复遣兄提南侵泄阳,秦车骑将军姚裕等击却之。 凉司马索承明上书劝凉公暠伐河西王蒙逊,暠引见,谓之曰:“蒙逊为百姓患,孤岂忘之?顾势力未能除耳。卿有必禽之策,当为孤陈之;直唱大言,使孤东讨,此与言‘石虎小竖,宜肆诸市朝’者何异!”承明惭惧而退。 秋,七月,魏主嗣大猎于牛川,临殷繁水而还。戊戌,至平城。 八月,丙午,大赦。 宁州献琥珀枕于太尉裕。裕以琥珀治金创,得之大喜,命碎捣分赐北征将士。 裕以世子义符为中军将军,监太尉留府事。刘穆之为左仆射,领监军、中军二府军司,入居东府,总摄内外。以太尉左司马东海徐羡之为穆之之副,左将军硃龄石守卫殿省,徐州刺史刘怀慎守卫京师,扬州别驾从事史张裕任留州事。怀慎,怀敬之弟也。 刘穆之内总朝政,外供军旅,决断如流,事无拥滞。宾客辐凑,求诉百端,内外咨禀,盈阶满室;目鉴辞讼,手答笺书,耳行听受,口并酬应,不相参涉,悉皆赡举。又喜宾客,言谈赏笑,弥日无倦。裁有闲暇,手自写书,寻鉴校定。性奢豪,食必方丈,旦辄为十人馔,未尝独餐。尝白裕曰:“穆之家本贫贱,赡生多阙。自叨忝以来,虽每存约损,而朝夕所须,微为过丰。自此外,一毫不以负公。”中军咨议参军张邵言于裕曰:“人生危脆,必当远虑。穆之若邂逅不幸,谁可代之?尊业如此。苟有不讳,处分云何?”裕曰:“此自委穆之及卿耳。” 丁巳,裕发建康,遣龙骧将军王镇恶、冠军将军檀道济将步军自淮、淝向许、洛,新野太守硃超石、宁朔将军胡籓趋阳城,振武将军沈田子、建威将军傅弘之趋武关,建武将军沈林子、彭城内史刘遵考将水军出石门,自汴入河,以冀州刺史五仲德督前锋诸军,开巨野入河。遵考,裕之族弟也。刘穆之谓王镇恶曰:“公今委卿以伐秦之任,卿其勉之!”镇恶曰:“吾不克关中,誓不复济江!” 裕既行,青州刺史檀只自广陵辄帅众至涂中掩讨亡命。刘穆之恐只为变,议欲遣军。时檀韶为江州刺史,张邵曰:“今韶据中流,道济为军首,若有相疑之迹,则大府立危,不如逆遣慰劳以观其意,必无患也。”穆之乃止。 初,魏主嗣使公孙表讨白亚栗斯,曰:“必先与秦洛阳戍将相闻,使备河南岸,然后击之。”表未至,胡人废白亚栗斯,更立刘虎为率善王。表以胡人内自携贰,势必败散,遂不告秦将而击之,大为虎所败,士卒死伤甚众。 嗣谋于群臣曰:“胡叛逾年,讨之不克,其众繁多,为患日深。今盛秋不可复发兵,妨民农务,将若之何?”白马侯崔宏曰:“胡众虽多,无健将御之,终不能成大患。表等诸军,不为不足,但法令不整,处分失宜,以致败耳。得大将素有威望者将数百骑往摄表军,无不克矣。相州刺史叔孙建前在并州,为胡、魏所畏服,诸将莫及,可遣也。”嗣从之,以建为中领军,督表等讨虎。九月,戊午,大破之,斩首万馀级,虎及司马顺宰皆死,俘其众十万馀口。 太尉裕至彭城,加领徐州刺史;以太原王玄谟为从事史。 初,王廞之败也,沙门昙永匿其幼子华,使提衣襆自随,津逻疑之。昙永呵华曰:“奴子何不速行!”棰之数十,由是得免;遇赦,还吴。以其父存亡不测,布蔬食,绝交游不仕,十馀年。裕闻华贤,欲用之,乃发廞丧,使华制服。服阕,辟为徐州主簿。 王镇恶、檀道济入秦境,所向皆捷。秦将王苟生以漆丘降镇恶,徐州刺史姚掌以项城降道济,诸屯守皆望风款附。惟新蔡太守董遵不下,道济攻拔其城,执遵,杀之。进克许昌,获秦颍川太守姚垣及大将杨业。沈林子自汴入河,襄邑人董神虎聚众千馀人来降。太尉裕版为参军。林子与神虎共攻仓垣,克之,秦兗州刺史韦华降。神虎擅还襄邑,林子杀之。 秦东平公绍言于秦主泓曰:“晋兵已过许昌,安定孤远,难以救卫,宜迁其镇户,内实京畿,可得精兵十万,虽晋、夏交侵,犹不亡国。不然,晋攻豫州,夏攻安定,将若之何?事机已至,宜在速决。”左仆射梁喜曰:“刘公恢有威名,为岭北所惮,镇人已与勃勃深仇,理应守死无贰。勃勃终不能越安定远寇京畿;若无安定,虏马必至于郿。今关中兵足以拒晋,无为豫自损削也。”泓从之。吏部郎懿横密言于泓曰:“恢于广平之难,有忠勋于毕下。自陛下龙飞绍统,未有殊赏为答其意。今外则致之死地,内则不豫朝权,安定人自以孤危逼寇,思南迁者十室而九,若恢拥精兵数万,鼓行而向京师,得不为社稷之累乎!宜征还朝廷以慰其心。”泓曰、“恢若怀不逞之心,征之适所以速祸耳。”又不从。 王仲德水军入河,将逼滑台。魏兗州刺史尉建畏懦,帅众弃城,北渡河。仲德入滑台,宣言曰:“晋本欲以布帛七万匹假道于魏,不谓魏之守将弃城遽去。”魏主嗣闻之,遣叔孙建、公孙表自河内向枋头,因引兵济河,斩尉建于城下,投尸于河。呼仲德军人,问以侵寇之状。仲德使司马竺和之对曰:“刘太尉使王征虏自河入洛,清扫山陵,非敢为寇于魏也。魏之守将自弃滑台去,王征虏借空城以息兵,行当西引,于晋、魏之好无废也,何必扬旗鸣鼓以曜威乎!”嗣使建以问太尉裕,裕逊辞谢之曰:“洛阳,晋之旧都,而羌据之;晋欲修复山陵久矣。诸醒宗族,司马休之、国璠兄弟,鲁宗之父子,皆晋之蠹也,而羌收之以为晋患。今晋将伐之,欲假道于魏,非敢为不利也。”魏河内镇将于栗磾有勇名,筑垒于河上以备侵轶。裕以书与之,题曰“黑槊公麾下”。栗磾好操黑槊以自标,故裕以此目之。魏因拜栗磾为黑槊将军。 冬,十月,壬戌,魏主嗣如豺山宫。 初,燕将库傉官斌降魏,既而复叛归燕。魏主嗣遣骁骑将军延普渡濡水击斌,斩之;遂攻燕幽州刺史傉官昌、征北将军库傉官提,皆斩之。 秦阳城、荥阳二城皆降,晋兵进至成皋。秦征南将军陈留公洸镇洛阳,遣使求救于长安。秦主泓遣越骑校尉阎生帅骑三千救之,武卫将军姚益男将步卒一万助守洛阳,又遣并州牧姚懿南屯陕津,为之声援。宁朔将军赵玄言于洸曰:“今晋寇益深,人情骇动,众寡不敌,若出战不捷,则大事去矣。宜摄诸戍之兵,固守金墉,以待西师之救。金墉不下,晋必不敢越我而西,是我不战而坐收其弊也。”司马姚禹阴与檀道济通,主簿阎恢、杨虔,皆禹之党也,共嫉玄,言于洸曰:“殿下以英武之略,受任方面;今婴城示弱,得无为朝廷所责乎!”洸以为然,乃遣赵玄将兵千馀南守柏谷坞,广武将军石无讳东戍巩城。玄泣谓洸曰:“玄受三帝重恩,所守正有死耳。但明公不用忠臣之言,为奸人所误,后必悔之。”既而成皋、虎牢皆来降,檀道济等长驱而进,无讳至石关,奔还。龙骧司马荥阳毛德祖与玄战于柏谷,玄兵败,被十馀创,据地大呼。玄司马蹇鉴冒刃抱玄而泣,玄曰:“吾创已重,君宜速去!”鉴曰:“将军不济,鉴去安之!”与之皆死。姚禹逾城奔道济,甲子,道济进逼洛阳。丙寅,洸出降。道济获秦人四千馀人,议者欲尽坑之以为京观。道济曰:“伐罪吊民,正在今日!”皆释而遣之。于是夷、夏感悦,归之者甚众。阎生、姚益男未至,闻洛阳已没,不敢进。 己丑,诏遣兼司空高密王恢之修谒五陵,置守卫。太尉裕以冠军将军毛修之为河南、河内二郡太守,行司州事,戍洛阳。 西秦王炽磐使秦州刺史王松寿镇马头,以逼秦之上邽。 十一月,甲戌,魏主嗣还平城。 太尉裕遣左长史王弘还建康,讽朝廷求九锡。时刘穆之掌留任,而旨从北来,穆之由是愧惧发病。弘,珣之子也。十二月,壬申,诏以裕为相国、总百揆、扬州牧,封十郡为宋公,备九锡之礼,位在诸侯王上,领征西将军、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如故,裕辞不受。 西秦王炽磐遣使诣太尉裕,求击秦以自效。裕拜炽磐平西将军、河南公。 秦姚懿司马孙畅说懿使袭长安,诛东平公绍,废秦主泓而代之。懿以为然,乃散谷以赐河北夷、夏,欲树私恩。左常侍张敞、侍郎左雅谏曰:“殿下以母弟居方面,安危休戚,与国同之。今吴寇内侵。四州倾没,西虏扰边,秦、凉覆败,朝廷之危,有如累卵。谷者,国之本也,而殿下无故散之,虚损国储,将若之何?”懿怒,笞杀之。 泓闻之,召东平公绍,密与之谋。绍曰:“懿性识鄙浅,从物推移。造此谋者,必孙畅也。但驰使征畅,遣抚军将军赞据陕城,臣向潼关为诸军节度,若畅奉诏而至,臣当遣懿帅河东见兵共御晋师;若不受诏命,便当声其罪而讨之。”泓曰:“叔父之言,杜稷之计也。”乃遣姚赞及冠军将军司马国璠、建义将军也玄屯陕津,武卫将军姚驴屯潼关。 懿遂举兵称帝,传檄州郡,欲运匈奴堡谷以给镇人。宁东将军姚成都拒之,懿卑辞诱之,送佩刀为誓,成都不从。懿遣骁骑将军王国帅甲士数百攻成都,成都击禽之,遣使让懿曰:“明公以至亲当重任,国危不能救,而更图非望;三祖之灵,其肯佐明公乎!成都将纠合义兵,往见明公于河上耳。”于是传檄诸城,谕以逆顺,征兵调食以讨懿。懿亦发诸城兵,莫有应者,惟临晋数千户应懿。成都引兵济河,击临晋叛者,破之。镇人安定郭纯等起兵围懿。东平公绍入蒲阪,执懿,诛孙畅等。 是岁,魏卫将军安城孝元王叔孙俊卒。魏主嗣甚惜之,谓其妻桓氏曰:“生同其荣,能没同其戚乎?”桓氏乃缢而袝焉。 丁零翟猛雀驱略吏民,入白三间为乱;魏内都大官河内张蒲与冀州刺史长孙道生讨之。道生,嵩之从子也。道生欲进兵击猛雀,蒲曰:“吏民非乐为乱,为猛雀所迫胁耳。今不分别,并击之,虽欲返善,其道无由,必同心协力,据险以拒官军,未易猝平也。不如先遣使谕之,以不与猛雀同谋者皆不坐,则必喜而离散矣。”道生从之,降者数千家,使复旧业。猛雀与其党百馀人出走,蒲等追斩猛雀首,左部沿书周几穷讨馀党,悉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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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 卷九十九 · 晋纪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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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重光大渊献,尽阏逢摄提格,凡四年。 孝宗穆皇帝中之上永和七年(辛亥,公元三五一年) 春,正月,丁酉,日有食之。 苻健左长史贾玄硕等请依刘备称汉中王故事,表健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大将军、大单于、秦王。健怒曰:“吾岂堪为秦王邪!且晋使未返,我之官爵,非汝曹所知也。”既而密使梁安讽玄硕等上尊号,健辞让再三,然后许之。丙辰,健即天王、大单于位,国号大秦,大赦,改元皇始。追尊父洪为武惠皇帝,庙号太祖;立妻强氏为天王后,子苌为太子,靓为平原公,生为淮南公,觌为长乐公,方为高阳公,硕为北平公,腾为淮阳公,柳为晋公,桐为汝南公,廋为魏公,武为燕公,幼为赵公。以苻雄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领车骑大将军、雍州牧、东海公;苻菁为卫大将军、平昌公,宿卫二宫;雷弱儿为太尉,毛贵为司空,略阳姜伯周为尚书令,梁楞为左仆射,王堕为右仆射,鱼遵为太子太师,强平为太傅,段纯为太保,吕婆楼为散骑常侍。伯周,健之舅;平,王后之弟;婆楼,本略阳氐酋也。段龛请以青州内附;二月,戊寅,以龛为镇北将军,封齐公。 魏主闵攻围襄国百馀日,赵主祗危急,乃去皇帝之号,称赵王;遣太尉张举乞师于燕,许送传国玺,中军将军张春乞师于姚弋仲。弋仲遣其子襄帅骑二万八千救赵,诫之曰:“冉闵弃仁背义,屠灭石氏。我受人厚遇,当为复仇,老病不能自行;汝才十倍于闵,若不枭擒以来,不必复见我也!”弋仲亦遣使告于燕,燕主俊遣御难将军悦绾将兵三万往会之。 冉闵闻俊欲救赵,遣大司马从事中郎广宁常炜使于燕。俊使封裕诘之曰:“冉闵,石氏养息,负恩作逆,何敢辄称大号?”炜曰:“汤放桀,武王伐纣,以兴商、周之业;曹孟德养于宦官,莫知所出,卒立魏氏之基。苟非天命,安能成功!推此而言,何必致问!”裕曰:“人言冉闵初立,铸金为己像,以卜成败,而像不成,信乎?”炜曰:“不闻。”裕曰:“南来者皆云如是,何故隐之?”炜曰:“奸伪之人欲矫天命以惑人者,乃假符瑞、托蓍龟以自重,魏主握符玺,据中州,受命何疑;而更反真为伪,取决于金像乎!”裕曰:“传国玺果安在?”炜曰:“在鄴”。裕曰:“张举言在襄国。”炜曰:“杀胡之日,在鄴者殆无孑遗;时有迸漏者,皆潜伏沟渎中耳,彼安知玺之所在乎!彼求救者,为妄诞之辞,无所不可,况一玺乎!” 俊犹以张举之言为信,乃积柴其旁,使裕以其私诱之,曰:“君更熟思,无为徒取灰灭!”炜正色曰:“石氏贪暴,亲帅大兵攻燕国都。虽不克而返,然志在必取。故运资粮、聚器械于东北者,非以相资,乃欲相灭也。魏主诛剪石氏,虽不为燕,臣子之心,闻仇雠之灭,义当如何?而更为彼责我,不亦异乎!吾闻死者骨肉下于土,精魂升于天。蒙君之惠,速益薪纵火,使仆得上诉于帝足矣!”左右请杀之,俊曰:“彼不惮杀身而徇其主,忠臣也!且冉闵有罪,使臣何预焉!”使出就馆。夜,使其乡人赵瞻往劳之,且曰:“君何不以实言?王怒,欲处君于辽、碣之表,奈何?”炜曰:“吾结发以来,尚不欺布衣,况人主乎!曲意苟合,性所不能。直情尽言,虽沉东海,不敢避也!”遂卧向壁,不复与瞻言。瞻具以白俊,俊乃囚炜于龙城。 赵并州刺史张平遣使降秦,秦王以平为大将军、冀州牧。 燕王逡还蓟。 三月,姚襄及赵汝阴王琨各引兵救襄国。冉闵遣车骑将军胡睦拒襄于长芦,将军孙威拒琨于黄丘,皆败还,士卒略尽。 闵欲自出击之,卫将军王泰谏曰:“今襄国未下,外救云集,若我出战,必覆背受敌,此危道也。不若固垒以挫其锐,徐观其衅而击之。且陛下亲临行陈,如失万全,则大事去矣。”闵将止,道士法饶进曰:“陛下围襄国经年,无尺寸之功,今贼至,又避不击,将何以使将士乎!且太白入昴,当杀胡王,百战百克,不可失也!”闵攘袂大言曰:“吾战决矣,敢沮众者斩!”乃悉众出,与襄、琨战。悦绾适以燕兵至,去魏兵数里,疏布骑卒,曳柴扬尘,魏人望之恟惧,襄、琨、绾三面击之,赵王祗自后冲之,魏兵大败,闵与十馀骑走还鄴。降胡栗特康等执大单于胤及左仆射刘琦以降赵,赵王祗杀之。胡睦及司空石璞、尚书令徐机、中书监卢谌等并将士死者凡十馀万人。闵潜还,人无知者。鄴另震恐,讹言闵已没。射声校尉张艾请闵亲郊以安众心。闵从之,讹言乃息。闵支解法饶父子,赠韦謏大司徒。姚襄还还滠头,姚弋仲怒其不擒闵,杖之一百。 初,闵之为赵相也,悉散仓库以树私恩,与羌、胡相攻,无月不战。赵所徙青、雍、幽、荆四州人民及氐、羌、胡蛮数百万口,以赵法禁不行,各还本土;道路交错,互相杀掠,其能达者什有二、三。中原大乱。因以饥疫,人相食,无复耕者。 赵王祗使其将刘显帅众七万攻鄴,军于明光宫,去鄴二十三里。魏主闵恐,召王泰,欲与之谋。泰恚前言之不从,辞以疮甚。闵亲临问之,泰固称疾笃。闵怒,还宫,谓左右曰:“巴奴,乃公岂假汝为命邪!要将先灭群胡,却斩王泰。”乃悉众出战,大破显军,追奔至阳平,斩首三万馀级。显惧,密使请降,求杀祗以自效,闵乃引归。会有告王泰欲叛入秦者,闵杀之,夷其三族。 秦王健分遣使者问民疾苦,搜罗俊异,宽重敛之税,弛离宫之禁,罢无用之器,去侈靡之服,凡赵之苛政不便于民者皆除之。 杜洪、张琚遣使召梁州刺史司马勋。夏,四月,勋帅步骑三万赴之,秦王健御之于五丈原。勋屡战皆败,退归南郑。健以中书令贾玄硕始者不上尊号,衔之,使人告玄硕与司马勋通,并其诸子皆杀之。 渤海人逄约因赵乱,拥众数千家附于魏,魏以约为渤海太守。故太守刘准,隗之兄子也,土豪封放,弈之从弟也;别聚众自守。闵以准为幽州刺史,与约中分渤海。燕王俊使封弈讨约,使昌黎太守高开讨准、放。开,瞻之子也。 弈引兵直抵约垒,遣人谓约曰:“相与乡里,隔绝日久,会遇甚难。时事利害,人各有心,非所论也。愿单出一相见,以写伫结之情。”约素信重弈,即出,见弈于门外。各屏骑卒,单马交语。弈与论叙平生毕,因说之曰:“与君累世同乡,情相爱重,诚欲君享祚无穷;今既获展奉,不可不尽所怀。冉闵乘石氏之乱,奄有成资,是宜天下服其强矣,而祸乱方始,固知天命不可力争也。燕王弈也载德,奉义讨乱,所征无敌。今已都蓟,南临赵、魏,远近之民,襁负归之。民厌荼毒,咸思有道。冉闵之亡,匪朝伊夕,成败之形,昭然易见。且燕王肇开王业,虚心贤俊,君能翻然改图,则功参绛、灌,庆流苗裔,孰与为亡国将,守孤城以待必至之祸哉!”约闻之,怅然不言。弈给使张安,有勇力;弈豫戒之,俟约气下,安突前持其马鞚,因挟之而驰。至营,弈与坐,谓曰:“君计不能自决,故相为决之,非欲取君以邀功,乃欲全君以安民也。” 高开至渤海,准、放迎降。俊以放为渤海太守,准为左司马,约参军事。以约诱于人而遇获,更其名曰钓。 刘显弑赵王祗及其丞相安乐王炳、太宰赵庶等十馀人,传首于鄴。骠骑将军石宁奔柏人。魏主闵焚祗首于通衢,拜显上大将军、大单于、冀州牧。 五月,赵兗州刺史刘启自鄄城来奔。 秋,七月,刘显复引兵攻鄴,魏主闵击败之。显还,称帝于襄国。 八月,魏徐州刺史周成、兗州刺史魏统、荆州刺史乐弘、豫州牧张遇以廪丘、许昌等诸城来降;平南将军高崇、征虏将军吕护执洛州刺史郑系,以其地来降。 燕王俊遣慕容恪攻中山,慕容评攻王午于鲁口,魏中山太守上谷侯龛闭城拒守。恪南徇常山,军于九门,魏赵郡太守辽西李邽举郡降,恪厚抚之,将邽还围中山,侯龛乃降。恪入中山,迁其将帅、土豪数十家诣蓟,馀皆安堵;军令严明,秋豪不犯。慕容评至南安,王午遣其将郑生拒战,评击斩之。 悦绾还自襄国,俊乃知张举之妄而杀之。常炜有四男二女在中山,俊释炜之囚,使诸子就见之。炜上疏谢恩,俊手令答曰:“卿本不为生计,孤以州里相存耳。今大乱之中,诸子尽至,岂非天所念邪!天且念卿,况于孤乎!”赐妾一人,谷三百斛,使居凡城。以北平太守孙兴为中山太守。兴善于绥抚,中山遂安。 库傉官伟帅部众自上党降燕。 姚弋仲遣使来请降。冬,十一月,以弋仲为使持节、六夷大都督、督江北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单于、高陵郡公,又以其子襄为持节、平北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并州刺史、平乡县公。 逄钓亡归渤海,招集旧众以叛燕。乐陵太守贾坚使人告谕乡人,示以成败,钓部众稍散,遂来奔。 吐谷浑叶延卒,子碎妥立。 初,桓温闻石氏乱,上疏请出师经略另原,事久不报。温知朝廷仗殷浩以抗己,甚忿之;然素知浩之为人,亦不之惮也。以国无他衅,遂得相持弥年,虽有君臣之迹,羁縻而已,八州士众资调殆不为国家用。屡求北伐,诏书不听。十二月,辛未,温拜表辄行,帅众四五万顺流而下,军于武昌,朝廷大惧。 殷浩欲去位以避温,又欲以驺虞幡驻温军。吏部尚书王彪之言于会稽王昱曰:“此属皆自为计,非能保社稷,为殿下计也。若殷浩去职,人情离骇,天子独坐,当此之际,必有任其责者,非殿下而谁乎!”又谓浩曰:“彼若抗表问罪,卿为之首。事任如此,猜衅已成,欲作匹夫,岂有全地邪!且当静以待之。令相王与手书,示以款诚,为陈成败,彼必旋师;若不从,则遣中诏;又不从,乃当以正义相裁。奈何无故匆匆,先自猖獗乎!”浩曰:“决大事正自难,顷日来欲使人闷。闻卿此谋,意始得了。”彪之,彬之子也。 抚军司马高崧言于昱曰:“王宜致书,谕以祸福,自当返旆。如其不尔,便六军整驾,逆顺于兹判矣!”乃于坐为昱草书曰:“寇难宜平,时会宜接。此实为国远图,经略大算,能弘斯会,非足下而谁?但以比兴师动众,要当以资实为本;运转之艰,古人所难,不可易之于始而不熟虑。顷所以深用为疑,惟在此耳。然异常之举,众之所骇,游声噂沓,想足下亦少闻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或能望风振扰,一时崩散。如此则望实并丧,社稷之事去矣。皆由吾暗弱,德信不著,不能镇静群庶,保固维城,所以内愧于心,外惭良友。吾与足下,虽职有内外,安社稷,保家国,其致一也。天下安危,系之明德。当先思宁国而后图其外,使王基克隆,大义弘著,所望于足下。区区诚怀,岂可复顾嫌而不尽哉!”温即上疏惶恐致谢,回军还镇。 朝廷将行郊祀。会稽王昱问于王彪之曰:“郊祀应有赦否?”彪之曰:“自中兴以来,郊祀往往有赦,愚意常谓非宜;凶愚之人,以为郊必有赦,将生心于徼幸矣!”昱从之。 燕王俊如龙城。 丁零翟鼠帅所部降燕,封为归义王。 孝宗穆皇帝中之上永和八年(壬子,公元三五二年) 春,正月,辛卯,日有食之。 秦丞相雄等请秦王健正尊号,依汉、晋之旧,不必效石氏之初。健从之,即皇帝位,大赦。诸公皆进爵为王。且言单于所以统壹百蛮,非天子所宜领,以授太子苌。 司马勋既还汉中,杜洪、张琚屯宜秋。洪自以右族,轻琚,琚遂杀洪,自立为秦王,改元建昌。 刘显攻常山,魏主闵留大将军蒋干使辅太子智守鄴,自将八千骑救之。显大司马清河王宁以枣强降魏。闵击显,败之,追奔至襄国。显大将军曹伏驹开门纳闵。闵杀显及其公卿己下百馀人,焚襄国宫室,迁其民于鄴。赵汝阴王琨以其妻妾来奔,斩于建康市,石氏遂绝。 尚书左丞孔严言于殷浩曰:“比来众情,良可寒心,不知使君当何以镇之。愚谓宜明受任之方,韩、彭专征伐,萧、曹守管籥,内外之任,各有攸司;深思廉、蔺屈身之义,平、勃交欢之谋,令穆然无间,然后可以保大定功也。观顷日降附之徒,皆人面兽心,贪而无亲,恐难以义感也。”浩不从。严,愉之从子也。 浩上疏请北出许、洛,诏许之。以安西将军谢尚、北中郎奖荀羡为督统,进屯寿春。谢尚不能抚尉张遇,遇怒,据许昌叛,使其将上官恩据洛阳,乐弘攻督护戴施于仓垣,浩军不能进。三月,命荀羡镇准阴,寻加监青州诸军事,又领兗州刺史,镇下邳。 乙巳,燕王俊还蓟,稍徙军中文武兵民家属于蓟。 姚弋仲有子四十二人,及病,谓诸子曰:“石氏待吾厚,吾本欲为之尽力。今石氏已灭,中原无主;我死,汝亟自归于晋,当固执臣节,无为不义也!”弋仲卒,子襄秘不发丧,帅户六万南攻阳平、元城、发干,破之,屯于碻磝津,以太原王亮为长史,天水尹赤为司马,太原薛瓚、略阳权翼为参军。襄与秦兵战,败,亡三万馀户,南至荥阳,始发丧。又与秦将高昌、李历战于麻田,马中流矢而毙。弟苌以马授襄,襄曰:“汝何以自免?”苌曰:“但令兄济,竖子必不敢害苌!”会救至,俱免。尹赤奔秦,秦以赤为并州刺史,镇蒲阪。 襄遂帅众归晋,送其五弟为质。诏襄屯谯城,襄单骑渡淮,见谢尚于寿春。尚闻其名,命去仗卫,幅巾待之,欢若平生。襄博学,善谈论,江东人士皆重之。 魏主闵既克襄国,因游食常山、中山诸郡。赵立义将军段勤聚胡、羯万馀人保据绎幕,自称赵帝。夏,四月,甲子,燕王俊遣慕容恪击魏,慕容霸等击勤。 魏主闵将与燕战,大将军董闰、车骑将军张温谏曰:“鲜卑乘胜锋锐,且彼众我寡,请且避之,俟其骄惰,然后益兵以击之,”闵怒曰:“吾欲以此众平幽州,斩慕容俊;今遇恪而避之,人谓我何!”司徒刘茂、特进郎闿相谓曰:“吾君此行,必不还矣,吾等何为坐待戮辱!”皆自杀。 闵军于安喜,慕容恪引兵从之。闵趣常山,恪追之,丙子,及于魏昌之廉台。闵与燕兵十战,燕兵皆不胜。闵素有勇名,所将兵精锐,燕人惮之。慕容恪巡陈,谓将士曰:“冉闵勇而无谋,一夫敌耳!其士卒饥疲,甲兵虽精,其实难用,不足破也!”闵以所将多步卒,而燕皆骑兵,引兵将趣林中。恪参军高开曰:“吾骑兵利平地,若闵得入林,不可复制。宜亟遣轻骑邀之,既合而阳走,诱致平地,然后可击也”。恪从之。魏兵还就平地,恪分军为三部,谓诸将曰:“闵性轻锐,又自以众少,必致死于我。我厚集中军之陈以待之,俟其合战,卿等从旁击之,无不克矣。”乃择鲜卑善射者五千人,以铁锁连其马,为方陈而前。闵所乘骏马曰硃龙,日行千里。闵左操双刃矛,右执钩戟,以击燕兵,斩首三百馀级。望见大幢,知其为中军,直冲之;燕两军从旁夹击,大破之。围闵数重,闵溃围东走二十馀里,硃龙忽毙,为燕兵所执。燕人杀魏仆射刘群,执董闵、张温,及闵皆送于蓟。闵子操奔鲁口。高开被创而卒。慕容恪进屯常山,俊命恪镇中山。 己卯,冉闵至蓟。俊大赦,立闵而责之曰:“汝奴仆下才,何得妄称帝?”闵曰:“天下大乱,尔曹夷狄禽兽之类犹称帝,况我中土英雄,何为不得称帝邪!”俊怒,鞭之三百,送于龙城。 慕容霸军至绎幕,段勤与弟思陪举城降。 甲申,俊遣慕容评及中尉侯龛帅精骑万人攻鄴。癸巳,至鄴,魏蒋干及太子智闭城拒守。城外皆降于燕,刘宁及弟崇帅胡骑三千奔晋阳。 秦以张遇为征东大将军、豫州牧。 五月,秦主健攻张琚于宜秋,斩之。 鄴中大饥,人相食,故赵时宫人被食略尽。蒋干遗侍中缪嵩、詹事刘猗奉表请降,且求救于谢尚。庚寅,燕王俊遣广威将军慕容军、殿中将军慕舆根、右司马皇甫真等帅步骑二万助慕容评攻鄴。 辛卯,燕人斩冉闵于龙城。会大旱,蝗,燕王俊谓闵为祟,遣使祀之,谥曰悼武天王。 初,谢尚使戴施据枋头,施闻蒋干求救,乃自仓垣徙屯棘津,止干使者求传国玺。刘猗使缪嵩还鄴白干,干疑尚不能救,沉吟未决。六月,施帅壮士百馀人入鄴,助守三台,绐之曰:“今燕寇在外,道路不通,玺未敢送也。卿且出以付我,我当驰白天子。天子闻玺在吾所,信卿至诚,必多发兵粮以相救饷。”干以为然,出玺付之。施宣言使督护何融迎粮,阴令怀玺送于枋头。甲子,蒋干帅锐卒五千及晋兵出战,慕容评大破之,斩首四千级,干脱走入城。 甲申,秦主健还长安。 谢尚、姚襄共攻张遇于许昌。秦主健遣丞相东海王雄、卫大将军平昌王菁略地关东,帅步骑二万救之。丁亥,战于颍水之诚桥,尚等大败,死者万五千人。尚奔还淮南,襄弃辎重,送尚于芍陂;尚悉以后事付襄。殷浩闻尚败,退屯寿春。秋,七月,秦丞相雄徙张遇及陈、颍、许、洛之民五万馀户于关中,以右卫将军杨群为豫州刺史,镇许昌。谢尚降,号建威将军。 赵故西中郎将王擢遣使请降;拜擢秦州刺史。 丁酉,以武陵王晞为太宰。 丙辰,燕王俊如中山。 王午闻魏败,时邓恒已死,午自称安国王。八月,戊辰,燕王俊遣慕容恪、封弈、阳骛攻之,午闭城自守,送冉操诣燕军;燕人掠其禾稼而还。 庚午,魏长水校尉马愿等开鄴城纳燕兵,戴施、蒋干悬缒而下,奔于仓垣。慕容评送魏后董氏、太子智、太尉申钟、司空条攸等及乘舆服御于蓟。尚书令王简、左仆射张乾、右仆射郎肃皆自杀。燕王俊诈云董氏得传国玺献之,赐号奉玺君,赐冉智爵海宾侯。以申钟为大将军右长史。命慕容评镇鄴。 桓温使司马勋助周抚讨萧敬文于涪城,斩之。 谢尚自枋头迎传国玺至建康,百僚毕贺。 秦以雷弱儿为大司马,毛贵为太尉,张遇为司空。 殷浩之北伐也,中军将军王羲之以书止之,不听。既而无功,复谋再举。羲之遗浩书曰:“今以区区江左,天下寒心,固已久矣。力争武功,非所当作。自顷处内外之任者,未有深谋远虑,而疲竭根本,各从所志,竟无一功可论,遂令天下将有土崩之势。任其事者,岂得辞四海之责哉!今军破于外,资竭于内,保淮之志,非所复及,莫若还保长江,督将各处复旧镇。自长江以外,羁縻而已。引咎责躬,更为善治,省其赋役,与民更始,庶可以救倒悬之急也!使君起于布衣,任天下之重,当董统之任,而败丧至此,恐阖朝群贤未有与人分其谤者。若犹以前事为未工,故复求之分外,宇宙虽广,自容何所!此愚智所不解也。” 又与会稽王昱笺曰:“为人臣者谁不愿尊其主比隆前世!况遇难得之运哉!顾力有所不及,岂不可不权轻重而处之也!今虽有可喜之会,内求诸己,而所忧乃重于所喜。功未可期,遗黎歼尽,劳役无时,征求日重,以区区吴、越经纬天下十分之九,不亡何待!而不度德量力,不弊不己,此封内所痛心叹悼而莫敢吐诚者也。‘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愿殿下更垂三思,先为不可胜之基,须根立势举,谋之未晚。若不行,恐糜鹿之游,将不止林薮而已!愿殿下暂废虚远之怀,以救倒悬之急,可谓以亡为存,转祸为福也。”不从。 九月,浩屯泗口,遣河南太守戴施据石门,荥阳太守刘遯据仓垣。浩以军兴,罢遣太学生徒,学校由此遂废。 冬,十月,谢尚遣冠军将军王侠攻许昌,克之。秦豫州刺史杨群退屯弘农。征尚为给事中,戍石头。 丁卯,燕王俊还蓟。 故赵将拥兵据州郡者,各遣使降燕;燕王俊以王擢为益州刺史,夔逸为秦州刺史,张平为并州刺史,李历为兗州刺史,高昌为安西将军,刘宁为车骑将军。 慕容恪屯安平,积粮,治攻具,将讨王午。丙戌,中山苏林起兵于无极,自称天子;恪自鲁口还讨林。闰月,戊子,燕王俊遣广威将军慕舆根助恪攻林,斩之。王午为其将秦兴所杀。吕护杀兴,复自称安国王。 燕群僚共上尊号于燕王俊,俊许之。十一月,丁卯,始置百官,以国相封弈为太尉,左长史阳骛为尚书令,右司马皇甫真为尚书左仆射,典书令张悕为右仆射;其馀文武,拜授有差。戊辰,俊即皇帝位,大赦。自谓获传国玺,改元元玺。追尊武宣王为高祖武宣皇帝,文明王为太祖文明皇帝。时晋使适至燕,俊谓曰:“汝还,白汝天子:我承人乏,为中国所推,已为帝矣!”改司州为中州,建留台于龙都,以玄菟太守乙逸为尚书,专委留务。 秦丞相雄攻王擢于陇西,擢奔凉州,雄还屯陇东。张重华以擢为征虏将军、秦州刺史,特宠待之。 孝宗穆皇帝中之上永和九年(癸丑,公元三五三年) 春,正月,乙卯朔,大赦。 二月,庚子,燕王俊立其妃可足浑氏为皇后,世子晔为皇太子,皆自龙城迁于蓟宫。 张重华遣将军张弘、宋修会王擢帅骑万五千伐秦。秦丞相雄、卫将军菁拒之,大败凉兵于龙黎,斩首万二千级,虏张弘、宋修,王擢弃秦州,奔姑臧。秦主健以领军将军苻愿为秦州刺史,镇上邽。 三月,交州刺史阮敷讨林邑,破五十馀垒。 赵故卫尉常山李犊聚众数千人叛燕。 西域胡刘康诈称刘曜子,聚众于平阳,自称晋王;夏,四月,秦左卫将军苻飞讨擒之。 以安西将军谢尚为尚书仆射。 五月,张重华复使王擢帅众二万伐上邽,秦州郡县多应之;苻愿战败,奔长安。重华因上疏请伐秦。诏进重华凉州牧。 燕主俊遣卫将军恪讨李犊,犊降,遂东击吕护于鲁口。 六月,秦苻飞攻氐王杨初于仇池,为初所败。丞相雄、平昌王菁帅步骑四万屯于陇东。 秦主健纳张遇继母韩氏为昭仪,数于众中谓遇曰:“卿,吾假子也。”遇耻之,因雄等精兵在外,阴结关中豪杰,欲灭苻氏,以其地来降。秋,七月,遇与黄门刘晁谋夜袭健,晃约开门以待之。会健使晃出外,晃固辞,不得已而行。遇不知,引兵至门,门不开。事觉,伏诛。于是孔持起池阳,刘珍、夏侯显起鄠,乔秉起雍,胡阳赤起司竹,呼延毒起灞城,众数万人,各遣使来请兵。 秦以左仆射鱼遵为司空。 九月,秦丞相雄帅众二万还长安,遣平昌王菁略定上洛,置荆州于丰阳川,以步兵校尉金城郭敬为刺史。雄与清河王法、苻飞分讨孔持等。 姚襄屯历阳,以燕、秦方强,未有北伐之志,乃夹淮广兴屯田,训厉将士。殷浩在寿春,恶其强盛,囚襄诸弟,屡遣刺客刺之,刺客皆以情告襄。安北将军魏统卒,弟憬代领部曲。浩潜遣憬帅众五千袭之,襄斩憬,并其众。浩愈恶之,使龙骧将军刘启守谯,迁襄于梁国蠡台,表授梁国内史。 魏憬子弟数往来寿春,襄益疑惧,遣参军权翼使于浩。浩曰:“身与姚平北共为王臣,休戚同之。平北每举动自专,甚失辅车之理,岂所望也!”翼曰:“平北英姿绝世,拥兵数万而远归晋室者,以朝廷有道,宰辅明哲故也。今将军轻信谗慝之言,与平北有隙,愚谓猜嫌之端,在此不在彼也。”浩曰:“平北姿性豪迈,生杀自由,又纵小人掠夺吾马。王臣之体,固若是乎?”翼曰:“平北归命圣朝,岂肯妄杀无辜!奸宄之人,亦王法所不容也,杀之何害!”浩曰:“然则掠马何也?”翼曰:“将军谓平北雄武难制,终将讨之,故取马欲以自卫耳。”浩笑曰:“何至是也!” 初,浩阴遣人诱秦梁安、雷弱儿,使杀秦主健,许以关右之任,弱儿伪许之,且请兵应接。浩闻张遇作乱,健兄子辅国将军黄眉自洛阳西奔,以为安等事已成。冬,十月,浩自寿春帅众七万北伐,欲进据洛阳,修复园陵。吏部尚书王彪之上会稽王昱笺,以为:“弱儿等容有诈伪,浩未应轻进。”不从。浩以姚襄为前驱。襄引兵北行,度浩将至,诈令部众夜遁,阴伏甲以邀之。浩闻而追襄至山桑。襄纵兵击之,浩大败,弃辎重,走保谯城。襄俘斩万馀,悉收其资仗,使兄益守山桑,襄复加淮南。会稽王昱谓王彪之曰:“君言无不中,张、陈无以过也!”西平敬烈公张重华有疾,子曜灵才十岁,立为世子,赦其境内。重华庶兄长宁侯祚,有勇力、吏干,而倾巧善事内外,与重华嬖臣赵长、尉缉等结异姓兄弟。都尉常据请出之,重华曰:“吾方以祚为周公,使辅幼子,君是何言也!” 谢艾以枹罕之功有宠于重华,左右疾之,谮艾,出为酒泉太守。艾上疏言:“权幸用事,公室将危,乞听臣入侍。”且言:“长宁侯祚及赵长等将为乱,宜尽逐之。”十一月,己未,重华疾甚,手令征艾为卫将军,监中外诸军事,辅政;祚、长等匿而不宜。 丁卯,重华卒,世子曜灵立,称大司马、凉州刺史、西平公。赵长等矫重华遗令,以长宁侯祚为都督中外诸军事、抚军大将军,辅政。 殷浩使部将刘启、王彬之攻姚益于山桑。姚襄自淮南击之,启、彬之皆败死。襄进据芍陂。 赵末,乐陵硃秃、平原杜能、清河丁娆、阳平孙元各拥兵分据城邑,至是皆请降于燕;燕主俊以秃为青州刺史,能为平原太守,娆为立节将军,元为兗州刺史,各留抚其营。 秦丞相雄克池阳,斩孔特。十二月,清河王法、苻飞克鄠,斩刘珍、夏侯显。 姚襄济淮,屯盱眙,招掠流民,众至七万,分置守宰,劝课农桑;遣使诣建康罪状殷浩,并自陈谢。诏以谢尚都督江西、淮南诸军事、豫州刺史,镇历阳。 凉右长史赵长等建议,以为:“时难未夷,宜立长君,曜灵冲幼,请立长宁侯祚。”张祚先得幸于重华之母马氏,马氏许之,乃废张曜灵为凉宁侯,立祚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凉公。祚既得志,恣为淫虐,杀重华妃裴氏及谢艾。 燕卫将军恪、抚军将军军、左将军彪等屡荐给事黄门侍郎霸有命世之才,宜总大任。是岁,燕主俊以霸为使持节、安东将军、北冀州剌史,镇常山。 孝宗穆皇帝中之上永和十年(甲寅,公元三五四年) 春,正月,张祚自称凉王,改建兴四十二年为和平元年。立妻辛氏为王后,子太和为太子,封弟天锡为长宁侯,子庭坚为建康侯,曜灵弟玄靓为凉武侯。置百官,郊祀天地,用天子礼乐。尚书马岌切谏,坐免官。郎中丁琪复谏曰:“我自武公以来,世守臣节,抱忠履谦五十馀年,故能以一州大众,抗举世之虏,师徒岁起,民不告疲。殿下勋德未高于先公,而亟谋革命,臣未见其可也。彼士民所以用命,四远所以归向者,以吾能奉晋室故也。今而自尊,则中外离心,安能以一隅之地,拒天下之强敌乎!”祚大怒,斩之于阙下。 故魏降将周成反,自宛袭洛阳。辛酉,河南太守戴施奔鲔渚。秦丞相雄克司竹。胡阳赤奔霸城,依呼延毒。 中军将军、扬州刺史殷浩连年北伐,师徒屡败,粮械都尽。征西将军桓温因朝野之怨,上疏数浩之罪,请废之。朝廷不得已,免浩为庶人,徙东阳之信安。自此内外大权一归于温矣。 浩少与温齐名,而心竞不相下,温常轻之。浩既废黜,虽愁怨,不形辞色,常书空作“咄咄怪事”字。久之,温谓掾郗超曰:“浩有德有言,向为令仆,足以仪刑百揆,朝廷用违其才耳。”将以浩为尚书令,以书告之。浩欣然许焉,将答书,虑有谬误,开闭者十数,竟达空函。温大怒,由是遂绝,卒于徙所。以前会稽内史王述为扬州刺史。 二月,乙丑,桓温统步骑四万发江陵。水军自襄阳入均口,至南乡,步兵自淅川趣武关,命司马勋出子午道以伐秦。 燕卫将军恪围鲁口,三月,拔之。吕护奔野王,遣弟奉表谢罪于燕,燕以护为河内太守。 姚襄遣使降燕。 燕主俊以慕容评为镇南将军,都督秦、雍、益、梁、江、扬、荆、徐、兗、豫十州诸军事,权镇洛水;以慕容强为前锋都督,督荆、徐二州、缘淮诸军事,进据河南。 桓温将攻上洛,获秦荆州刺史郭敬;进击青泥,破之。司马勋掠秦西鄙,凉秦州刺史王擢攻陈仓以应温。秦主健遣太子苌、丞相雄、淮南王生、平昌王菁、北平王硕帅众五万军于峣柳以拒温。夏,四月,已亥,温与秦兵战于蓝田。秦淮南王生单骑突陈,出入以十数,杀伤晋将士甚众。温督众力战,秦兵大败;将军桓冲又败秦丞相雄于白鹿原。冲,温之弟也。温转战而前,壬寅,进至灞上。秦太子苌等退屯城南,秦主健与老弱六千固守长安小城,悉发精兵三万,遣大司马雷弱儿等与苌合兵以拒温。三辅郡县皆来降,温抚谕居民,使安堵复业。民争持牛酒迎劳,男女夹路观之,耆老有垂泣者,曰:“不图今日复睹官军!” 秦丞相雄帅骑七千袭司马勋于子午谷,破之,勋退屯女娲堡。 戊申,燕主俊封抚军将军军为襄阳王,左将军彭为武昌王;以卫将军恪为大司马、侍中、大都督、录尚书事,封太原王;镇南将军评为司徒、骠骑将军,封上庸王;封安东将军霸为吴王,左贤王友为范阳王,散骑常侍厉为下邳王,散骑常侍宜为庐江王,宁北将军度为乐浪王;又封弟桓为宜都王,逮为临贺王,徽为河间王,龙为历阳王,纳为北海王,秀为兰陵王,岳为安丰王,德为梁公,默为始安公,偻为南康公;子咸为乐安王,亮为勃海王,温为带方王,涉为渔阳王,为中山王;以尚书令阳骛为司空,仍守尚书令。命冀州刺史吴王霸徙治信都。初,燕王皝奇霸之才,故名之曰霸,将以为世子,群臣谏而止,然宠遇犹逾于世子。由是俊恶之,以其尝坠马折齿,更名曰缺;寻以其应谶文,更名曰垂;迁侍中,录留台事,徙镇龙城。垂大得东北之和,俊愈恶之,复召还。 五月,江西流民郭敞等千馀人执陈留内史刘仕,降于姚襄。建康震骇,以吏部尚书周闵为中军将军,屯中堂,豫州刺史谢尚自历阳还卫京师,固江备守。 王擢拔陈仓,杀秦扶风内史毛难。 北海王猛,少好学,倜傥有大志,不屑细务,人皆轻之。猛悠然自得,隐居华阴。闻桓温入关,披褐诣之,扪虱而谈当世之务,旁若无人。温异之,问曰:“吾奉天子之命,将锐兵十万为百姓除残贼,而三秦豪杰未有至者,何也?”猛曰:“公不远数千里,深入敌境。今长安咫尺,而不渡灞水,百姓未知公心,所以不至。”温嘿然无以应,徐曰:“江东无卿比也!”乃署猛军谋祭酒。 温与秦丞相雄等战于白鹿原,温兵不利,死者万馀人。初,温指秦麦以为粮,既而秦人悉芟麦,清野以待之,温军乏食。六月,丁丑,徙关中三千馀户而归。以王猛为高官督护,欲与俱还,猛辞不就。 呼延毒帅众一万从温还。秦太子苌等随温击之,比至潼关,温军屡败,失亡以万数。 温之屯灞上也,顺阳太守薛珍温径进逼长安,温弗从。珍以偏师独济,颇有所获。及温退,乃还,显言于众,自矜其勇而咎温之持重;温杀之。 秦丞相雄击司马勋、王擢于陈仓,勋奔汉中,擢奔略阳。 秦以光禄大夫赵俱为洛阳刺史,镇宜阳。 秦东海敬武王雄攻乔秉于雍;丙申,卒。秦主健哭之呕血,曰:“天不欲吾平四海邪?何夺吾元才之速也!”赠魏王,葬礼依晋安平献王故事。雄以佐命无勋,位兼将相,权侔人主,而谦恭泛爱,遵奉法度,故健重之,常曰:“元才,吾之周公也。”子坚袭爵。坚性至孝,幼有志度,博学多能,交结英豪,吕婆楼、强汪及略阳梁平老皆与之善。 燕乐陵太守慕容钩,翰之子也,与青州刺史硃秃共治厌次。钩自恃宗室,每陵侮秃。秃不胜忿,秋,七月,袭钩,杀之,南奔段龛。 秦太子苌攻乔秉于雍,八月,斩之,关中悉平。秦主健赏拒桓温之功,以雷弱儿为丞相,毛贵为太傅,鱼遵为太尉,淮南王生为中军大将军,平昌王菁为司空。健勤于政事,数延公卿咨讲治道,承赵人苛虐奢侈之后,易以宽简节俭,崇儒礼士,由是秦人悦之。 燕大调兵众,因发诏之日,号曰:“丙戌举。” 九月,桓温还自伐秦,帝遣侍中、黄门劳温于襄阳。 或告燕黄门侍郎宋斌等谋奉冉智为主而反,皆伏诛。斌,烛之子也。 秦太子苌之拒桓温也,为流矢所中,冬,十月,卒,谥曰献哀。 燕王俊如龙城。 桓温之入关也,王擢遣使告凉王祚,言温善用兵,其志难测。祚惧,且畏擢之叛己,遣人刺之。事泄,祚益惧,大发兵,声言东伐,实欲西保敦煌,会温还而止。既而遣秦州刺史牛霸等帅兵三千击擢,破之。十一月,擢帅众降秦,秦以擢为尚书,以上将军啖铁为秦州刺史。 秦王健叔父武都王安自晋还,为姚襄所虏,以为洛州刺史。十二月,安亡归秦,健以安为大司马、骠骑大将军、并州刺史,镇蒲坂。 是岁,秦大饥,米一升直布一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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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 卷一百一十一 · 晋纪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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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屠维大渊献,尽上章困敦,凡二年。 安皇帝丙隆安三年(己亥,公元三三九年) 春,正月,辛酉,大赦。 戊辰,燕昌黎尹留忠谋反,诛,事连尚书令东阳公根、尚书段成,皆坐死;遣中卫将军卫双就诛忠弟幽州刺史志于凡城。以卫将军平原公元为司徒、尚书令。 庚午,魏主珪北巡,分命大将军常山王遵等三军东道出长川,镇北将军高凉王乐真等七军从西道出牛川,珪自将大军从中道出驳髯水以袭高车。 壬午,燕右将军张真、城门校尉和翰坐谋反诛。 癸未,燕大赦,改元长乐。燕主盛每十日一自决狱,不加拷掠,多得其情。 武威王乌孤徙治乐都,以其弟西平公利鹿孤镇安夷,广武公傉檀镇西平,叔父素渥镇湟河,若留镇浇河,从弟替引镇岭南,洛回镇廉川,从叔吐若留镇浩亹;夷、夏俊杰,随才授任,内居显位,外典郡县,咸得其宜。 乌孤谓群臣曰:“陇右、河西,本数郡之地,遭乱分裂至十馀国,吕氏、乞伏氏、段氏最强。今欲取之,三者何先?”杨统曰:“乞伏氏本吾之部落,终当服从。段氏书生,无能为患,且结好于我,攻之不义。吕光衰耄,嗣子微弱,纂、弘虽有才而内相猜忌,若使浩亹、廉川乘虚迭出,彼必疲于奔命,不过二年,兵劳民困,则姑臧可图也。姑臧举,则二寇不待攻而服矣。”乌孤曰:“善。” 二月,丁亥朔,魏军大破高车二十馀部,获七万馀口,马三十馀万匹,牛羊百四十馀万头。卫王仪别将三万骑绝漠千馀里,破其七部,获二万馀口,马五万馀匹,牛羊二万馀头。高车诸部大震。 林邑王范达陷日南、九真,遂寇交趾,太守杜瑗击破之。 庚戌,魏征虏将军庾岳破张超于勃海,斩之。 段业即凉王位,改元天玺。以沮渠蒙逊为尚书左丞,梁中庸为右丞。 魏主珪大猎于牛川之南,以高车人为围,周七百馀里;因驱其禽兽,南抵平城,使高车筑鹿苑,广数十里。三月,己未,珪还平城。 甲子,珪分尚书三十六曹及外署,凡置三百六十曹,令八部大夫主之。吏部尚书崔宏通署三十六曹,如令、仆统事。置五经博士,增国子太学生员合三千人。 珪问博士李先曰:“天下何物最善,可以益人神智?”对曰:“莫若书籍。”珪曰:“书籍凡有几何,如何可集?”对曰:“自书契以来,世有滋益,以至于今,不可胜计。苟人主所好,何忧不集!”珪从之,命郡县大索书籍,悉送平城。 初,秦王登之弟广帅众三千依南燕王德,德以为冠军将军,处之乞活堡。会荧惑守东井,或言秦当复兴,广乃自称为秦王,击南燕北地王钟,破之。是时,滑台孤弱,土无十城,众不过一万,钟既败,附德者多去德而附广。德乃留鲁阳王和守滑台,自帅众讨广,斩之。 燕主宝之至黎阳也,鲁阳王和长史李辨劝和纳之,和不从。辨惧,故潜引晋军至管城,欲因德出战而作乱。既而德不出,辨愈不自安。及德讨苻广,辨复劝和反。和不从,辨乃杀和,以滑台降魏。魏行台尚书和跋在鄴,帅轻骑自鄴赴之。既至,辨悔之,闭门拒守。跋使尚书郎邓晖说之,辨乃开门内跋,跋悉收德宫人府库。德遣兵击跋,跋逆击,破之,又破德将桂阳王镇,俘获千馀人。陈、颍之民多附于魏。 南燕右卫将军慕容云斩李辨,帅将士家属二万馀口出滑台赴德。德欲攻滑台,韩范曰;“向也魏为客,吾为主人;今也吾为客,魏为主人。人心危惧,不可复战,不如先据一方,自立基本,乃图进取。”张华曰:“彭城,楚之旧都,可攻而据之。”北地王钟等皆劝德攻滑台。尚书潘聪曰:“滑台四通八达之地,北有魏,南有晋,西有秦,居之未尝一日安也。彭城土旷人稀,平夷无险,且晋之旧镇,未易可取。又密迩江、淮,夏秋多水。乘舟而战者,吴之所长,我之所短也。青州沃野二千里,精兵十馀万,左有负海之饶,右有山河之固,广固城曹嶷所筑,地形阻峻,足为帝王之都。三齐英杰,思得明主以立功于世久矣。辟闾浑昔为燕臣,今宜遣辨士驰说于前,大兵继踵于后,若其不服,取之如拾芥耳。既得其地,然后闭关养锐,伺隙而动,此乃陛下之关中、河内也。”德犹豫未决。沙门竺朗素善占候,德使牙门苏抚问之,朗曰:“敬览三策,潘尚书之议,兴邦之言也。且今岁之初,彗星起奎、娄,扫虚、危;彗者,除旧布新之象,奎、娄为鲁,虚、危为齐。宜先取兗州,巡抚琅邪,至秋乃北徇齐地,此天道也。”抚又密问以年世,朗以《周易》筮之曰:“燕衰庚戌,年则一纪,世则及子。”抚还报德,德乃引师而南,兗州北鄙诸郡县皆降之。德置守宰以抚之,禁军士无得虏掠。百姓大悦,牛酒属路。 丙子,魏主珪遣建义将军庾真、越骑校尉奚斤击库狄、宥连、侯莫陈三部,皆破之,追奔至大峨谷,置戍而还。 己卯,追尊帝所生母陈夫人为德皇太后。 夏,四月,鲜卑叠掘河内帅户五千降于西秦。西秦王乾归以河内为叠掘都统,以宗女妻之。 甲午,燕大赦。 会稽王道子有疾,且无日不醉。世子元显知朝望去之,乃讽朝廷解道子司徒、扬州刺史。乙未,以元显为扬州刺史。道子醒而后知之,大怒,无如之何。元显以庐江太守会稽张法顺为谋主,多引树亲党,朝贵皆畏事之。 燕散骑常侍馀超、左将军高和等坐谋反诛。 凉太子绍、太原公纂将兵伐北凉,北凉王业求救于武威王乌孤,乌孤遣骠骑大将军利鹿孤及杨轨救之。业将战,沮渠蒙逊谏曰:“杨轨恃鲜卑之强,有窥窬之志,绍、纂深入,置兵死地,不可敌也。今不战则有泰山之安,战则有累卵之危。”业从之,案兵不战。绍、纂引兵归。 六月,乌孤以利鹿孤为凉州牧,镇西平,召车骑大将军傉檀入录府国事。 会稽世子元显自以少年,不欲顿居重任;戊子,以琅邪王德文为司徒。 魏前河间太守范阳卢溥帅其部曲数千家,就食渔阳,遂据有数郡。秋,七月,己未,燕主盛遣使拜溥幽州刺史。 辛酉,燕主盛下诏曰:“法例律,公侯有罪,得以金帛赎,此不足以惩恶而利于王府,甚无谓也。自今皆令立功以自赎。勿复输金帛。 西秦丞相南川宣公出连乞都卒。 秦齐公崇、镇东将军杨佛嵩寇洛阳,河南太守陇西辛恭靖婴城固守。雍州刺史杨佺期遣使求救于魏常山王遵,魏主珪以散骑侍郎西河张济为遵从事中郎以报之。佺期问于济曰:“魏之伐中山,戎士几何?”济曰:“四十馀万”。佺期曰:“以魏之强,小羌不足灭也。且晋之与魏,本为一家,今既结好,义无所隐。此间兵弱粮寡,洛阳之救,恃魏而已。若其保全,必有厚报;若其不守,与其使羌得之,不若使魏得之。”济还报。八月,珪遣太尉穆崇将六万骑往救之。 燕辽西太守李朗在郡十年,威行境内,恐燕主盛疑之,累征不赴。以其家在龙城,未敢显叛,阴召魏兵,许以郡降魏;遣使驰诣龙城,广张寇势。盛曰:“此必诈也。”召使者诘问,果无事实。盛尽灭朗族,丁酉,遣辅国将军李旱讨之。 初,魏奋武将军张衮以才谋为魏主珪所信重,委以腹心。珪问中州士人于衮,衮荐卢溥及崔逞,珪皆用之。 珪围中山,久未下,军食乏,问计于群臣。逞为御史中丞,对曰:“桑椹可以佐粮。飞鸮食椹而改音,诗人所称也。”珪虽用其言,听民以椹当租,然以逞为侮慢,心衔之。秦人寇襄阳,雍州刺史郗恢以书求救于魏常山王遵曰:“览兄虎步中原。”珪以恢无君臣之礼,命衮及逞为复书,必贬其主。兗、逞谓帝为贵主,珪怒曰:“命汝贬之,而谓之‘贵主’,何如‘贤兄’也!”逞之降魏也,以天下方乱,恐我复遗种,使其妻张氏与四子留冀州,逞独与幼子赜诣平城,所留妻子遂奔南燕。珪并以是责逞,赐逞死。卢溥受燕爵命,侵掠魏郡县,杀魏幽州刺史封沓干。珪谓衮所举皆非其人,黜衮为尚书令史。衮乃阖门不通人事,惟手校经籍,岁馀而终。 燕主宝之败也,中书令、民部尚书封懿降于魏。珪以懿为给事黄门侍郎、都坐大官。珪问懿以燕氏旧事,懿应对疏慢,亦坐废于家。 武威王秃发乌孤醉,走马伤胁而卒,遗令立长君。国人立其弟利鹿孤,谥乌孤曰武王,庙号列祖。利鹿孤大赦,徙治西平。 南燕王德遣使说幽州刺史辟闾浑,欲下之,浑不从。德遣北地王钟帅步骑二万击之,德进据琅邪,徐、兗之民归附者十馀万。德自琅邪引兵而北,以南海王法为兗州刺史,镇梁父。进攻莒城,守将任安委城走。德以潘聪为徐州刺史,镇莒城。兰汗之乱,燕吏部尚书封孚南奔辟闾浑,浑表为勃海太守;及德至,孚出降,德大喜曰:“孤得青州不为喜,喜得卿耳!”遂委以机密。北地王钟传檄青州诸郡,谕以祸福,辟闾浑徙八千馀家入守广固,遣司马崔诞戊薄荀固,平原太守张豁戌柳泉;诞、豁承檄皆降于德。浑惧,携妻子奔魏,德遣射声校尉刘纲追之,及于莒城,斩之。浑子道秀自诣德,请与父俱死。德曰:“父虽不忠,而子能孝。”特赦之。浑参军张瑛为浑作檄,辞多不逊,德执而让之。瑛神色自若,徐曰:“浑之有臣,犹韩信之有蒯通。通遇汉祖而生,臣遭陛下而死。比之古人,窃为不幸耳!”德杀之。遂定都广固。 燕李旱行至建安,燕主盛急召之,君臣莫测其故。九月,辛未,复遣之。李朗闻其家被诛,拥二千馀户以自固;及闻旱还,谓有内变,不复设备,留其子养守令支,自迎魏师于北平。壬子,旱袭令支,克之,遣广威将军孟广平追及朗于无终,斩之。 秦主兴以灾异屡见,降号称王,下诏令群公、卿士、将牧、守宰各降一等;大赦,改元弘始。存问孤贫,举拔贤俊,简省法令,清察狱讼,守令之有政迹者赏之,贪残者诛之,远近肃然。 冬,十月,甲午,燕中卫将军卫双有罪,赐死。李旱还,闻双死,惧,弃军而亡,至板陉,复还归罪。燕主盛复其爵位,谓侍中孙勍曰:“旱为将而弃军,罪在不赦。然昔先帝蒙尘,骨肉离心,公卿失节,惟旱以宦者忠勤不懈,始终如一,故吾念其功而赦之耳。 辛恭靖固守百馀日,魏救未至,秦兵拔洛阳,获恭靖。恭靖见秦王兴,不拜,曰:“吾不为羌贼臣!”兴囚之,恭靖逃归。自淮、汉以北,诸城多请降,送任于秦。 魏主珪以穆崇为豫州刺史,镇野王。 会稽世子元显,性苛刻,生杀任意;发东土诸郡免奴为客者,号曰乐属,移置京师,以充兵役,东土嚣然苦之。 孙恩因民心骚动,自海岛帅其党杀上虞令,遂攻会稽。会稽内史王凝之,羲之之子也,世奉天师道,不出兵,亦不设备,日于道室稽颡跪咒。官属请出兵讨恩,凝之曰:“我已请大道,借鬼兵守诸津要,各数万,贼不足忧也。”及恩渐近,乃听出兵,恩已至郡下。甲寅,恩陷会稽,凝之出走,恩执而杀之,并其诸子。凝之妻谢道蕴,弈之女也,闻寇至,举措自若,命婢肩舆,抽刀出门,手杀数人,乃被执。吴国内史桓谦、临海太守新秦王崇、义兴太守魏隐皆弃郡走。于是会稽谢钅咸,吴郡陆瑰、吴兴丘尪、义兴许充之、临海周胄、永嘉张永等及东阳、新安凡八郡人,一时起兵,杀长吏以应恩,旬日之中,众数十万。吴兴太守谢邈、永嘉太守司马逸、嘉兴公顾胤、南康公谢明慧、黄门郎谢冲、张琨、中书郎孔道等皆为恩党所杀。邈、冲,皆安之弟子也。时三吴承平日久,民不习战,故郡县兵皆望风奔溃。恩据会稽,自称征东将军,逼人士为官属,号其党曰“长生人”,民有不与之同者,戮及婴孩,死者什七、八。醢诸县令以食其妻子,不肯食者,辄支解之。所过掠财物,烧邑屋,焚仓廪,刊木,堙井,相帅聚于会稽;妇人有婴儿不能去者,投于水中,曰:“贺汝先登仙堂,我当寻后就汝。”恩表会稽王道子及世子元显之罪,请诛之。 自帝即位以来,内外乖异,石头以南皆为荆、江所据,以西皆豫州所专,京口及江北皆刘牢之及广陵相同雅之所制,朝廷所行,惟三吴而已。及孙恩作乱,八郡皆为恩有,畿内诸县,盗贼处处蜂起,恩党亦有潜伏在建康者,人情危惧。常虑窃发,于是内外戒严。加道子黄钺,元为领中军将军,命徐州刺史谢琰兼督吴兴、义兴军事以讨恩;刘牢之亦发兵讨恩,拜表辄行。 西秦以金城太守辛静为右丞相。 十二月,甲午,燕燕郡太守高湖帅户三千降魏。湖,泰之子也。 丙午,燕主盛封弟渊为章武公,虔为博陵公,子定为辽西公。 丁未,燕太后段氏卒,谥曰惠德皇后。 谢琰击斩许允之,迎魏隐还郡,进击丘尪,破之,与刘牢之转斗而前,所向辄克。琰留屯乌程,遣司马高素助牢之,进临浙江。诏以牢之都督吴都诸军事。 初,彭城刘裕,生而母死,父翘侨居京口,家贫,将弃之。同郡刘怀敬之母,裕之从母也,生怀敬未期,走往救之,断怀敬乳而乳之。及长,勇健有大志。仅识文字,以卖履为业,好樗蒲,为乡闾所贱。刘牢之击孙恩,引裕参军事,使将数十人觇贼。遇贼数千人,即迎击之,从者皆死,裕坠岸下。贼临岸欲下,裕奋长刀仰斫杀数人,乃得登岸,仍大呼逐之,贼皆走,裕所杀伤甚众。刘敬宣怪裕久不返,引兵寻之,见裕独驱数千人,咸共叹息。因进击贼,大破之,斩获千馀人。 初,恩闻八郡响应,谓其属曰:“天下无复事矣,当与诸君朝服至建康。”既而闻牢之临江,曰:“我割浙江以东,不失作句践!”戊申,牢之引兵济江,恩闻之,曰:“孤不羞走。”遂驱男女二十馀万口东走,多弃宝物、子女于道,官军竞取之,恩由是得脱,复逃入海岛。高素破恩党于山阴,斩恩所署吴郡太守陆瑰、吴兴太守丘尪、馀姚令吴兴沈穆夫。 东土遭乱,企望官军之至,既而牢之等纵军士暴掠,士民失望,郡县城中无复人迹,月馀乃稍有还者。朝廷忧恩复至,以谢琰为会稽太守、都督五郡军事,帅徐州文武戍海浦。 以元显录尚书事。时人谓道子为东录,元显为西录;西府车骑填凑,东第门可张罗矣。元显无良师友,所亲信者率皆佞谀之人,或以为一时英杰,或以为风流名士。由是元显日益骄侈,讽礼官立议,以己德隆望重,既录百揆,百揆皆应尽敬。于是公卿以下,见元显皆拜。时军旅数起,国用虚竭,自司徒以下,日廪七升,而元显聚敛不已,富逾帝室。 殷仲堪恐桓玄跋扈,乃与杨佺期结昏为援。佺期屡欲攻玄,仲堪每抑止之。玄恐终为殷、杨所灭,乃告执政,求广其所统;执政亦欲交构,使之乖离,乃加玄都督荆州四郡军事,又以玄兄伟代佺期兄广为南蛮校尉。佺期忿惧。杨广欲拒桓伟,仲堪不听,出广为宜都、建平二郡太守。杨孜敬先为江夏相,玄以兵袭而劫之,以为咨议参军。 佺期勒兵建牙,声云援洛,欲与仲堪共袭玄。仲堪虽外结佺期而内疑其心,苦止之;犹虎弗能禁,遣从弟遹屯于北境,以遏佺期。佺期既不能独举,又不测仲堪本意,乃解兵。 仲堪多疑少决,咨议参军罗企生谓其弟遵生曰:“殷侯仁而无断,必及于难。吾蒙知遇,义不可去,必将死之。” 是岁,荆州大水,平地三丈,仲堪竭仓廪以赈饥民。桓玄欲乘其虚而伐之,乃发兵西上,亦声言救洛,与仲堪书曰:“佺期受国恩而弃山陵,宜共罪之。今当入沔讨除佺期,已顿兵江口。若见与无贰,可收杨广杀之;如其不尔,便当帅兵入江。”时巴陵有积谷,玄先遣兵袭取之。梁州刺史郭铨当之官,路经夏口,玄诈称朝廷遣铨为己前锋,乃授以江夏之众,使督军诸军并进,密报兄伟令为内应。伟遑遽不知所为,自赍疏示仲堪。仲堪执伟为质,令与玄书,辞甚苦至。玄曰:“仲堪为人无决,常怀成败之计,为儿子作虑,我兄必无忧也。 仲堪遣殷遹帅水军七千至西江口,玄使郭铨、苻宏击之,遹等败走。玄顿巴陵,食其谷;仲堪遣杨广及弟子道护等拒之,皆为玄所败。江陵震骇。城中乏食,以胡麻廪军士。玄乘胜至零口,去江陵二十里,仲堪急召杨佺期以自救。佺期曰:“江陵无食,何以待敌!可来见就,共守襄阳。”仲堪志在全军保境,不欲弃州逆走,乃绐之曰:“比来收集,已有储矣。”佺期信之,帅步骑八千,精甲耀日,至江陵,仲堪唯以饭饷其军。佺期大怒曰:“今兹败矣!”不见仲堪,与其兄广共击玄。玄畏其锐,退军马头。明日,佺期引兵急击郭铨,几获之。会玄兵至,佺期大败,单骑奔襄阳。仲堪出奔酂城。玄遣将军冯该追佺期及广,皆获而杀之,传首建康。佺期弟思平、从弟尚保、孜敬逃入蛮中。仲堪闻佺期死,将数百人将奔长安,至冠军城,该追获之,还至柞溪,逼令自杀,并杀殷道护。仲堪奉天师道,祷请鬼神,不吝财贿,而啬于周急。好为小惠以悦人,病者自为诊脉分药,用计倚伏烦密,而短于鉴略,故至于败。 仲堪之走也,文武无送者,惟罗企生从之。路经家门,弟遵生曰:“作如此分离,何可不一执手!”企生旋马授手,遵生有力,因牵下之,曰;“家有老母,去将何之?”企生挥泪曰:“今日之事,我必死之,汝等奉养,不失子道。一门之中,有忠与孝,亦复何恨!”遵生抱之愈急,仲堪于路待之,见企生无脱理,策马而去。及玄至,荆州人士无不诣玄者,企生独不往,而营理仲堪家事。或曰:“如此,祸必至矣!”企生曰:“殷侯遇我以国土,为弟所制,不得随之共殄丑逆,复何面目就桓求生乎!”玄闻之,怒,然待企生素厚,先遣人谓曰:“若谢我,当释汝。”企生曰:“吾为殷荆州吏,荆州败,不能救,尚何谢为!”玄乃收之,复遣人问企生欲何言。企生曰;“文帝杀嵇康,嵇绍为晋忠臣。从公乞一弟以养老母!”;玄乃杀企生而赦其弟。 凉王光疾甚,立太子绍为天王,自号太上皇帝,以太原公纂为太尉,常山公弘为司徒,谓绍曰;“今国家多难,三邻伺隙,吾没之后,使纂统六军,弘管朝政,汝恭己无为,委重二兄,庶几可济。若内相猜忌,则萧墙之变,旦夕至矣。”又谓纂、弘曰:“永业才非拨乱,直以立嫡有常,猥居元首。今外有强寇,人心未宁,汝兄弟缉睦,则祚流万世;若内自相图,则祸不旋踵矣。”纂、弘泣曰:“不敢。”又执纂手戒之曰:“汝性粗暴,深为吾忧。善辅永业,勿听谗言!”是日,光卒。绍秘不发丧,纂排阁入器,尽哀而出。绍惧,以位让之,曰:“兄功高年长,宜承大统。”纂曰:“陛下国之冢嫡,臣敢奸之?”绍固让,纂不许。骠骑将军吕超谓绍曰:“纂为将积年,威震内外,临丧不安,步高视远,必有异志,宜早除之。”绍曰:“先帝言犹在耳,奈何弃之!吾以弱年负荷大任,方赖二兄以宁家国,纵其图我,我视死如归,终不忍有些意也。卿勿复言!”纂见绍于湛露堂;超执刀侍侧,目纂请收之,绍弗许,超,光弟宝之子也。 弘密遣尚书姜纪谓纂曰:“主上暗弱,未堪多难。兄威恩素著,宜为社稷计,不可徇小节也。”纂于是夜帅壮士数百逾北城,攻广夏门,弘帅东苑之众斧洪范门。左卫将军齐从守融明观,逆问之曰:“谁也?”众曰:“太原公。”从曰:“国有大故,主上新立,太原公行不由道,夜入禁城,将为乱邪?””因抽剑直前斫纂,中额,纂左右禽之。纂曰:“义士也,勿杀!”;绍遣虎贲中郎将吕开帅禁兵拒战于端门,吕超帅卒二千赴之;众素惮纂,皆不战而溃。纂入自青角门,升谦光殿。绍登紫阁自杀。吕超奔广武。 纂惮弘兵强,以位让弘。弘曰:“弘以绍弟也,而承大统,众心不顺,是以违先帝遗命而废之,惭负黄泉!今复逾兄而立,岂弘之本志乎!”纂乃使弘出告众曰:“先帝临终,受诏如此。”群臣皆曰:“苟社稷有主,谁敢违者!”纂遂即天王位。大赦,改元咸宁,谥光曰懿武皇帝,庙号太祖;谥绍曰隐王。以弘为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大司马、车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录尚书事,改封番禾郡公。 纂谓齐从曰:“卿前斫我,一何甚也!”从泣曰:“隐王,先帝所立;陛下虽应天顺人,而微心未达,唯恐陛下不死,何谓甚也!”纂赏其忠,善遇之。 纂叔父征东将军方镇广武,纂遣使谓方曰:“超实忠臣,义勇可嘉,但不识国家大体,权变之宜。方赖其用,以济世难,可以此意谕之。”超上疏陈谢,纂复其爵位。 是岁,燕主盛以河间公熙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尚书左仆射,领中领军。 刘卫辰子文陈降魏;魏主珪妻以宗女,拜上将军,赐姓宿氏。 安皇帝丙隆安四年(庚子,公元四零零年) 春,正月,壬子朔,燕主盛大赦,自贬号为庶人天王。 魏材官将军和跋袭卢溥于辽西,戊午,克之,禽溥及其子焕,送平城,车裂之。燕主盛遣广威将军孟广平救溥,不及,斩魏辽西守宰而还。 乙亥,大赦。 西秦王乾归迁都苑川。 秃发利鹿孤大赦,改元建和。 高句丽王安事燕礼慢;二月,丙申,燕王盛自将兵三万袭之,以骠骑大将国熙为前锋,拔新城、南苏二城,开境七百馀里,徙五千馀户而还。熙勇冠诸将,盛曰:“叔父雄果,有世祖之风,但弘略不如耳!” 初,魏主珪纳刘头眷之女,宠冠后庭,生子嗣。及克中山,获燕主宝之幼女。将立皇后,用其国故事,铸金人以卜之,刘氏所铸不成,慕容氏成,三月,戊午,立慕容氏为皇后。 桓玄既克荆、雍,表求领荆、江二州。诏以玄为都督荆、司、雍、秦、染、益、宁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以中护军桓修为江州刺史。玄上疏固求江州,于是进玄督八州及扬、豫八部诸军事,复领江州刺史。玄辄以兄伟为雍州刺史,朝廷不能违。又以从子振为淮南太守。 凉王纂以大司马弘功高地逼,忌之。弘亦自疑,遂以东苑之兵作乱,攻纂。纂遣其将焦辨击之,弘众溃,出走。纂纵兵大掠,悉以东苑妇女赏军,弘之妻子亦在中。纂笑谓群臣曰:“今日之战何如?”侍中房晷对曰:“天祸凉室,忧患仍臻。先帝始崩,隐王废黜;山陵甫讫,大司马称兵;京师流血,昆弟接刃。虽弘自取夷灭,亦由陛下无棠棣之恩,当省己责躬谢百姓。乃更纵兵大掠,囚辱士女,衅自弘起,百姓何罪!且弘妻,陛下之弟妇,弘女,陛下之侄也,奈何使无赖小人辱为婢妾!天地神明,岂忍见此!”遂歔欷流涕。纂改容谢之,召弘妻子寘于东宫,厚抚之。 弘将奔秃发利鹿孤,道过广武,诣吕方。方见之,大哭曰:“天下甚宽,汝何为至此!”乃执弘送狱,纂遣力士康龙就拉杀之。 纂立妃杨氏为后,以后父桓为尚书左仆射、凉都尹。 辛卯,燕襄平令段登等谋反,诛。 凉王纂将伐武威王利鹿孤,中书令杨颖谏曰:“利鹿孤上下用命,国未有衅,不可伐也。”不从。利鹿孤使其弟佺檩拒之,夏,四月,傉檩败凉兵于三堆,斩首二千馀级。 初,陇西李暠好文学,有令名。尝与郭黁及同母弟敦煌宋繇同宿,黁起谓繇曰:“君当位极人臣,李君终当有国家;有骒马生白额驹。此其时也。”及孟繁为沙州刺史,以暠为效谷令;宋繇事北凉王业,为中散常侍。孟敏卒,敦煌护军冯翊郭谦、沙州治中敦煌索仙等以暠温毅有惠政,推为敦煌太守。暠初难之,会宋繇自张掖告归,谓暠曰:“段王无远略,终必无成。兄忘郭暠之言邪?白额驹今已生矣。”暠乃从之,遣使请命于业;业因以暠为敦煌太守。右卫将军敦煌索嗣言一业曰:“李暠不可使处敦煌。”业以嗣代日++高为敦煌太守,使帅五百骑之官。嗣未至二十里,移暠犯己;暠惊疑,将出迎之。效谷令张邈及宋繇止之曰:“段王暗弱,正是英豪有为之日;将军据一国成资,奈何拱手授人!嗣自恃本郡,谓人情附己,不意将军猝能拒之,可一战擒也。”暠从之。无遣繇见嗣,啖以甘言。繇还,谓暠曰:“嗣志骄兵弱,易取也。”暠乃遣邈、繇与其二子歆、让逆击之,嗣败走,还张掖。暠素与嗣善,尤恨之,表业请诛嗣。沮渠男成亦恶嗣,劝业除之;业乃杀嗣,遣使谢暠,进暠都督凉兴已西诸军事、镇西将军。 吐谷浑视罴卒,世子树洛干方九岁,弟乌纥堤立。妻树洛干之母念氏,生慕璝、慕延。乌纥堤懦弱荒淫,不能治国;念氏专制国事,有胆智,国人畏服之。 燕前将军段玑,太后段氏之兄子也,为段登辞所连及,五月,壬子,逃奔辽西。 丙寅,卫将军东亭献侯王珣卒。 己巳,魏主珪东如涿鹿,西如马邑,观A212源。 戊寅,燕段玑复还归罪;燕王盛赦之,赐号曰思悔侯,使尚公主,入直殿内。 谢琰以资望镇会稽,不能绥怀,又不为武备。诸将咸谏曰:“贼近在海浦,伺人形便,宜开其自新之路。”琰不从,曰:“苻坚之众百万,尚送死淮南;孙恩小贼,败死入海,何能复出!若其果出,是天欲杀之也。”既而恩寇浃口,入馀姚,破上虞。进及邢浦,琰遣参军刘宣之击破之,恩退走。少日,复寇邢浦,官军失利,恩乘胜径进。己卯,至会稽。琰尚未食,曰:“要当先灭此贼而后食。”因跨马出战,兵败,为帐下都督张猛所杀。吴兴太守庾桓恐郡民复应恩,杀男女数千人。恩转寇临海。朝廷大震,遣冠军将军桓不才、辅国将军孙无终、宁朔将军高雅之拒之。 秦征西大将军陇西公硕德将兵五千伐西秦,入自南安峡。西秦王乾归帅诸将拒之,军于陇西。 杨轨、田玄明谋杀武威王利鹿孤,利鹿孤杀之。 六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以琅邪王师何澄为尚书左仆射。澄,准之子也。 甲子,燕大赦。 凉王纂将袭北凉,姜纪谏曰:“盛夏农事方殷,且宜息兵。今远出岭西,秃发氏乘虚袭京师,将若之何!”不从。进围张掖,西掠建康。秃发傉檩闻之,将万骑袭姑臧,纂弟陇西公纬赁北城以自固。傉檀置酒硃明门上,鸣钟鼓,飨将士,曜兵于青阳门,掠八千馀户而去。纂闻之,引兵还。 秋,七月,壬子,太皇太后李氏崩。 丁卯,大赦。 西秦王乾归使武卫将军慕兀等屯守,秦军樵采路绝,秦王兴潜引兵救之。乾归闻之,使慕兀帅中军二万屯柏杨,镇军将军罗敦帅外军四万屯侯辰谷,乾归自将轻骑数千前候秦兵。会大风昏雾,与中军相失,为追骑所逼,入于外军。旦,与秦战,大败,走归苑川,其部众三万六千皆降于秦。兴进军枹罕。 乾归奔金城,谓诸豪帅曰;“吾不才,叨窃名号,已逾一纪,今败散如此,无以待敌,欲西保允吾。若举国而去,必不得免;卿等留此,各以其众降秦。以全宗族,勿吾随也。”皆曰:“死生愿从陛下。”乾归曰:“吾今将寄食于人,若天未亡我,庶几异日克复旧业,复与卿等相见。今相随而死,无益也。”乃大哭而别。乾归独引数百骑奔允吾,乞降于武威王利鹿孤,利鹿孤遣广武公傉檀迎之。置于晋兴,待以上宾之礼。镇北将军秃发俱延言于利鹿孤曰:“乾归本吾之属国,因乱自尊,今势穷归命,非其诚款,若逃归姚氏,必为国患,不如徙置乙弗之间,使不得去。”利鹿孤曰:“彼穷来归我,而逆疑其心,何以劝来者!”俱延,利鹿孤之弟也。 秦兵既退,南羌梁戈等密招乾归,乾归将应之。其臣屋引阿洛以告晋兴太守阴畅,畅驰白利鹿孤,利鹿孤遣其弟吐雷帅骑三千屯扪天岭。乾归惧为利鹿孤所杀,谓其太子炽盘曰:“吾父子居此,必不为利鹿孤所容。今姚氏方强,吾将归之,若尽室俱行,必为追骑所及,吾以汝兄弟及汝母为质,彼必不疑,吾在长安,彼终不敢害汝也。”乃送炽盘等于西平。八月,乾归南奔枹罕,遂降于秦。 丁亥,尚书左仆射王雅卒。 九月,癸丑,地震。 凉吕方降于秦,广武民三千馀户奔武威王利鹿孤。 冬,十一月,高雅之与孙恩战于馀姚,雅之败,走山阴,死者什七、八。诏以刘牢之都督会稽等五郡,帅众击恩,恩走入海。牢之东屯上虞,使刘裕戍句章。吴国内史袁崧筑沪渎垒以备恩。崧,乔之孙也。 会稽世子无显求领徐州,诏以元显为开府仪同三司、都督扬、豫、徐、兗、青、幽、冀、并、荆、江、司、雍、梁、益、交、广十六州诸军事、领徐州刺史,封其子彦玮为东海王。 乞伏乾归至长安,秦王兴以为都督河南诸军事、河州刺史、归义侯。 久之,乞仗炽盘欲逃诣乾归,武威王利鹿孤追获之。利鹿孤将杀炽盘,广武公傉檀曰:“子而归父,无足深责,宜宥之以求大度。”利鹿孤从之。 秦王兴遣晋将刘嵩等二百馀人来归。 北凉晋昌太守唐瑶叛,移檄六郡,推李暠为冠军大将军、沙州刺史、凉公、领敦煌太守。暠赦其境内,改元庚子。以瑶为征东将军,郭谦为军谘祭酒,索仙为左长史,张邈为右长史,尹建兴为左司马,张体顺为右司马。遣从事中郎宋繇东伐凉兴,并击玉门已西诸城,皆下之。 酒泉太守王德亦叛北凉,自称河州刺史。北凉王业使沮渠蒙逊讨之。德焚城,将中曲奔唐瑶,蒙逊追至沙头,大破之,虏其妻子、部落而还。 十二月,戊寅,有星孛于天津。会稽世子元显以星变解录尚书事,复加尚书令。吏部尚书车胤以元显骄恣,白会稽王道子,请禁抑之。元显闻而未察,以问道子曰:“车武子屏人言及何事?”道子弗答。固问之,道子怒曰:“尔欲幽我,不令我与朝士语耶!”元显出,谓其徒曰;“车胤间我父子。”密遣人责之。胤惧,自杀。 壬辰,燕主盛立燕台,统诸部杂夷。 魏太史屡奏天文乖乱。魏主珪自览占书,多云改王易政,乃下诏风励群下,以帝王继统,皆有天命,不可妄干。又数变易官名,欲以厌塞灾异。仪曹郎董谧献《服饵仙经》,珪置仙人博士,立仙坊,煮炼百药,封西山以供薪蒸。药成,令死罪者试服之,多死,不验;而珪犹信之,访求不已。 珪常以燕主垂诸子分据势要,使权柄下移,遂至败亡,深非之。博士公孙表希旨,上《韩非》书,劝珪以法制御下。左将军李粟性简慢,常对珪舒放不肃,咳唾任情;珪积其宿过,遂诛之,群下震栗。 丁酉,燕王盛尊献庄后丁氏为皇太后,立辽西公定为皇太子。大赦。 是岁,南燕王德即皇帝位于广固,大赦,改元建平。更名备德,欲使吏民易避。追谥燕主曰幽皇帝。以北地王钟为司徒,慕舆拔为司空,封孚为左仆射,慕舆护为右仆射。立妃段氏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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