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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人作文送友行,问先生曰:“作文免不了费思,作了后又一二日常记在怀。” 曰:“文字思索亦无害;但作了常记在怀,则为文所累,心中有一物矣,此则未可也。” 又作诗送人。先生看诗毕,谓曰:“凡作文字要随我分限所及,若说得太过了,亦非修辞立诚矣。”
又曰:“诸君功夫,最不可‘助长’。上智绝少,学者无超入圣人之理。一起一伏,一进一退,自是功夫节次。不可以我前日用得功夫了,今却不济,便要矫强做出一个没破绽的模样,这便是‘助长’,连前些子功夫都坏了。此非小过。譬如行路的人遭一蹶跌,起来便走,不要欺人做那不曾跌倒的样子出来。诸君只要常常怀个‘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之心,依此良知,忍耐做去,不管人非笑,不管人毁谤,不管人荣辱,任他功夫有进有退,我只是这致良知的主宰不息,久久自然有得力处,一切外事亦自能不动。” 又曰:“人若着实用功,随人毁谤,随人欺慢,处处得益,处处是进德之资;若不用功,只是魔也,终被累倒。”
先生一日出游禹穴,顾田间禾曰:“能几何时,又如此长了!” 范兆期在傍曰:“此只是有根。学问能自植根,亦不患无长。” 先生曰:“人孰无根?良知即是天植灵根,自生生不息;但着了私累,把此根戕贼蔽塞,不得发生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