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寄昆季二首 其二

两载滇南度岁余,不堪风雪满衣裾。
云高待展排空手,雁远难凭寄客书。
此日关华怀靡及,当年樗散合闲居。
鹡鸰原上情何限,每有良朋总不如。

诗人:缪琪

缪琪,字缜庵,清江阴人。乾隆乙未进士,官至广西养利州知州,有《于役吟》及《岭南再至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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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 · 卷七十二 · 列传第三十二 · 文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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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十九男:元皇后生劭,潘淑妃生浚,路淑媛生孝武帝,吴淑仪生南平王铄,高修仪生庐陵昭王绍,殷修华生竟陵王诞,曹婕妤生建平宣简王宏,陈修容生东海王祎,谢容华生晋熙王昶,江修仪生武昌王浑,沈婕妤生明帝,杨修仪生建安王休仁,邢美人生晋平王休祐,蔡美人生海陵王休茂,董美人生鄱阳哀王休业,颜美人生临庆冲王休倩,陈美人生新野怀王夷父,荀美人生桂阳王休范,罗美人生巴陵哀王休若。劭、浚、诞、祎、浑、休茂、休范别有传。绍出继庐陵孝献王义真。 南平穆王铄,字休玄,文帝第四子也。元嘉十七年,都督湘州诸军事、冠军将军、湘州刺史,不之镇,领石头戍事。二十二年,迁使持节、都督南豫、豫、司、雍、秦、并六州诸军事、南豫州刺史。时太祖方事外略,乃罢南豫并寿阳,即以铄为豫州刺史,寻领安蛮校尉,给鼓吹一部。二十六年,进号平西将军,让不拜。 索虏大帅托跋焘南侵陈、颍,遂围汝南悬瓠城。行汝南太守陈宪保城自固,贼昼夜攻围之,宪且守且战,矢石无时不交。虏多作高楼,施弩以射城内,飞矢雨下,城中负户以汲。又毁佛浮图,取金像以为大钩,施之冲车端,以牵楼堞。城内有一沙门,颇有机思,辄设奇以应之。贼多作虾蟆车以填堑,肉薄攻城。宪督厉将士,固女墙而战。贼之死者,尸与城等,遂登尸以陵城,短兵相接。宪锐气愈奋,战士无不一当百,杀伤万计,汝水为之不流。相拒四十余日,铄遣安蛮司马刘康祖与宁朔将军臧质救之,虏烧攻具走。 二十七年,大举北伐,诸蕃并出师。铄遣中兵参军胡盛之出汝南、上蔡,向长社,长社戍主鲁爽委城奔走。即克长社,遣幢主王阳儿、张略等进据小索。伪豫州刺史仆兰于大索率步骑二千攻阳儿,阳儿击大破之。到坦之等进向大索,劳杨氏郑德玄、张和各起义以应坦之,仆兰奔虎牢。会王阳儿等至,即据大索,因向虎牢,铄又遣安蛮司马刘康祖继坦之。虏永昌王宜勤仁库真救虎牢,坦之败走。虏乘胜径进,于尉氏津逢康祖,康祖战败见杀。贼进胁寿阳,因东过与焘会于江上。 二十八年夏,虏荆州刺史鲁爽及弟秀等,率部曲诣铄归顺。其年七月,铄所生吴淑仪薨,铄归京师,葬毕,还摄本任。时江夏王义恭领南兖州刺史,镇盱眙。丁母忧,还京师。上以兖土雕荒,罢南兖并南徐州,当别置淮南都督住盱眙,开创屯田,应接远近,欲以授铄。既而改授散骑常侍、抚军将军,领兵戍石头。 元凶弑立,以为中军将军,护军、常侍如故。世祖入讨,劭屯兵京邑,使铄巡行抚劳。劭还立南兖,以铄为使持节、都督南兖、徐、兖、青、冀、幽六州诸军事、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常侍如故。柳元景至新亭,劭亲自攻之,挟铄自随。江夏王义恭南奔,使铄守东府,以腹心防之。进授侍中、骠骑将军、录尚书事,余如故。劭迎蒋侯神于宫内,疏世祖年讳,厌祝祈请,假授位号,使铄造策文。及义军入宫,铄与浚俱归世祖,浚即伏法,上迎铄入营。当时仓卒失国玺,事宁,更铸给之。进侍中、司空,领兵置佐,以国哀未阕,让侍中。 铄素不推事世祖,又为元凶所任,上乃以药内食中毒杀之,时年二十三,追赠侍中、司徒。三子:敬猷、敬渊、敬先。敬猷嗣,官至黄门郎。敬渊初封南安县侯,官至后军将军。敬先继庐陵王绍。前废帝景和末,召铄妃江氏入宫,使左右于前逼迫之,江氏不受命。谓曰“若不从,当杀汝三子”江氏犹不肯。于是遣使于第杀敬猷、敬渊、敬先,鞭江氏一百。其夕废帝亦殒。太宗即位,追赠敬猷侍中,谥曰怀王。追赠敬渊黄门侍郎,谥曰悼侯。改封孝武帝第十八子临贺王子产字孝仁为南平王,继铄后,未拜,被杀。泰始五年,立晋平王休祐第七子宣曜为南平王继铄。休祐死,宣曜被废还本。后废帝元徽元年,立衡阳恭王嶷第二子伯玉为南平王继铄,后官至给事中。升明二年,谋反诛,国除。 建平宣简王宏,字休度,文帝第七子也。早丧母。元嘉二十一年,年十一,封建平王,食邑二千户。少而闲素,笃好文籍。太祖宠爱殊常,为立第于鸡笼山,尽山水之美。建平国职,高他国一阶。二十四年,为中护军,领石头戍事。出为征虏将军、江州刺史。二十八年,征为中书令,领骁骑将军。元凶弑立,以宏为左将军、丹阳尹。又以为散骑常侍、镇军将军、江州刺史。世祖入讨,劭录宏殿内。世祖先尝以一手板与宏,宏遣左右亲信周法道赍手板诣世祖。事平,以为尚书左仆射,使奉迎太后,还加中军将军,中书监,仆射如故。臧质为逆,宏以仗士五十人入六门。 为人谦俭周慎,礼贤接士,明晓政事,上甚信仗之。时普责百官谠言,宏议曰: 臣闻建国之道咸殊,兴王之政不一。至于开谏致宁,防口取祸,固前王同轨,后主共则。秦、殷之败,语戮刺亡。周、汉之盛,谤升箴显。陛下以至德神临,垂精思治,进儒礼而崇宽教,哀狱法而黜严刑,表忠行而举贞节,辟处士而求贤异,修废官而出滞赏,撤天膳而重农食,禁贵游而弛榷酤,通山泽而易关梁,固已海内仰道,天下知德。今复开不讳之涂,奖直辞之路,四海希风,普天幸甚。举蒙采问,敢不悉心,谨条鄙见,置陈如左。辞理违谬,伏用震詟。 夫用兵之道,自古所慎。顷干戈未戢,战备宜修,而卒不素练,兵非夙习。且戎卫之职,多非其才,或以资厚素加,或以禄薄带帖,或宠由权门,恩自私假,既无将领,虚尸荣禄。至于边城举燧,羽驿交驰,而望其擐甲推锋,立功阃外,譬缘木求鱼,不可得矣。常谓临难命师,皆出仓卒,驱乌合之众,隶造次之主,貌疏情乖,有若胡、越,岂能使其同力,拔危济难。故奔北相望,覆败继有。 今欲改选将校,皆得其人,分台见将,各以配给,领、护二军,为其总统。令抚养士卒,使恩信先加,农隙校猎,以习其事,三令五申,以齐其心,使动止应规,进退中律,然后畜锐观衅,因时而动,摧敌陷坚,折冲于外。孙子曰“视卒如赤子,故可与之共死”所以张弮效争先之心,吮痈致必尽之命,岂不由恩著者士轻其生,令明者卒毕其力。考心迹事,如或有在,妄陈肤知,追惧乖谬。 转尚书令,加散骑常侍,将军如故。给鼓吹一部,寻进号卫将军,中书监、尚书令如故。 宏少而多病,大明二年疾动,求解尚书令,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中书监如故。未拜,其年薨,时年二十五。追赠侍中、司徒,中书监如故,给班剑二十人。上痛悼甚至,每朔望辄出临灵,自为墓志铭并序。与东扬州刺史颜竣诏曰“宏夙情业尚,素心令绩,虽年未及壮,愿言兼申。谓天道可倚,辅仁无妄,虽寝患淹时,虑不至祸。岂图祐善虚设,一旦永谢,惊惋摧恸,五内交殒。平生未远,举目如昨,而赏对游娱,缅同千载,哀酷缠绵,实增痛切。卿情均休戚,重以周旋,乖拆少时,奄成今古,闻问伤惋,当何可言”五年,益诸弟国各千户,先薨者不在其例,唯宏追益。 子景素,少爱文义,有父风。大明四年,为宁朔将军、南济阴太守,徙历阳、南谯二郡太守,将军如故。中书侍郎,不拜。监南豫、豫二州诸军事、辅国将军、南豫州刺史,又不拜。太宗初,太子中庶子,领步兵校尉,太子左卫率,加给事中,冠军将军、南兖州刺史,丹阳尹,吴兴太守,使持节、监湘州诸军事、湘州刺史,将军并如故。进号左将军。泰始六年,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左将军、荆州刺史,持节如故。征为散骑常侍、后将军、太常,未拜。授使持节、都督南徐、南兖、兖、徐、青、冀六州诸军事、镇军将军、南徐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为逆,景素虽纂集兵众,以赴朝廷为名,而阴怀两端。及事平,进号镇北将军。齐王为南兖州,景素解都督。 时太祖诸子尽殂,众孙唯景素为长,建安王休祐诸子并废徙,无在朝者。景素好文章书籍,招集才义之士,倾身礼接,以收名誉。由是朝野翕然,莫不属意焉。而后废帝狂凶失道,内外皆谓景素宜当神器,唯废帝所生陈氏亲戚疾忌之。而杨运长、阮佃夫并太宗旧隶,贪幼少以久其权,虑景素立,不见容于长主,深相忌惮。元徽三年,景素防阁将军王季符失景素旨,怨恨,因单骑奔京邑,告运长、佃夫云“景素欲反”。运长等便欲遣军讨之,齐王及卫将军袁粲以下并保持之,谓为不然也。景素亦驰遣世子延龄还都,具自申理。运长等乃徙季符于梁州,又夺景素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自是废帝狂悖日甚,朝野并属心景素,陈氏及运长等弥相猜疑。景素因此稍为自防之计,与司马庐江何季穆、录事参军陈郡殷沵、记室参军济阳蔡履、中兵参军略阳垣庆延、左右贺文超等谋之。以参军沈颙、毌丘文子、左暄、州西曹王潭等为爪牙。季穆荐从弟豫之为参军。景素遣豫之、潭、文超等去来京邑,多与金帛,要结才力之士。由是冠军将军黄回、游击将军高道庆、辅国将军曹欣之、前军韩道清、长水校尉郭兰之、羽林监垣祗祖,并皆响附,其余武人失职不得志者,莫不归之。 时废帝单马独出,游走郊野,曹欣之谋据石头,韩道清、郭兰之欲说齐王使同,若不回者图之。候废帝出行,因众作难,事克奉景素。景素每禁驻之,未欲匆匆举动。运长密遣伧人周天赐伪投景素,劝为异计。景素知为运长所遣,即斩之,遣司马孙谦送首还台。 元徽四年七月,垣祗祖率数百人奔景素,云京邑已溃乱,劝令速入。景素信之,即便举兵,负戈至者数千人。运长等常疑景素有异志,及闻祗祖叛走,便纂严备办。齐王出屯玄武湖,冠军将军任农夫、黄回、左军将军李安民各领步军,右军将军张保率水军,并北讨。冠军将军、南豫州刺史段佛荣为都统,其余众军相继进。冠军将军齐王世子镇东府城。齐王知黄回有异图,故使安民、佛荣俱行以防之。 景素欲断据竹里,以拒台军。垣庆延、祗祖、沈颙等曰“今天时旱热,台军远来疲困,引之使至,以逸待劳,可一战而克也”殷沵等固争不能。农夫等既至,放火烧市邑,而垣庆延等各相顾望,并无斗志。景素本乏威略,恇扰不知所为。时张保水军泊西渚,景素左右勇士数十人,并荆楚快手,自相要结,击水军,应时摧陷,斩张保,而诸将不相应赴,复为台军所破。台军既薄城池,颙先众叛走,垣祗祖次之,其余诸军相系奔败。左暄骁果有胆力,欲为景素尽节,而所配兵力甚弱,犹力战不退,于万岁楼下横射台军,不能禁,然后退散。右卫殿中将军张倪奴、前军将军周盘龙攻陷京城,倪奴禽景素斩之,时年二十五,即葬京口。垣庆延、祗祖、左暄、贺文超并伏诛。殷沵、蔡履徙梁州。何季穆先迁官,故不及祸。其余皆逃亡,值赦得免。 景素即败,曹欣之反告韩道清、郭兰之之谋,道清等并诛。黄回、高道庆等,齐王抚之如旧。景素子延龄及二少子,并从诛。其年冬,封长沙成王义欣子勰第三子恬为秭归县侯,食邑千户,继宏后。顺帝升明二年,卒,国除。张倪奴以禽景素功,封筑阳县侯,食邑千户。 景素败后,故记室参军王螭、故主簿何昌禹并上书讼景素之冤。齐受禅,建元初,故景素秀才刘琎又上书曰: 臣闻曾子孝于其亲而沈乎水,介生忠于其主而焚于火,何则。仁也不必可依,信也不必可恃。昔者墨翟议云梯于荆台之下,宋人逐之。夷叔为卫军隐难于晋,公子殪之。李牧北逝强胡之旗,南拒全秦之卒。赵王不图其功,赐以利剑。陈蕃白首固义,忘生事主。汉灵不明其忠,卒被刑戮。彼数子者,皆身栖青云之上,而困于泥尘之里,诚以危行不容于衰世,孤立聚尤于众人,加谗谄蛆蛊其中,谤隙蜂飞而至故也。臣闻浸润之行,骨肉离绝,疑似一至,君臣易心,此中山所以歔欷奏乐,孟博所以慷慨囊头者也。臣每惟故举将宋建平王之祸,悲彻骨髓,气凝霜霰。今璇鼎启运,人神改物,生罪尚宥,死冤必申。臣诚不忍王之负谤而不雪,故敢明言其理。 臣闻孝悌为志者,不以犯上,曾子不逆薪而爨,知其不为暴也。秦仁获麑,知其可为傅也。臣闻王之事献太妃也,朝夕不违养,甘苦不见色。帐下进珍馔,太妃未食,王投箸辍饭。太妃起居有不安,王傍行蓬发。臣闻求忠臣者于孝子之门,安有孝如王而不忠者乎。其可明一也。 当泰始、元徽中,王公贵人无谒景宁陵者,王独抗情而行,不以趋时舍义,出镇入朝,必俯拜陵所。王尚不弃先君,岂背今君乎。其可明二也。 王博闻而容众,与谏而爱士,与人言呴呴若有伤。闻人之善,誉而进之。见人之恶,掩而诲之。李蔚之,蓬庐之寒素也,王枉驾而讯之。何季穆等,宣简王之旧也,王提挈以升之。王虚己以厚天下之士,尚不欲伤一人之心,何乃亲戚图相菹脍乎。其可明三也。 臣昔以法曹参军,奉讯于听朝之末。王每断狱,降声辞,和颜色,以待士女之讼。时见夏伯以童子缧絷,王怆然改貌,用不加刑。徐州尝岁饥,王散秩粟俸帛,以断民之乏。蠲理冤疑,咸息徭务,所在皆有爱于民。臣闻善人,国之纪也。安有仁于民庶,而虐其宗国者乎。其可明四也。 王修身洁行,言无近杂,内去声酌之娱,外无田弋之好。每所临践,不加穿筑,直卫不繁,第宅无改。荆州高斋,刻楹柏构,王废而不处。昔朝廷欲赐王东陵甲第,又辞而不当。两宫所遗珍玩,尘于笥箧。无它嬖私,不耽内宠,姬嫱数人,皆诏令所赐。王身食不逾一肉,器用瓦素,时有献镂玉器,王顾谓何昌宇曰“我持此安所用哉”乃谢而反之。王恭己蹈义若此。其可明五也。 王之在荆州也,时献太妃初薨,宋明帝新弃天下,京畿诸王又相继非命,王乃征入为太常,楚下人士并劝勿下,王谓“为臣而距先皇之命,不忠。为子不奉亲之窀穸,不孝”于是弃西州之重,而匍伏北阙。王若志欲倔强,便应高枕江汉,何为屈折而受制于人乎。其可明六也。 王名高海内,义重太山,耆幼怀仁,士庶慕德。故从昏者忌明,同枉者毁正,搦弦为钩,张一作百,行坐欬嚏,皆生风尘。会王季符负罪流谤,事会谗人之心,权丑相扇,鸱枭奋翼。王虽遘愍离凶,而诚分弥款,散情中孚,挥斥满素。虞玩之衔使归旋,世子入质京邑,续解徐州,请身东第,后求会稽,降阶外抚。虞玩、殷焕实为诠译,诚心殷勤,备留圣听。王若侜张跋扈,何事若斯。其可明七也。 自是以后,日同殊论,苍梧之衰德既彰,群小之奸慝弥广,下盈其毒,上不可依。时长王并见诛锄,公卿如蹈虎尾,众人翕翕,莫不注仰于王。厢阁诸人,同谋异志,王心不从利,忠不背本,执周天赐而斩之,以距王宜与等,遣司马孙谦归款朝廷。王若欲拟非觊,宁当如此乎。其可明八也。 又是年五月以后,道路皆谓阮佃夫等欲潜图宫禁,因兵北袭,而黄回、高道庆等传构其事,武人奖乱,更相恐胁。至六月而京师征赋车徒,将讲众北垒,都鄙疑骇,佥言衅作。垣祗祖因民情嚣荡,扬声北奔,绐辞惑众,穷乱极祸。会州人自都还,说“掖门已闭,殊不知台中安不”王既素籍异论,谓为信然,收率疲弱,志在投散,冰炭在怀,但恐迟后。何图兵以顺出,翻为逆动乎。夫往来之人,喧哗幻惑,皆出辇毂,非从徐州起也。且台以六月晦夜无何呼北兵已至,皆登陴抽刃,而朱方七月朔犹缓带从容,其晚闻京都变乱,始乃鸠兵简甲耳。王岂先造祸哉。其可明九也。 王闻京室有难,坐不安,食不甘,言及太后,未尝不交巾掩泣。又临危之际,抚楹而叹曰“吾恐三才于斯绝矣”兹岂不诚在本朝,以天下为忧乎。自非深忠远概,孰能身灭之不恤,独眷眷国家安危哉。其可明十也。 夫王起兵之日,止在匡救昏难,放殛奸盗,非它故也。请较言之。当时君臣之道,治乱云何。杨运长、阮佃夫为有罪邪。为无罪邪。若其无罪,何故为戮。若其有罪,讨之何辜。王岂不知君亲之无将乎。顾以救火之家,岂遑先白丈人,非不恭也,徒以运属陵丧,智力无所用之,蹉跌倾覆,此乃时也,岂谓反乎。果然今日王亡,明日宋亡,王何负于社稷,何愧于天下哉。 臣闻武王克商,未及下车,而封王子之墓。汉高定天下,过大梁,蹑燕、代,修信陵之祀,存望诸之裔。晋世受命,亦追王凌之冤,而诏其孙为郎。夫比干,殷辛之罪人也。无忌,魏之疑臣也。乐毅,燕之逃将也。彦云,齐之贼而晋害也。适逢圣明之君,革运创制,昭功诚,荡嫌怨,清议以天下之善也。或殊世而相明,故四贤咸济其令问,三后驰光于万叶,君子荣其辉,小人服其义。 今陛下尊英雄之高轨,振逸世之奇声,何至仍衰世之异议,以掩贤人之名哉。若王之中外不明,终始慆德,臣惧方今之人,不复为善矣。且世之兴衰,何代无有,今齐苗裔万世之后,其能无污隆乎。苟前良可废,何以劝后之能者。伏愿上同周、汉、西晋之如彼,下为来胤垂范之如此。傥能降明诏,笺枉道,使往王得洗谤议,拯冥魂,赐以王礼反葬,则民之从义,犹若回风之卷草也。臣闻鹳鸣皋垤,则降阴吐雨。腾蛇耸跃,而沈云郁冥。但伤臣言轻落毛,身如横芥,神高听邈,终焉莫省,直欲内不负心,庶将来知王之意耳。 又不省。至今上即位,乃下诏曰“宋建平王刘景素,名父之子,少敦清尚。虽末路失图,而原心有本。年流运改,宜弘优泽,可听以王礼还葬旧墓” 晋熙王昶,字休道,文帝第九子也。元嘉二十二年,年十岁,封义阳王,食邑二千户。二十七年,为辅国将军、南彭城、下邳二郡太守。元凶弑立,加散骑常侍。世祖践祚,迁太常,出为东中郎将、会稽太守,寻监会稽、东阳、临海、永嘉、新安五郡诸军事。孝建元年,立东扬州,拜昶为刺史,东中郎将如故,进号后将军。 大明元年,征为秘书监,领骁骑将军,加散骑常侍,迁中军将军、南彭城、下邳二郡太守。又出为都督江州、郢州之西阳、豫州之新蔡、晋熙三郡诸军事、前将军、江州刺史。三年,征为护军将军,给鼓吹一部,增邑千户。转中书令,中军将军,寻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太常。从世祖南巡,坐斥皇太后龙舟,免开府,寻又以加授。前废帝即位,出为使持节、都督徐、兖、南兖、青、冀、幽六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征北将军、徐州刺史,加散骑常侍,开府如故。 昶轻吵褊急,不能祗事世祖,大明中常被嫌责。民间喧然,常云昶当有异志。永光、景和中,此声转甚。废帝既诛群公,弥纵狂悖,常语左右曰“我即大位来,遂未尝戒严,使人邑邑”江夏王义恭诛后,昶表入朝,遣典签蘧法生衔使。帝谓法生曰“义阳与太宰谋反,我正欲讨之,今知求还,甚善”又屡诘问法生“义阳谋反,何故不启”法生惧祸,叛走还彭城。帝因此北讨,亲率众过江。法生既至,昶即聚众起兵。统内诸郡,并不受命,斩昶使。将佐文武,悉怀异心。昶知其不捷,乃夜与数十骑开门北奔索虏,弃母妻,唯携爱妾一人,作丈夫服,亦骑马自随。昶家还都,二妾各生一子。时太宗已即位,名长者曰思远,小者曰怀远,寻并卒。追封怀远为池阳县侯,食邑千户。 泰始六年,以第六皇子燮字仲绥继昶,改昶封为晋熙王。燮袭爵,食邑三千户。太宗既以燮继昶,乃下诏曰“夫虎狼护子,猴猨负孙,毒性薄情,亦有仁爱,故识念气类,尚均群品,况在人伦,可忘天属。晋熙太妃谢氏,沈刻无亲,物理罕比,征北公虽孝道无替,而遭此不慈,自少及长,阙恩鞠之囗,乃至休否莫关,寒温不访,晨昏屏塞,定省靡因。事无违忤,动致诮责,毒句发口,人所难闻,加恶备苦,过于仇隙,遂事愤于宗姻,义伤于行路。公故妃郗氏,妇礼无违,逢此严酷,遂以忧卒,用夭盛年。又谢氏食则丰珍,衣则文丽,奉己之余,播覃群下。而诸孙纩不温体,食不充饥,付于姆妳之手,纵以任军之路。遇其所生,弃若粪土,繿缕比于重囚,穷困过于下使。诚皇规方远,沙塞将一,公修短不讳,亦难豫图。兼妾女累弱,一第领主,防闲之道,人理斯急。朕所以诏第六子燮奉公为胤,欲以毗整一门,为公继绍。但谢氏待骨肉至亲,尚相弃蔑,况以义合,免苦为难。患萌防渐,危机须断,便可还其本家,削绝蕃秩”先是,改谢氏为射氏。 时主幼时艰,宗室寡弱。元徽元年,燮年四岁,以为使持节、监郢州、豫州之西阳、司州之义阳二郡诸军事、征虏将军、郢州刺史,以黄门郎王奂为长史,总府州之任。明年,太尉、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举兵逼朝廷,燮遣中兵参军冯景祖袭寻阳,休范留中兵参军毛惠连、州别驾程罕之居守,开门诣景祖降。进燮号安西将军,加督江州诸军事,复昶所生谢氏为晋熙国太妃。四年,又进燮镇西将军,加鼓吹一部。 顺帝即位,征为使持节、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抚军将军、扬州刺史。先是,齐世子为燮安西长史,行府州事,时亦被征为左卫将军,与燮俱下。会荆州刺史沈攸之举兵反,世子因奉燮镇寻阳之盆城,据中流,为内外形援。攸之平,燮还京邑。齐王为南徐州,燮解督南徐,进督南豫、江州诸军事,进号中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迁司徒。齐受禅,解司徒,降封阴安县侯,食邑千五百户。谋反,赐死。 始安王休仁,文帝第十二子也。元嘉二十九年,年十岁,立为建安王,食邑二千户。孝建三年,为秘书监,领步兵校尉。寻都督南兖、徐二州诸军事、冠军将军、南兖州刺史。大明元年,入为侍中,领右军将军。四年,出为湘州刺史,加散骑常侍,加号平南将军。八年,迁使持节、督江州、南豫州之晋熙、新蔡、郢州之西阳三郡诸军事、安南将军、江州刺史。未拜,徙为散骑常侍、太常,又不拜。仍为护军将军,常侍如故。 前废帝永光元年,迁领军将军。常侍如故。景和元年,又迁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诸军事、安西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未之任,留为散骑常侍、护军将军,又加特进、左光禄大夫,给鼓吹一部。 时废帝狂悖无道,诛害群公,忌惮诸父,并囚之殿内,殴捶凌曳,无复人理。休仁及太宗、山阳王休祐,形体并肥壮,帝乃以竹笼盛而称之,以太宗尤肥,号为“猪王”,号休仁为“杀王”,休祐为“贼王”。以三王年长,尤所畏惮,故常录以自近,不离左右。东海王祎凡劣,号为“驴王”,桂阳王休范、巴陵王休若年少,故并得从容。尝以木槽盛饭,内诸杂食,搅令和合,掘地为坑阱,实之以泥水,裸太宗内坑中,和槽食置前,令太宗以口就槽中食,用之为欢笑。欲害太宗及休仁、休祐前后以十数,休仁多计数,每以笑调佞谀悦之,故得推迁。常于休仁前使左右淫逼休仁所生杨太妃,左右并不得已顺命,以至右卫将军刘道隆,道隆欢以奉旨,尽诸丑状。时廷尉刘蒙妾孕,临月,迎入后宫,冀其生男,欲立为太子。太宗尝忤旨,帝怒,乃裸之,缚其手脚,以杖贯手脚内,使人担付太官,曰“即日屠猪”休仁笑谓帝曰“猪今日未应死”帝问其故,休仁曰“待皇太子生,杀猪取其肝肺”帝意乃解,曰“且付廷尉”一宿出之。 帝将南游荆、湘二州,明旦欲杀诸父便发。其夕,太宗克定祸难,殒帝于华林园。休仁即日推崇太宗,便执臣礼。明旦,休仁出住东府。时南平,庐陵敬猷兄弟,为废帝所害,犹未殡殓,休仁、休祐同载临之,开帷欢笑,奏鼓吹往反,时人咸非焉。 先是,废帝进休仁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常侍如故。未拜,太宗令书以为使持节、侍中、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司徒、尚书令、扬州刺史,加班剑二十人,给三望十五乘。时刘道隆为护军,休仁请求解职,曰“臣不得与此人同朝”上乃赐道隆死。寻诸方逆命,休仁都督征讨诸军事,增班剑三十人。出据虎槛,进据赭圻。寻领太子太傅,总统诸军,随宜应接。中流平定,休仁之力也。初行,与苏侯神结为兄弟,以求神助。及事平,太宗与休仁书曰“此段殊得苏侯兄弟力”增休仁邑四千户,固辞,乃受千户。上流虽平,薛安都据彭城,招引索虏,复都督北讨诸军事,又增邑三千户,不受。时豫州刺史殷琰据寿阳,未平。晋平王休祐先督征讨诸军事,休祐出领江陵,休仁代督西讨诸军事。泰始五年,进都督豫、司二州。 休仁年与太宗邻亚,俱好文籍,素相爱友。及废帝世,同经危难,太宗又资其权谲之力。泰始初,四方逆命,兵至近畿,休仁亲当矢石,大勋克建,任总百揆,亲寄甚隆。朝野四方,莫不辐辏。上渐不悦。休仁悟其旨,其冬,表解扬州,见许。六年,进位太尉,领司徒,固让,又加漆轮车、剑履。 太宗末年,多忌讳,猜害稍甚,休仁转不自安。及杀晋平王休祐,忧惧弥切。其年,上疾笃,与杨运长等为身后之计,虑诸弟强盛,太子幼弱,将来不安。运长又虑帝宴驾后,休仁一旦居周公之地,其辈不得秉权,弥赞成之。上疾尝暴甚,内外莫不属意于休仁,主书以下,皆往东府休仁所亲信,豫自结纳,其或直不得出者,皆恐惧。上既宿怀此意,至是又闻物情向之,乃召休仁入见。既而又谓曰“夕可停尚书下省宿,明可早来”其夜,遣人赍药赐休仁死,时年三十九。 上寝疾久,内外隔绝,虑人情有同异,自力乘舆出端门。休仁死后,乃诏曰“夫无将之诛,谅惟通典,知咎自引,实有偏介。刘休仁地属密亲,位居台重,朕友寄特深,宠秩兼茂。不能弘赞国猷,裨宣政道,而自处相任,妄生猜嫌,侧纳群小之说,内怀不逞之志,晦景蔽迹,无事阳愚。因近疾患沉笃,内外忧悚,休仁规逼禁兵,谋为乱逆。朕曲推天伦,未忍明法,申诏诰砺,辨核事原。休仁惭恩惧罪,遽自引决。追寻悲痛,情不自胜,思屈法科,以申矜悼。可宥其二子,并全封爵。但家国多虞,衅起台辅,永寻既往,感慨追深” 有司奏曰“臣闻明罚无亲,情屈于司纲,国典有经,威申于义灭。是以梁、赵之诛,跣出称过,来言之罚,克入致动。谨案刘休仁苞蓄祸迹,事蔽于天明,窜匿沉奸,情宣于民听。自以属居戚近,早延恩睦,异礼殊义,望越常均。往岁授钺南讨,本非才命,启行浓湖,特以亲摄,仰遵庙略,俯藉众效,属承泰运,窃附成勋,而亟叨天功,多自臧伐。既圣明御宇,躬览万机,百司有纪,官方无越,而休仁矜勋怙贵,自谓应总朝权,遂妄生疑难,深自猜外。故司空晋平刺王休祐,少无令业,长滋贪暴,莅任陕荆,毒流西夏,编户嗟散,列邑雕虚,圣泽含弘,未明正宪。亟与休仁论其愆迹,辞意既密,不宜传广,遂饰容旨,反相劝激。休祐以休仁位居朝右,任遇优崇,必能为己力援,故深相党结。休祐于是输金荐宝,承颜接意,造膝之间,必论朝政,遂无日不俱行,无时不同宿,声酣聚集,密语清闲。休仁含奸扇惑,善于计数,说休祐使外托专慎之法,密行贪诈之心,谓朝廷不觉,人莫之悟。休祐遂乃外积怨惧,内协祸心,既得赞激,凶慝转炽,与休仁共为奸谋,潜伺机隙,图造衅变,规肆凶狡。休仁致殒仓卒,实维天诛,而晋平国太妃妾邢不能追惭子恶,上感曲恩,更怀不逞,巫蛊咒诅。休仁因圣躬不和,猥谋奸逆,灭道反常,莫斯为甚,殛肆朝市,庶申国刑,而法网未加,自引厥命。天慈矜厚,减法崇恩,赐全二息,及其爵封,斯诚弘风旷德,贯绝通古,然非所以弃恶流衅,惩惧乱臣者也。臣等参议,谓宜追降休仁为庶人,绝其属籍,见息悉徙远郡。休祐愆谋始露,亦宜裁黜,徙削之科,一同旧准。收邢付狱,依法穷治”诏曰“邢匹妇狂愚,不足与计。休仁知衅自引,情有追伤,可特为降始安县王,食邑千户,并停伯融等流徙,听袭封爵。伯猷先绍江夏国,令还本,赐爵乡侯” 上既杀休仁,虑人情惊动,与诸方镇及诸大臣诏曰: 休仁致殒,卿未具悉,事之始末,今疏以相示。休祐贪恣非政,法网之所不容。昔汉梁孝王、淮南厉王无它衅悖,正以越汉制度耳。况休祐吞嚼聚敛,为西数州之蝗,取与鄙虐,无复人情。屡得王景文、褚渊、沈攸之等启,陈其罪恶,转不可容。吾笃兄弟之恩,不欲致之以法,且每恨大明兄弟情薄,亲见休祐屯苦之时,始得宽宁,弥不忍问。所以改授徐州,冀其去朝廷近,必应能自悛革。及拜徐州,未及之任,便征动万端,暴浊愈甚,既每为民蠹,不可复全。 休仁身粗有知解,兼为宰相。又吾与其兄弟情昵,特复异常,颇与休仁论休祐衅状。休祐以休仁为吾所亲,必应知吾意。又云休仁言对,能为损益。遂多与财赂,深相结事,乃寝必同宿,行必共车。休仁性软,易感说,遂成缱绻,共为一家,是吾所吐密言,一时倒写。 吾与休仁,少小异常,唯虚心信之,初不措疑。虽尔犹虑清闲之时,非意脱有闻者。吾近向休祐推情,戒训严切,休祐更不复致疑。休祐死后,吾将其内外左右,问以情状,方知言语漏泄并具之由,弥日懊惋,心神萎孰。休仁又说休祐云“汝但作佞,此法自足安。我常秉许为家,从来颇得此力。但试用,看有验不”休祐从之,于是大有献奉,言多乖实,积恶既不可恕。 自休祐殒亡之始,休仁款曲共知。休仁既无罪衅,主相本若一体,吾之推意,初无有间。休祐贪愚,为天下所疾,致殒之本,为民除患,兄弟无复多人,弥应思吊不咸,益相亲信。休祐平生,狼抗无赖,吾虑休仁往哭,或生祟祸。且吾尔日本办仗往哭,晚定不行。吾所以为设方便,呼入在省。而休仁得吾召入,大自惊疑,遂入辞杨太妃,颜色状意,甚与常异。既至省,杨太妃骤遣监子去来参察。从此日生嫌惧,而吾之推情,初不疑觉。从休祐死后,吾再幸休仁第,饮啖极日,排阁入内,初无猜防,休仁坐生嫌畏。 一日,吾春中多期射雉,每休仁清闲,多往雉场中,或敕使陪辇,及不行日,多不见之。每值宵,休仁辄语左右云“我已复得今一日”及在房内见诸妓妾,恒语“我去不知朝夕见底,若一旦死去作鬼,亦不取汝,取汝正足乱人耳”休祐死时,日已三晡,吾射雉,始从雉场出,休仁从骑在右,伏野中,吾遣人召之,称云“腹痛,不堪骑马”尔时诸王车皆停在朱雀门里,日既暝,不暇远呼车,吾衣书车近在离门里,敕呼来,下油幢络,拟以载之。吾由来谙悉其体有冷患,闻腹痛,知必是冷,乃敕太医上省送供御高梁姜饮以赐之。休仁得饮,忽大惊,告左右称“败今日了”左右答曰“此饮是御师名封题”休仁乃令左右先饮竟,犹不甚信,乃黾勉噬之,裁进一合许。妄生嫌贰,事事如是。由来十日五日,一就问太妃。自休祐死后,每吾诏,必先至杨太妃问,如分别状。休仁由来自营府国兴生文书,二月中,史承祖赍文书呈之,忽语承祖云“我得成许那,何烦将来”吾虚心如旧,不复见信,既怀不安,大自嫌恐,惟以情理,不容复有善心。 休仁既经南讨,与宿卫将帅经习狎共事相识者,布满外内。常日出入,于厢下经过,与诸相识将帅,都不交言。及吾前者积日失适,休仁出入殿省,诸卫主帅裁相悉者,无不和颜厚相抚劳。尔时吾既甚恶,意不欲见外人,悠悠所传,互言差剧。休仁规欲闻知方便,使昙度道人及劳彦远屡求启,阚觇吾起居。及其所启,皆非急事,吾意亦不厝疑。吾与休仁,亲情实异,年少以来,恒相追随,情向大趣,亦往往多同,难否之日,每共契阔。休仁南讨为都统,既有勋绩,状之于心,亦何极已。但休仁于吾,望既不轻,小人无知,亦多挟背向,既生猜贰,不复自宁。夫祸难之由,皆意所不悟,如其意趣,人莫能测,事不获已,反覆思惟,不得不有近日处分。夫于兄弟之情,不能无厚薄。休祐之亡,虽复悼念,犹可以理割遣。及休仁之殒,悲愍特深,千念不能已已,举言伤心。事之细碎,既不可曲载诏文,恐物不必即解,兼欲存其儿子,不欲穷法。为诏之辞,不得不云有兵谋,非事实也。故相报卿知。 上与休仁素厚,至于相害,虑在后嗣不安。休仁既死,痛悼甚至,谓人曰“我与建安年时相邻,少便狎从。景和、泰始之间,勋诚实重。事计交切,不得不相除。痛念之至,不能自已。今有一事不如与诸侯共说,欢适之方,于今尽矣”因流涕不自胜。 子伯融,妃殷氏所生。殷氏,吴兴太守冲女也。范阳祖翻有医术,姿貌又美,殷氏有疾,翻入视脉,说之,遂通好。事泄,遣还家赐死。伯融历南豫州刺史,琅邪、临淮二郡太守,宁朔将军,广州刺史,不之职。废徙丹杨县。后废帝元徽元年,还京邑,袭封始兴王。弟伯猷,初出继江夏愍王伯禽,封江夏王,邑二千户。休仁死后还本,与伯融俱徙丹杨县。后废帝元徽元年,赐爵都乡侯。建平王景素为逆,杨运长等畏忌宗室,称诏赐伯融等死。伯融时年十九,伯猷年十一。 晋平剌王休祐,文帝第十三子也。孝建三年,年十一,封山阳王,食邑二千户。大明元年,为散骑常侍,领长水校尉,寻迁东扬州刺史。未拜,徙湘州刺史,加号征虏将军。四年,还为秘书监,领右军将军,增邑千户。迁侍中,又迁左中郎将,都官尚书。又为秘书监,领骁骑将军。出为使持节、都督豫、司二州、南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右将军、豫州刺史。景和元年,入朝,进号镇西大将军,仍迁散骑常侍、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太宗定乱,以为使持节、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荆州刺史,开府、常侍如故。又改都督江、郢、雍、湘五州、江州刺史。又改都督江南豫司州、南豫州刺史,改都督豫、江、司三州、豫州刺史。时豫州刺史殷琰据寿阳反叛,休祐出镇历阳,督刘勔等讨琰,琰未平,勔筑长围守之。休祐复徙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持节、常侍、将军、开府并如故,增封二千户,受五百户。以山阳荒敝,改封晋平王。 休祐素无才能,强梁自用,大明之世,年尚少,未得自专,至是贪淫,好财色。在荆州,裒刻所在,多营财货。以短钱一百赋民,田登,就求白米一斛,米粒皆令彻白,若有破折者,悉删简不受。民间籴此米,一升一百。至时又不受米,评米责钱。凡诸求利,皆悉如此,百姓嗷然,不复堪命。泰始六年,征为都督南徐、南兖、徐、兖、青、冀六州诸军事、南徐州刺史,加侍中,持节、将军如故。上以休祐贪虐不可莅民,留之京邑,遣上佐行府州事。 休祐狠戾强梁,前后忤上非一。在荆州时,左右苑景达善弹棋,上召之,休祐留不遣。上怒,诘责之曰“汝刚戾如此,岂为下之义”积不能平。且虑休祐将来难制,欲方便除之。七年二月,车驾于岩山射雉,有一雉不肯入场,日暮将反,令休祐射之。语云“不得雉,勿归”休祐时从在黄麾内,左右从者并在部伍后,休祐便驰去,上遣左右数人随之。上既还,前驱清道,休祐人从悉分散,不复相得,上因遣寿寂之等诸将追之。日已欲暗,与休祐相及,逼令坠马。休祐素勇壮有气力,奋拳左右排击,莫得近。有一人后引阴,因顿地,即共殴拉杀之。乃遣人驰白上,行唱“骠骑落马”上曰“骠骑体大,落马殊不易”即遣御医络驿相系。顷之,休祐左右人至,久已绝。去车脚,舆以还第,时年二十七。追赠司空,持节、侍中、都督、刺史如故,给班剑二十人,三望车一乘。 时巴陵王休若在江陵,其日即驰信报休若曰“吾与骠骑南山射雉,骠骑马惊,与直閤夏文秀马相丱,文秀堕地,骠骑失鞚,马惊,触松树堕地,落刑中,时顿闷,不识人,故驰报弟”其年五月,追免休祐为庶人。 长子仕荟,早卒。次子宣翊为世子,为宁朔将军、湘州刺史,未拜,免废。次士弘,继鄱阳哀王休业。袭封,被废还本。次宣彦,封原丰县侯,为宁朔将军、彭城太守,未拜,免废。次宣谅。次宣曜,出继南平穆王铄封,被废还本。次宣景,次宣梵,次宣觉,次宣受,次宣则,次宣直,次宣季,凡十三子,并徙晋平郡。太宗寻病,见休祐为祟,乃遣前中书舍人刘休至晋平抚慰宣翊等,上遂崩。后废帝元徽元年,听宣翊等还都。顺帝升明三年,谋反,并赐死。 鄱阳哀王休业,文帝第十五子也。孝建二年,年十一,封鄱阳王,食邑二千户。三年,薨,追赠太常。大明六年,以山阳王休祐次子士弘嗣封。被废还本,国除。 临庆冲王休倩,文帝第十六子也。孝建元年,年九岁,疾笃,封东平王,食邑二千户,未拜,薨。 大明七年,立第二十七皇子子嗣为东平王,绍休倩后。太宗泰始二年还本,国绝。六年,以第五皇子智井为东平王,继休倩,未拜,薨。其年,追改休倩为临庆王,以临贺郡为临庆国,立第八皇子跻为临庆王,食邑二千户,继休倩后。明年,还本国。休倩,太祖所爱,故前后屡加绍门嗣。 新野怀王夷父,文帝第十七子也。元嘉二十九年,薨,时年六岁。太宗泰始五年,追加封谥。 巴陵哀王休若,文帝第十九子也。孝建三年,年九岁,封巴陵王,食邑二千户。大明二年,为冠军将军、南琅邪、临淮二郡太守,徙南彭城、下邳二郡太守,将军如故。四年,出为都督徐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将军如故,增督豫州之梁郡,增邑千户。明年,征为散骑常侍、左右郎将、吴兴太守。复征为散骑常侍、太常。未拜,前废帝永光元年,迁左卫将军。 太宗泰始元年,迁散骑常侍、中书令,领卫尉。未拜,复为左卫将军,常侍、卫尉如故。又未拜,出为使持节、都督会稽、东阳、永嘉、临海、新安五郡诸军事、领安东将军、会稽太守,率众东讨。进督吴、吴兴、晋陵三郡。寻加散骑常侍,进号卫将军,给鼓吹一部。又进督晋安、囗囗二郡诸军事。二年,迁梁、雍、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宁蛮校尉、雍州刺史,持节、常侍、将军如故,增邑二千户,受三百户。 前在会稽,录事参军陈郡、谢沈以谄佞事休若,多受贿赂。时内外戒严,普著袴褶,沈居母丧。被起,声乐酣饮,不异吉人,衣冠既无殊异,并不知沈居丧,尝自称孤子,众乃骇愕。休若坐与沈亵黩,致有奸私,降号镇西将军。又进卫将军。典签夏宝期事休若无礼,系狱,启太宗杀之,虑不被许,启未报,辄于狱行刑,信反果锢送,而宝期已死。上大怒,与休若书曰“孝建、大明中,汝敢行此邪”休若母加杖三百,降号左将军,贬使持节都督为监,行雍州刺史,使宁蛮校尉,削封五百户。四年,迁使持节、都督湘州诸军事、行湘州刺史,将军如故。六年,荆州刺史晋平王休祐入,以休若监荆州事,进号征南将军、湘州刺史。仍为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征西将军、荆州刺史,持节如故。寻加散骑常侍,又进号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七年,晋平王休祐被杀,建安王休仁见疑。京邑讹言休若有至贵之表,太宗以言报之,休若内甚忧惧。会被征,代休祐为都督南徐、南兖、徐、兖、青、冀六州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南徐州刺史,持节、常侍、开府如故。休若腹心将佐咸谓还朝必有大祸,中兵参军京兆王敬先固陈不宜入,劝割据荆楚以距朝廷,休若伪许之。敬先既出,执录,驰使白太宗,敬先坐诛死。休若至京口,建安王休仁又见害,益怀危虑。上以休若和善,能谐缉物情,虑将来倾幼主,欲遣使杀之。虑不奉诏,征入朝,又恐猜骇,乃伪迁休若为都督江郢、司、广、交、豫州之西阳、新蔡、晋熙、湘州之始兴四郡诸军事、车骑大将军、江州刺史,持节、常侍、开府如故。征还召拜,手书殷勤,使赴七月七日,即于第赐死,时年二十四。赠侍中、司空,持节、都督、刺史如故,给班剑二十人,三望车一乘。 休若既死,上与骠骑大将军桂阳王休范书曰: 外间有一师,姓徐名绍之,状如狂病,自云为涂步郎所使。去三月中,忽云“神语道巴陵王应作天子,汝使巴陵王密知之”于是师便访觅休若左右人,不能得。东宫典书姓何者相识,数去来,师解神语,东宫典书具道神语,东宫典书答云“我识巴陵间一左右,当为汝向道”数日,东宫典书复来语师云“我已为汝语巴陵左右,道因达巴陵,巴陵具知,云莫声但听” 又顷者史官奏天文占候,颇云休若应挟异端。神道芒昧,乃不可全信,然前后相准,略亦不无仿佛。且帖肆间,自大明以来有“若好”之谣,于今未止。诏若百重章句,皆配以美辞美事,诸不逞之徒,咸云必是休若。休若且知道路有异音,里巷有“若好”之谣,在西已奇惧,致王敬先吐猖狂之言。近休祐、休仁被诛,休若弥不自安,又左右多是不相当负罪之徒,恒说以道路之言叩动之,相与唱云“万民之心,属在休若”,感激其意。 寻休若从来心迹,殊有可嫌。刘亮问高次祖,汝一应识此人,当给休若。休若在东纵恣群下无本末,还朝被贬,爵位小退,次祖被亮使归,过问讯,大泣,语次祖云“我东行是一段功,在郡横为群小辈过失,大被贬降,我实愤怨,不解刘辅国何意不作”次祖答云“刘辅国蒙朝廷生成之恩,岂容有此理”推此已是有奇意。吾使诸王在蕃,正令优游而已,本不以武事,而休若在西,广召弓马健儿,都不启闻。又戾道明等,昔亲为贼,罪应万死,休若至西,大信遇之,乃潜将往不启京。吾知汝意谓休若处奉因事事何如,心迹既不复可测,因其还朝在第与书,事事诘诮于内,许密自引分,状如暴疾致故,差得于其名位及见子悉得全也。休若既是汝弟,使其狼心得申者,汝得守冶城边作太尉公邪。非但事关计,亦于汝甚切,汝可密白荀太妃令知。 庐江王祎,昔在西州,故上云冶城边也。休若子冲始袭封。顺帝升明三年,薨。会齐受禅,国除。 史臣曰:《诗》云“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古人畏乱世也。太宗晚途,疑隙内成,寻斧所加,先自至戚。晋剌以犷暴摧躯,巴哀由和良鸩体,保身之路,未知攸适。昔之戒子,慎勿为善,将远有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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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 · 卷六十四 · 列传第二十四 · 郑鲜之 裴松之 何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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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鲜之,字道子,荥阳开封人也。高祖浑,魏将作大匠。曾祖袭,大司农。父遵,尚书郎。袭初为江乘令,因居县境。鲜之下帷读书,绝交游之务。初为桓伟辅国主簿。先是,兖州刺史滕恬为丁零、翟辽所没,尸丧不反,恬子羡仕宦不废,议者嫌之。桓玄在荆州,使群僚博议,鲜之议曰: 名教大极,忠孝而已,至乎变通抑引,每事辄殊,本而寻之,皆是求心而遗迹。迹之所乘,遭遇或异。故圣人或就迹以助教,或因迹以成罪,屈申与夺,难可等齐,举其阡陌,皆可略言矣。天可逃乎。而伊尹废君。君可胁乎。而鬻权见善。忠可愚乎。而箕子同仁。自此以还,殊实而齐声,异誉而等美者,不可胜言。而欲令百代之下,圣典所阙,正斯事于一朝,岂可易哉。 然立言明理,以古证今,当使理厌人情。如滕羡情事者,或终身隐处,不关人事。或升朝理务,无讥前哲。通滕者则以无讥为证,塞滕者则以隐处为美。折其两中,则异同之情可见矣。然无讥前哲者,厌情之谓也。若王陵之母,见烹于楚,陵不退身穷居,终为社稷之臣,非为荣也。鲍勋蹇谔魏朝,亡身为效,观其志非贪爵也。凡此二贤,非滕之谕。 夫圣人立教,犹云“有礼无时,君子不行”。有礼无时,政以事有变通,不可守一故耳。若滕以此二贤为证,则恐人人自贤矣。若不可人人自贤,何可独许其证。讥者兼在于人,不但独证其事。汉、魏以来,记阙其典,寻而得者无几人。至乎大晋中朝及中兴之后,杨臻则七年不除丧,三十余年不关人事,温公则见逼于王命,庾左丞则终身不著袷,高世远则为王右军、何骠骑所劝割,无有如滕之易者也。若以缞麻非为哀之主,无所复言矣。文皇帝以东关之役,尸骸不反者,制其子弟,不废婚宦。明此,孝子已不自同于人伦,有识已审其可否矣。若其不尔,居宗辅物者,但当即圣人之教,何所复明制于其间哉。及至永嘉大乱之后,王敦复申东关之制于中兴,原此是为国之大计,非谓训范人伦,尽于此也。 何以言之。父仇明不同戴天日,而为国不可许复仇,此自以法夺情,即是东关、永嘉之喻也。何妨综理王务者,布衣以处之。明教者自谓世非横流,凡士君子之徒,无不可仕之理,而杂以情讥,谓宜在贬裁尔。若多引前事以为通证,则孝子可顾法而不复仇矣。文皇帝无所立制于东关,王敦无所明之于中兴。每至斯会,辄发之于宰物,是心可不喻乎。 且夫求理当先以远大,若沧海横流,家国同其沦溺,若不仕也,则人有余力。人有余力,则国可至乎亡,家可至乎灭。当斯时也,匹妇犹亡其身,况大丈夫哉。既其不然,天下之才,将无所理。滕但当尽《陟岵》之哀,拟不仕者之心,何为证喻前人,以自通乎。且名为大才之所假,而小才之所荣,荣与假乘常,已有惭德,无欣工进,何有情事乎。若其不然,则工进无欣,何足贵于千载之上邪。苟许小才荣其位,则滕不当顾常疑以自居乎。所谓柳下惠则可,我则不可也。 且有生之所宗者圣人,圣人之为教者礼法,即心而言,则圣人之法,不可改也。而秦以郡县治天下,莫之能变。汉文除肉刑,莫之能复。彼圣人之为法,犹见改于后王,况滕赖前人,而当必通乎。若人皆仕,未知斯事可俟后圣与不。况仕与不仕,各有其人,而不仕之所引,每感三年之下。见议者弘通情纪,每傍中庸,又云若许讥滕,则恐亡身致命之仕,以此而不尽。何斯言之过与。夫忠烈之情,初无计而后动。若计而后动,则惧法不尽命。若有不尽,则国有常法。故古人军败于外,而家诛于内。苟忠发自内,或惧法于外,复有踟蹰顾望之地邪。若有功不赏,有罪不诛,可致斯喻尔。无有名教翼其子弟,而子弟不致力于所天。不致力于所天,则王经忠不能救主,孝不顾其亲,是家国之罪人尔,何所而称乎。夫恩宥十世,非不隆也。功高赏厚,非不报也。若国宪无负于滕恬,则羡之通塞,自是名教之所及,岂是劝沮之本乎。 议者又以唐虞邈矣,孰知所归,寻言求意,将所负者多乎。后汉乱而不亡,前史犹谓数公之力。魏国将建,荀令君正色异议,董昭不得枕苏则之膝,贾充受辱于庾纯。以此而推,天下之正义,终自传而不没,何为发斯叹哉。若以时非上皇,便不足复言多者,则夷齐于奭、望,子房于四人,亦无所复措其言矣。至于陈平默顺避祸,以权济屈,皆是卫生免害,非为荣也。滕今生无所卫,鞭塞已冥,义安在乎。昔陈寿在丧,使婢丸药,见责乡闾。阮咸居哀,骑驴偷婢,身处王朝。岂可以阮获通于前世,便无疑于后乎。且贤圣抑引,皆是究其始终,定其才行。故虽事有惊俗,而理必获申。郗诜葬母后园,而身登宦,所以免责,以其孝也。日磾杀儿无讥,以其忠也。今岂可以二事是忠孝之所为,便可许杀儿葬母后园乎。不可明矣。既其不可,便当究定滕之才行,无所多辩也。 滕非下官乡亲,又不周旋,才能非所能悉。若以滕谋能决敌,才能周用,此自追踪古人,非议所及。若是士流,故谓宜如子夏受曾参之词,可谓善矣,而子夏无不孝之称也。意之所怀,都尽于此,自非名理,何缘多其往复。如其折中,裁之居宗。 桓伟进号安西,转补功曹,举陈郡谢绚自代,曰“盖闻知贤弗推,臧文所以窃位。宣子能让,晋国以之获宁。鲜之猥承人乏,谬蒙过眷,既恩以义隆,遂再叨非服。知进之难,屡以上请,然自退之志,未获暂申,夙夜怀冰,敢忘其惧。伏见行参军谢绚,清悟审正,理怀通美,居以端右,虽未足舒其采章,升庸以渐,差可以位拟人。请乞愚短,甘充下列,授为贤牧,实副群望”入为员外散骑侍郎,司徒左西属,大司马琅邪王录事参军,仍迁御史中丞。 性刚直,不阿强贵,明宪直绳,甚得司直之体。外甥刘毅,权重当时,朝野莫不归附,鲜之尽心高祖,独不屈意于毅,毅甚恨焉。义熙六年,鲜之使治书侍御史丘洹奏弹毅曰“上言传诏罗道盛辄开笺,遂盗发密事,依法弃市,奏报行刑,而毅以道盛身有侯爵,辄复停宥。按毅勋德光重,任居次相,既杀之非己,无缘生之自由。又奏之于先,而弗请于后,阃外出疆,非此之谓。中丞鲜之于毅舅甥,制不相纠,臣请免毅官”诏无所问。 时新制长吏以父母疾去官,禁锢三年。山阴令沈叔任父疾去职,鲜之因此上议曰“夫事有相权,故制有与夺,此有所屈,而彼有所申。未有理无所明,事无所获,而为永制者也。当以去官之人,或容诡托之事。诡托之事,诚或有之,岂可亏天下之大教,以末伤本者乎。且设法盖以众苞寡,而不以寡违众,况防杜去官而塞孝爱之实。且人情趋于荣利,辞官本非所防,所以为其制者,莅官不久,则奔竞互生,故杜其欲速之情,以申考绩之实。省父母之疾,而加以罪名,悖义疾理,莫此为大。谓宜从旧,于义为允”从之。于是自二品以上父母没者,坟墓崩毁及疾病族属辄去,并不禁锢。 刘毅当镇江陵,高祖会于江宁,朝士毕集。毅素好摴蒱,于是会戏。高祖与毅敛局,各得其半,积钱隐人,毅呼高祖并之。先掷得雉,高祖甚不说,良久乃答之。四坐倾瞩,既掷,五子尽黑,毅意色大恶,谓高祖曰“知公不以大坐席与人”鲜之大喜,徒跣绕床大叫,声声相续。毅甚不平,谓之曰“此郑君何为者”无复甥舅之礼。高祖少事戎旅,不经涉学,及为宰相,颇慕风流,时或言论,人皆依违之,不敢难也。鲜之难必切至,未尝宽假,要须高祖辞穷理屈,然后置之。高祖或有时惭恧,变色动容,既而谓人曰“我本无术学,言义尤浅。比时言论,诸贤多见宽容,唯郑不尔,独能尽人之意,甚以此感之”时人谓为“格佞”。 自中丞转司徒左长史,太尉咨议参军,俄而补侍中,复为太尉咨议。十二年,高祖北伐,以为右长史。鲜之曾祖墓在开封,相去三百里,乞求拜省,高祖以骑送之。宋国初建,转奉常。 佛佛虏陷关中,高祖复欲北讨,行意甚盛。鲜之上表谏曰“伏思圣略深远,臣之愚管无所措其意。然臣愚见,窃有所怀。虏凶狡情状可见,自关中再败,皆是帅师违律,非是内有事故,致外有败伤。虏闻殿下亲御六军,必谓见伐,当重兵守潼关,其势然也。若陵威长驱,臣实见其未易。若舆驾顿洛,则不足上劳圣躬。如此,则进退之机,宜在熟虑。贼不敢乘胜过陕,远慑大威故也。今尽用兵之算,事从屈申,遣师扑讨,而南夏清晏,贼方惧将来,永不敢动。若舆驾造洛而反,凶丑更生揣量之心,必启边戎之患,此既必然。江南颙颙,倾注舆驾,忽闻远伐,不测师之深浅,必以殿下大申威灵,未还,人情恐惧,事又可推。往年西征,刘钟危殆,前年劫盗破广州,人士都尽。三吴心腹之内,诸县屡败,皆由劳役所致。又闻处处大水,加远师民敝,败散,自然之理。殿下在彭城,劫盗破诸县,事非偶尔,皆是无赖凶慝。凡顺而抚之,则百姓思安。违其所愿,必为乱矣。古人所以救其烦秽,正在于斯。汉高身困平城,吕后受匈奴之辱,魏武军败赤壁,宣武丧师枋头,神武之功,一无所损。况偏师失律,无亏于庙堂之上者邪。即之事实,非败之谓,唯龄石等可念尔。若行也,或速其祸。反覆思惟,愚谓不烦殿下亲征小劫。西虏或为河、洛之患,今正宜通好北虏,则河南安。河南安,则济、泗静。伏愿圣鉴察臣愚怀” 高祖践阼,迁太常,都官尚书。鲜之为人通率,在高祖坐,言无所隐,时人甚惮焉。而隐厚笃实,赡恤亲故。性好游行,命驾或不知所适,随御者所之。尤为高祖所狎,上尝于内殿宴饮,朝贵毕至,唯不召鲜之。坐定,谓群臣曰“郑鲜之必当自来”俄而外启“尚书鲜之诣神虎门求启事”高祖大笑引入,其被亲遇如此。 永初二年,出为丹阳尹,复入为都官尚书,加散骑常侍。以从征功,封龙阳县五等子。出为豫章太守,秩中二千石。元嘉三年,王弘入为相,举鲜之为尚书右仆射。四年,卒,时年六十四。追赠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文集传于世。子愔,位至尚书郎,始兴太守。 裴松之,字世期,河东闻喜人也。祖昧,光禄大夫。父珪,正员外郎。松之年八岁,学通《论语》、《毛诗》。博览坟籍,立身简素。年二十,拜殿中将军。此官直卫左右,晋孝武太元中革选名家以参顾问,始用琅邪王茂之、会稽谢輶,皆南北之望。舅庾楷在江陵,欲得松之西上,除新野太守,以事难不行。拜员外散骑侍郎。义熙初,为吴兴故鄣令,在县有绩。入为尚书祠部郎。 松之以世立私碑,有乖事实,上表陈之曰“碑铭之作,以明示后昆,自非殊功异德,无以允应兹典。大者道勋光远,世所宗推。其次节行高妙,遗烈可纪。若乃亮采登庸,绩用显著,敷化所莅,惠训融远,述咏所寄,有赖镌勒,非斯族也,则几乎僭黩矣。俗敝伪兴,华烦已久,是以孔悝之铭,行是人非。蔡邕制文,每有愧色。而自时厥后,其流弥多,预有臣吏,必为建立,勒铭寡取信之实,刊石成虚伪之常,真假相蒙,殆使合美者不贵,但论其功费,又不可称。不加禁裁,其敝无已”以为“诸欲立碑者,宜悉令言上,为朝议所许,然后听之。庶可以防遏无征,显彰茂实,使百世之下,知其不虚,则义信于仰止,道孚于来叶”由是并断。 高祖北伐,领司州刺史,以松之为州主簿,转治中从事史。既克洛阳,高祖敕之曰“裴松之廊庙之才,不宜久尸边务,今召为世子洗马,与殷景仁同,可令知之”于时议立五庙乐,松之以妃臧氏庙乐亦宜与四庙同。除零陵内史,征为国子博士。 太祖元嘉三年,诛司徒徐羡之等,分遣大使,巡行天下。通直散骑常侍袁渝、司徒左司掾孔邈使扬州,尚书三公郎陆子真、起部甄法崇使荆州,员外散骑常侍范雍、司徒主簿庞遵使南兖州,前尚书右丞孔默使南北二豫州,抚军参军王歆之使徐州,冗从仆射车宗使青、兖州,松之使湘州,尚书殿中郎阮长之使雍州,前竟陵太守殷道鸾使益州,员外散骑常侍李耽之使广州,郎中殷斌使梁州、南秦州,前员外散骑侍郎阮园客使交州,驸马都尉、奉朝请潘思先使宁州,并兼散骑常侍。班宣诏书曰“昔王者巡功,群后述职,不然则有存省之礼,聘眺之规。所以观民立政,命事考绩,上下偕通,遐迩咸被,故能功昭长世,道历远年。朕以寡暗,属承洪业,夤畏在位,昧于治道,夕惕惟忧,如临渊谷。惧国俗陵颓,民风凋伪,眚厉违和,水旱伤业。虽躬勤庶事,思弘攸宜,而机务惟殷,顾循多阙,政刑乖谬,未获具闻。岂诚素弗孚,使群心莫尽,纳隍之愧,在予一人。以岁时多难,王道未壹,卜征之礼,废而未修,眷被氓庶,无忘钦恤。今使兼散骑常侍渝等申令四方,周行郡邑,亲见刺史二千石官长,申述至诚,广询治要,观察吏政,访求民隐,旌举操行,存问所疾。礼俗得失,一依周典,每各为书,还具条奏,俾朕昭然,若亲览焉。大夫君子,其各悉心敬事,无惰乃力。其有咨谋远图,谨言中诚,陈之使者,无或隐遗。方将敬纳良规,以补其阙。勉哉勖之,称朕意焉” 松之反使,奏曰“臣闻天道以下济光明,君德以广运为极。古先哲后,因心溥被,是以文思在躬,则时雍自洽,礼行江汉,而美化斯远。故能垂大哉之休咏,廓造周之盛则。伏惟陛下神睿玄通,道契旷代,冕旒华堂,垂心八表。咨敬敷之未纯,虑明扬之靡畅。清问下民,哀此鳏寡,涣焉大号,周爰四达。远猷形于《雅》、《诰》,惠训播乎遐陬。是故率土仰咏,重译咸说,莫不讴吟踊跃,式铭皇风。或有扶老携幼,称欢路左,诚由亭毒既流,故忘其自至,千载一时,于是乎在。臣谬蒙铨任,忝厕显列,猥以短乏,思纯八表,无以宣畅圣旨,肃明风化,黜陟无序,搜扬寡闻,惭惧屏营,不知所措。奉二十四条,谨随事为牒。伏见癸卯诏书,礼俗得失,一依周典,每各为书,还具条奏。谨依事为书以系之后”松之甚得奉使之议,论者美之。 转中书侍郎、司冀二州大中正。上使注陈寿《三国志》,松之鸠集传记,增广异闻,既成奏上。上善之,曰“此为不朽矣”出为永嘉太守,勤恤百姓,吏民便之。入补通直为常侍,复领二州大中正。寻出为南琅邪太守。十四年致仕,拜中散大夫,寻领国子博士。进太中大夫,博士如故。续何承天国史,未及撰述,二十八年,卒,时年八十。子骃,南中郎参军。松之所著文论及《晋纪》,骃注司马迁《史记》,并行于世。 何承天,东海郯人也。从祖伦,晋右卫将军。承天五岁失父,母徐氏,广之姊也,聪明博学,故承天幼渐训议,儒史百家,莫不该览。叔父肹为益阳令,随肹之官。 隆安四年,南蛮校尉桓伟命为参军。时殷仲堪、桓玄等互举兵以向朝廷,承天惧祸难未已,解职还益阳。义旗初,长沙公陶延寿以为其辅国府参军,遣通敬于高祖,因除浏阳令,寻去职还都。抚军将军刘毅镇姑孰,版为行参军。毅尝出行,而鄢陵县史陈满射鸟,箭误中直帅,虽不伤人,处法弃市。承天议曰“狱贵情断,疑则从轻。昔惊汉文帝乘舆马者,张释之劾以犯跸,罪止罚金。何者。明其无心于惊马也。故不以乘舆之重,加以异制。今满意在射鸟,非有心于中人。按律过误伤人,三岁刑,况不伤乎。微罚可也”出补宛陵令。赵惔为宁蛮校尉、寻阳太守,请为司马。寻去职。 高祖以为太尉行参军。高祖讨刘毅,留诸葛长民为监军。长民密怀异志,刘穆之屏人问承天曰“公今行济否云何”承天曰“不忧西不时,别有一虑尔。公昔年自左里还入石头,甚脱尔,今还,宜加重复”穆之曰“非君不闻此言。顷日愿丹徒刘郎,恐不复可得也”除太学博士。义熙十一年,为世子征虏参军,转西中郎中军参军,钱唐令。高祖在寿阳,宋台建,召为尚书祠部郎,与傅亮共撰朝仪。永初末,补南台治书侍御史。 谢晦镇江陵,请为南蛮长史。时有尹嘉者,家贫,母熊自以身贴钱,为嘉偿责。坐不孝当死。承天议曰“被府宣令,普议尹嘉大辟事,称法吏葛滕签,母告子不孝,欲杀者许之。法云,谓违犯教令,敬恭有亏,父母欲杀,皆许之。其所告惟取信于所求而许之。谨寻事原心,嘉母辞自求质钱,为子还责。嘉虽亏犯教义,而熊无请杀之辞。熊求所以生之而今杀之,非随所求之谓。始以不孝为劾,终于和卖结刑,倚旁两端,母子俱罪,滕签法文,为非其条。嘉所存者大,理在难申,但明教爰发,矜其愚蔽。夫明德慎罚,文王所以恤下。议狱缓死,《中孚》所以垂化。言情则母为子隐,语敬则礼所不及。今舍乞宥之评,依请杀之条,责敬恭之节,于饥寒之隶,诚非罚疑从轻,宁失有罪之谓也。愚以谓降嘉之死,以普春泽之恩。赦熊之愆,以明子隐之宜。则蒲亭虽陋,可比德于盛明。豚鱼微物,不独遗于今化”事未判,值赦,并免。 晦进号卫将军,转咨议参军,领记室。元嘉三年,晦将见讨,其弟黄门郎爵密信报之,晦问承天曰“若果尔,卿令我云何”承天曰“以王者之重,举天下以攻一州,大小既殊,逆顺又异,境外求全,上计也。其次,以腹心领兵戍于义阳,将军率众于夏口一战,若败,即趋义阳以出北境,其次也”晦良久曰“荆楚用武之国,兵力有余,且当决战,走不晚也”使承天造立表檄。晦以湘州刺史张邵必不同己,欲遣千人袭之。承天以为邵意趋未可知,不宜便讨。时邵兄茂度为益州,与晦素善,故晦止不遣兵。前益州刺史萧摹之、前巴西太守刘道产去职还江陵,晦将杀之,承天尽力营救,皆得全免。晦既下,承天留府不从。及到彦之至马头,承天自诣归罪,彦之以其有诚,宥之,使行南蛮府事。 七年,彦之北伐,请为右军录事。及彦之败退,承天以才非军旅,得免刑责。以补尚书殿中郎,兼左丞。吴兴余杭民薄道举为劫。制同籍期亲补兵。道举从弟代公、道生等并为大功亲,非应在补谪之例,法以代公等母存为期亲,则子宜随母补兵。承天议曰“寻劫制,同籍期亲补兵,大功不在此例。妇人三从,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今道举为劫,若其叔尚存,制应补谪,妻子营居,固其宜也。但为劫之时,叔父已没,代公、道生并是从弟,大功之亲,不合补谪。今若以叔母为期亲,令代公随母补兵,既违大功不谪之制,又失妇人三从之道。由于主者守期亲之文,不辨男女之异,远嫌畏负,以生此疑,惧非圣朝恤刑之旨。谓代公等母子并宜见原”故司徒掾孔邈奏事未御,邈已丧殡,议者谓不宜仍用邈名,更以见官奏之。承天又议曰“既没之名不合奏者,非有它义,正嫌于近不祥耳。奏事一却,动经岁时,盛明之世,事从简易,曲嫌细忌,皆应荡除” 承天为性刚愎,不能屈意朝右,颇以所长侮同列,不为仆射殷景仁所平,出为衡阳内史。昔在西与士人多不协,在郡又不公清,为州司所纠,被收系狱,值赦免。十六年,除著作佐郎,撰国史。承天年已老,而诸佐郎并名家年少,颍川荀伯子嘲之,常呼为奶母。承天曰“卿当云凤凰将九子,奶母何言邪”寻转太子率更令,著作如故。 时丹阳丁况等久丧不葬,承天议曰“礼所云还葬,当谓荒俭一时,故许其称财而不求备。丁况三家,数年中,葬辄无棺榇,实由浅情薄恩,同于禽兽者耳。窃以为丁宝等同伍积年,未尝劝之以义,绳之以法。十六年冬,既无新科,又未申明旧制,有何严切,欻然相纠。或由邻曲分争,以兴此言。如闻在东诸处,此例既多,江西淮北尤为不少。若但谪此三人,殆无整肃。开其一端,则互相恐动,里伍县司,竞为奸利。财赂既逞,狱讼必繁,惧亏圣明烹鲜之美。臣愚谓况等三家,且可勿问,因此附定制旨,若民人葬不如法,同伍当即纠言,三年除服之后,不得追相告列,于事为宜” 十九年,立国子学,以本官领国子博士。皇太子讲《孝经》,承天与中庶子颜延之同为执经。顷之,迁御史中丞。时索虏侵边,太祖访群臣威戎御远之略,承天上表曰: 伏见北藩上事,虏犯青、兖,天慈降鉴,矜此黎元,博逮群策,经纶戎政,臣以愚陋,预闻访及。窃寻猃狁告难,爰自上古,有周之盛,南仲出车,汉氏方隆,卫、霍宣力。虽饮马瀚海,扬旍祁连,事难役繁,天下骚动,委兴负海,赀及舟车。凶狡倔强,未肯受弱,得失报复,裁不相补。宣帝末年,值其乖乱,推亡固存,始获稽服。自晋丧中原,戎狄侵扰,百余年间,未暇以北虏为念。大宋启祚,两耀灵武,而怀德畏威,用自款纳。陛下临御以来,羁縻遵养,十余年中,贡译不绝。去岁三王出镇,思振远图,兽心易骇,遂生猜惧,背违信约,深构携隙。贪祸恣毒,无因自反,恐烽燧之警,必自此始。臣素庸懦,才不经武,率其管窥,谨撰《安边论》。意及浅末,惧无可采。若得询之朝列,辨核同异,庶或开引群虑,研尽众谋,短长毕陈,当否可见。其论曰: 汉世言备匈奴之策,不过二科,武夫尽征伐之谋,儒生讲和亲之约,课其所言,互有远志。加塞漠之外,胡敌掣肘,必未能摧锋引日,规自开张。当由往年冀土之民,附化者众,二州临境,三王出藩,经略既张,宏图将举,士女延望,华、夷慕义。故昧于小利,且自矜侈,外示余力,内坚伪众。今若务存遵养,许其自新,虽未可羁致北阙,犹足镇静边境。然和亲事重,当尽庙算,诚非愚短,所能究言。若追踪卫、霍瀚海之志,时事不等,致功亦殊。寇虽习战未久,又全据燕、赵,跨带秦、魏,山河之险,终古如一。自非大田淮、泗,内实青、徐,使民有赢储,野有积谷,然后分命方、召,总率虎旅,精卒十万,使一举荡夷,则不足稍勤王师,以劳天下。何以言之。今遗黎习乱,志在偷安,非皆耻为左衽,远慕冠冕,徒以残害剥辱,视息无寄,故繦负归国,先后相寻。虏既不能校胜循理,攻城略地,而轻兵掩袭,急在驱残,是其所以速怨召祸,灭亡之日。今若遣军追讨,报其侵暴,大剪幽、冀,屠城破邑,则圣朝爱育黎元,方济之以道。若但欲抚其归附,伐罪吊民,则骏马奔走,不肯来征,徒兴巨费,无损于彼。复奇兵深入,杀敌破军,苟陵患未尽,则困兽思斗,报复之役,将遂无已。斯秦、汉之末策,轮台之所悔也。 安边固守,于计为长。臣以安边之计,备在史策,李牧言其端,严尤申其要,大略举矣。曹、孙之霸,才均智敌,江、淮之间,不居各数百里。魏舍合肥,退保新城,江陵移民南涘,濡须之戍,家停羡溪。及表陵之屯,民夷散杂,晋宣王以为宜从江南以北岸,曹爽不许,果亡柤中,此皆前代之殷鉴也。何者。斥候之郊,非畜牧之地,非耕桑之邑。故坚壁清野,以俟其来,整甲缮兵,以乘其敝。虽时有古今,势有强弱,保民全境,不出此涂。要而归之有四:一曰移远就近。二曰浚复城隍。三曰纂偶车牛。四曰计丁课仗。良守疆其土田,骁帅振其风略。搜猎宣其号令,俎豆训其廉耻。县爵以縻之,设禁以威之。徭税有程,宽猛相济。比及十载,民知义方。然后简将授奇,扬旌云朔,风卷河冀,电扫嵩恒,燕弧折却,代马摧足,秦首斩其右臂,吴蹄绝其左肩,铭功于燕然之阿,飨徒于金微之曲。 寇虽乱亡有征,昧弱易取,若天时人事,或未尽符,抑锐俟机,宜审其算。若边戍未增,星居布野,勤惰异教,贫富殊资,疆场之民,多怀彼此,虏在去就,不根本业,难可驱率,易在振荡。又狡虏之性,食肉衣皮,以驰骋为仪容,以游猎为南亩,非有车舆之安,宫室之卫。栉风沐雨,不以为劳。露宿草寝,维其常性。胜则竞利,败不羞走,彼来或骤,而此已奔疲。且今春逾济,既获其利,乘胜忸忄犬,未虞天诛,比及秋末,容更送死。猋骑蚁聚,轻兵鸟集,并践禾稼,焚爇闾井,虽边将多略,未审何以御之。若盛师连屯,废农必众,驰车奔驲,起役必迟,散金行赏,损费必大,换土客戍,怨旷必繁。孰若因民所居,并修农战,无动众之劳,有捍卫之实,其为利害,优劣相县也。 一曰移远就近,以实内地。今青、兖旧民,冀州新附,在界首者二万家,此寇之资也。今悉可内徙,青州民移东莱、平昌、北海诸郡,泰山以南,南至下邳,左沭右沂,田良野沃,西阻兰陵,北扼大岘,四塞之内,其号险固。民性重迁,暗于图始,无虏之时,喜生咨怨。今新被钞掠,余惧未息,若晓示安危,居以乐土,宜其歌抃就路,视迁如归。 二曰浚复城隍,以增阻防。旧秋冬收敛,民人入保,所以警备暴客,使防卫有素也。古之城池,处处皆有,今虽颓毁,犹可修治。粗计户数,量其所容,新徙之家,悉著城内,假其经用,为之闾伍,纳稼筑场,还在一处。妇子守家,长吏为师,丁夫匹妇,春夏佃牧。寇至之时,一城千室,堪战之士,不下二千,其余羸弱,犹能登陴鼓噪。十则围之,兵家旧说,战士二千,足抗群虏三万矣。 三曰纂偶车牛,以饰戎械。计千家之资,不下五百耦牛,为车五百两。参合钩连,以卫其众。设使城不可固,平行趋险,贼所不能干。既已族居,易可检括。号令先明,民知夙戒。有急征发,信宿可聚。 四曰计丁课仗,勿使有阙。千家之邑,战士二千,随其便能,各自有仗,素所服习,铭刻由己,还保输之于库,出行请以自卫。弓干利铁,民不办得者,官以渐充之,数年之内,军用粗备矣。 臣闻军国异容,施于封畿之内。兵农并修,在于疆场之表。攻守之宜,皆因其习,任其怯勇。山陵川陆之形,寒暑温凉之气,各由本性,易则害生。是故戍申作师,远屯清济,功费既重,嗟怨亦深。以臣料之,未若即用彼众之易也。管子治齐,寄令在民。商君为秦,设以耕战。终申威定霸,行其志业,非苟任强,实由有数。梁用走卒,其邦自灭。齐用技击,厥众亦离。汉、魏以来,兹制渐绝,搜田非复先王之礼,治兵徒逞耳目之欲,有急之日,民不知战,至乃广延赏募,奉以厚秩,发遽奔救,天下骚然。方伯刺史,拱手坐听,自无经略,唯望朝廷遣军,此皆忘战之害,不教之失也。 今移民实内,浚治城隍,族居聚处,课其骑射,长吏简试,差品能不,甲科上第,渐就优别,明其勋才,表言州郡。如此则屯部有常,不迁其业。内护老弱,外通官涂,朋曹素定,同忧等乐,情由习亲,艺因事著,昼战见貌足相识,夜战闻声足相救,斯教战之一隅,先哲之遗术。论者必以古城荒毁,难可修复。今不谓顿便加功,整丽如旧,但欲先定民,营其闾术,墉壑存者,因而即之,其有毁缺,权时栅断。足以御彼轻兵,防遏游骑,假以方将,渐就只立。车牛之赋,课仗之宜,攻守所资,军国之要,今因民所利,导而率之。耕农之器,为府库之宝,田蚕之氓,兼城之用,千家总倍旅之兵,万户具全军之众,兵强而敌不戒,国富而民不劳,比于优复队伍,坐食廪粮者,不可同年而校矣。 今承平未久,边令弛纵,弓竿利铁,既不都断,往岁弃甲,垂二十年,课其所住,理应消坏。谓宜申明旧科,严加禁塞,诸商贾往来,幢队挟藏者,皆以军法治之。又界上严立关候,杜废间蹊。城保之境,诸所课仗,并加雕镌,别造程式。若有遗镞亡刃,及私为窃盗者,皆可立验,于事为长。又钜野湖泽广大,南通洙、泗,北连青、齐,有旧县城,正在泽内。宜立式修复旧堵,利其埭遏,给轻舰百艘。寇若入境,引舰出战,左右随宜应接,据其师津,毁其航漕。此以利制车,运我所长,亦微彻敌之要也。 承天素好弈棋,颇用废事。太祖赐以局子,承天奉表陈谢,上答“局子之赐,何必非张武之金邪”承天又能弹筝,上又赐银装筝一面。承天与尚书左丞谢元素不相善,二人竞伺二台之违,累相纠奏。太尉江夏王义恭岁给资费钱三千万,布五万匹,米七万斛。义恭素奢侈,用常不充,二十一年,逆就尚书换明年资费。而旧制出钱二十万,布五百匹以上,并应奏闻,元辄命议以钱二百万给太尉。事发觉,元乃使令史取仆射孟顗命。元时新除太尉咨议参军,未拜,为承天所纠。上大怒,遣元长归田里,禁锢终身。元时又举承天卖茭四百七十束与官属,求贵价。承天坐白衣领职。元字有宗,陈郡阳夏人,临川内史灵运从祖弟也。以才学见知,卒于禁锢。 二十四年,承天迁廷尉,未拜,上欲以为吏部,已受密旨,承天宣漏之,坐免官。卒于家,年七十八。先是,《礼论》有八百卷,承天删减并合,以类相从,凡为三百卷,并《前传》、《杂语》、《纂文》、论并传于世。又改定《元嘉历》,语在《律历志》。 史臣曰:治边之术,前世言之详矣。夫戎夷狡黠,飘迅难虞,必宜完其障塞,谨其烽柝,使来径可防,去涂易梗,然后乃能禁暴止奸,养威攘寇。汉世案秦旧迹,严塞以限外夷,吴、魏交战,亦以江、淮为疆场,莫不先凭地险,却保民和,且守且耕,伺隙乘衅。高祖受命,王略未远,虽绵河作守,而兵孤援阔,盛衰既兆,用启戎心。盖由王业始基,经创多阙,先内后外,以至于此乎。自兹以降,分青置境,无围守之宜,阙耕战之略,恃寇不来,遂无其备。周、汉二策,在宋顿亡,遂致胡马横行,曾无藩落之固,使士民跼苍天,蹐厚地,系虏俘囚,而无所控告,哀哉。承天《安边论》,博而笃矣,载之云尔。

复制 沈约 《宋书 · 卷六十四 · 列传第二十四 · 郑鲜之 裴松之 何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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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 · 卷六十五 · 列传第二十五 · 吉翰 刘道产 杜骥 申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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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翰,字休文,冯翊池阳人也。初为龙骧将军道怜参军,随府转征虏左军参军,员外散骑侍郎。随道怜北征广固,赐爵建城县五等男。转道怜骠骑中兵参军,从事中郎。为将佐十余年,清谨刚正,甚为高祖所知赏。永初三年,转道怜太尉司马。 太祖元嘉元年,出督梁、南秦二州诸军事、龙骧将军、西戎校尉、梁、南秦二州刺史。三年,仇池氐杨兴平遣使归顺,并儿弟为质,翰遣始平太守庞咨据武兴。仇池大帅杨玄遣弟难当率众拒咨,又遣将强鹿皮向白水。咨击破,难当等并退走。其年,徙督益、宁二州、梁州之巴西、梓潼、宕渠、南汉中、秦州之安固、怀宁六郡诸军事、益州刺史,将军如故。在益州著美绩,甚得方伯之体,论者称之。六年,以老疾征还,除彭城王义康司徒司马,加辅国将军。 时太祖经略河南,以翰为持节、监司、雍、并三州诸军事、司州刺史,将军如故。会前锋诸军到彦之等败退,明年,复为司徒司马,将军如故。其年,又假节、监徐、兖二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徐州刺史,将军如故。时有死罪囚,典签意欲活之,因翰入关赍呈其事。翰省讫,语“今且去,明可便呈”。明旦,典签不敢复入,呼之乃来,取昨所呈事视讫,谓之曰“卿意当欲宥此囚死命。昨于斋坐见其事,亦有心活之。但此囚罪重,不可全贷,既欲加恩,卿便当代任其罪”因命左右收典签付狱杀之,原此囚生命。其刑政如此,其下畏服,莫敢犯禁。明年卒官,时年六十。追赠征虏将军,持节、监、刺史如故。 刘道产,彭城吕人,太尉咨议参军简之子也。简之事在弟子《康祖传》。道产初为辅国参军,无锡令,在县有能名。高祖版为中军行参军,又为道怜骠骑参军,袭父爵晋安县五等侯。广州群盗因刺史谢道欣死为寇,攻没州城,道怜加道产振武将军南讨,会始兴谦之已平广州,道产未至而反。 元年,除宁远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郡人黄公生、任肃之、张石之等并谯纵余烬,与姻亲侯揽、罗奥等招引白水氐,规欲为乱。道产诛公生等二十一家,宥其余党。还为彭城王义康骠骑中兵参军。元嘉三年,督梁、南秦二州诸军事、宁远将军、西戎校尉、梁、南秦二州刺史。在州有惠化,关中流民,前后出汉川归之者甚多。六年,道产表置陇西、宋康二郡以领之。七年,征为后军将军。明年,迁竟陵王义宣左将军咨议参军,仍为持节、督雍、梁、南秦三州、荆州之南阳、竟陵、顺阳、襄阳、新野、随六郡诸军事、宁远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襄阳太守。善于临民,在雍部政绩尤著,蛮夷前后叛戾不受化者,并皆顺服,悉出缘沔为居。百姓乐业,民户丰赡,由此有《襄阳乐歌》,自道产始也。 十三年,进号辅国将军。十九年卒,追赠征虏将军,谥曰襄侯。道产惠泽被于西土,及丧还,诸蛮皆备衰绖,号哭追送,至于沔口。荆州刺史衡阳王义季启太祖曰“故辅国将军刘道产患背痈,疾遂不救。道产自镇汉南,境接凶寇,政绩既著,威怀兼举。年时犹可,方宣其用,奄至殒没,伤怨特深。伏惟圣怀,愍惜兼至”长子延孙,别有传。延孙弟延熙,因延孙之荫,大明中,为司徒右长史,黄门郎,临海、义兴太守。泰始初,与四方同反,伏诛。 道产弟道锡,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元嘉十八年,为氐寇所攻,道锡保城退敌,太祖嘉之。下诏曰“前者兵寇攻逼,边情波骇,广威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道锡,将率文武,尽心固守,保全之绩,厥效可书。可冠军。咨议参军、前建威将军、晋寿太守申坦,孤城弱众,厉志致果,死伤参半,壮气不衰,虽力屈陷没,在诚宜甄。可建威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初,氐寇至,城内众寡,道锡募吏民守城,复租布二十年。及贼退,朝议“贼虽攻城,一战便走,听依本要,于事为优”右卫将军沈演之、丹阳尹羊玄保、后军长史范晔并谓“宜随功劳裁量,不可全用本誓,多者不得过十年”从之。二十一年,迁扬烈将军、广州刺史。二十七年,坐贪纵过度,自杖治中荀齐文垂死,乘舆出城行,与阿尼同载,为有司所纠。值赦,明年散征。又以赦后余赃,收下廷尉,被宥病卒。 杜骥,字度世,京兆杜陵人也。高祖预,晋征南将军。曾祖耽,避难河西,因仕张氏。苻坚平凉州,父祖始还关中。兄坦,颇涉史传。高祖征长安,席卷随从南还。太祖元嘉中,任遇甚厚,历后军将军,龙骧将军,青、冀二州刺史,南平王铄右将军司马。晚度北人,朝廷常以伧荒遇之,虽复人才可施,每为清涂所隔,坦以此慨然。尝与太祖言及史籍,上曰“金日磾忠孝淳深,汉朝莫及,恨今世无复如此辈人”坦曰“日磾之美,诚如圣诏。假使生乎今世,养马不暇,岂办见知”上变色曰“卿何量朝廷之薄也”坦曰“请以臣言之。臣本中华高族,亡曾祖晋氏丧乱,播迁凉土,世叶相承,不殒其旧。直以南度不早,便以荒伧赐隔。日磾胡人,身为牧圉,便超入内侍,齿列名贤。圣朝虽复拔才,臣恐未必能也”上默然。 北土旧法,问疾必遣子弟。骥年十三,父使候同郡韦华。华子玄有高名,见而异之,以女妻焉。桂阳公义真镇长安,辟为州主簿,后为义真车骑行参军,员外散骑侍郎,江夏王义恭抚军刑狱参军,尚书都官郎,长沙王义欣后军录事参军。 元嘉七年,随到彦之入河南,加建武将军。索虏撤河南戍悉归河北,彦之使骥守洛阳。洛阳城不治既久,又无粮食,及彦之败退,骥欲弃城走,虑为太祖所诛。初,高祖平关洛,致钟虡旧器南还,一大钟坠洛水。至是太祖遣将姚耸夫领千五百人迎致之。时耸夫政率所领牵钟于洛水,骥乃诳之曰“虏既南渡,洛城势弱,今修理城池,并已坚固,军粮又足,所乏者人耳。君率众见就,共守此城,大功既立,取钟无晚”耸夫信之,率所领就骥。既至,见城不可守,又无粮食,于是引众去。骥亦委城南奔,白太祖曰“本欲以死固守,姚耸夫及城便走,人情沮败,不可复禁”上大怒,使建威将军郑顺之杀耸夫于寿阳。耸夫,吴兴武康人。勇果有气力,宋世偏裨小将莫及。始随到彦之北伐,与虏遇,耸夫手斩托跋焘叔父英文特勒首,焘以马百匹赎之。 以骥为通直郎,射声校尉,世祖征虏咨议参军。十七年,出督青、冀二州、徐州之东莞、东安二郡诸军事、宁远将军、青、冀二州刺史。在任八年,惠化著于齐土。自义熙至于宋末,刺史唯羊穆之及骥,为吏民所称咏。二十四年,征左军将军,兄坦代为刺史,北土以为荣焉。坦长子琬为员外散骑侍郎,太祖尝有函诏敕坦,琬辄开视。信未发又追取之,敕函已发,大相推检。丞都答云“诸郎开视”上遣主书诘责,骥答曰“开函是臣第四子季文,伏待刑坐”上特原不问。二十七年,卒,时年六十四。 长子长文,早卒。第五子幼文,薄于行。太宗初,以军功为骁骑将军,封邵阳县男,食邑三百户。寻坐巧佞夺爵。后以发太尉庐江王祎谋反事,拜黄门侍郎。出为辅国将军、梁、南秦二州刺史。废帝元徽中,为散骑常侍。幼文所莅贪横,家累千金,女伎数十人,丝竹昼夜不绝,与沈勃、孙超之居止接近,常相从,又并与阮佃夫厚善。佃夫死,废帝深疾之。帝微行夜出,辄在幼文门墙之间,听其弦管,积久转不能平,于是自率宿卫兵诛幼文、勃、超之等。幼文兄叔文为长水校尉,及诸子侄在京邑方镇者并诛。唯幼文兄季文、弟希文等数人,逃亡得免。 申恬,字公休,魏郡魏人也。曾祖钟,为石虎司徒。高祖平广固,恬父宣、宣从父兄永皆得归国,并以干用见知。永历青、兖二州刺史。高祖践祚,拜太中大夫。宣,太祖元嘉初,亦历兖、青二州刺史。恬兄谟,与朱修之守滑台,为虏所没,后得叛还。元嘉中,为竟陵太守。 恬初为骠骑道怜长兼行参军。高祖践祚,拜东宫殿中将军,度还台。直省十载,不请休息。转员外散骑侍郎,出为绥远将军、下邳太守。转在北海,加宁远将军。所至皆有政绩。又为北谯、梁二郡太守,将军如故。郡境边接任榛,屡被寇抄。恬到,密知贼来,仍伏兵要害,出其不意,悉皆禽殄。元嘉十二年,迁督鲁、东平、济北三郡军事、泰山太守,将军如故。惠威兼著,吏民便之。临川王义庆镇江陵,为平西中兵参军、河东太守。衡阳王义季代义庆,又度安西府,加宁朔将军。召拜太子屯骑校尉,母忧去职。 二十一年,冀州移镇历下,以恬督冀州、青州之济南、乐安、太原三郡诸军事、扬烈将军、冀州刺史,明年,加济南太守。时又迁换诸郡守,恬上表曰“伏闻朝恩当加臣济南太守,仰惟优旨,荒心散越。臣殃咎之余,遭蒙逾忝,宠私罔己,复兼今授,岂其愚迷,所能上答。臣近至止,即履行所统,究其形宜。河、济之间,应置戍捍,其中四处,急须修立,瓮口故城,又是要所,宜移太原,委以边事。缘山诸逻,并得除省,防卫绥怀,利便非一。吕绰诚效益著,深同臣意,百姓闻者,咸皆附说,急有同异,二三未宜。但房绍之莅郡经年,军民粗狎,改以带臣,有乖永事。远牵太原,于民为苦。而瓮口之计,复成交互,人情非乐,容有不安。疆场威刑,患不开广,若得依先处分,公私允缉”上从之。诏有司曰“恬所陈当是事宜,近诸除授可悉停” 北虏入寇,恬摧击之,为虏所破,被征还都。二十七年,起为通直常侍。是岁,索虏南寇,其武昌王向青州。遣恬援东阳,因与辅国司马、齐郡太守庞秀之保城固守。萧斌遣青州别驾解荣之率垣护之还援恬等,仍傍南山得入。贼朝来胁城,日晚辄退。城内乃出车北门外,环堑为营,欲挑战,贼不敢逼。停五日,东过抄略清河郡及驿道南数千家,从东安、东莞出下邳。下邳太守垣阆闭城距守,保全二千余家。虏退,以恬为宁朔将军、山阳太守。善于治民,所莅有绩。世祖践阼,迁青州刺史,将军如故。寻加督徐州之东莞、东安二郡诸军事。明年,又督冀州。齐地连岁兴兵,百姓凋弊,恬初防卫边境,劝课农桑,二三年间,遂皆优实。性清约,频处州郡,妻子不免饥寒,世以此称之。进号辅国将军。 孝建二年,迁督豫州军事、宁朔将军、豫州刺史。明年,疾病征还,于道卒,时年六十九。死之日,家无遗财。子实,南谯郡太守,早卒。 谟子元嗣,海陵、广陵太守。元嗣弟谦,太始初,以军功历军校,官至辅国将军、临川内史。永子坦,自巴西、梓潼迁梁、南秦二州刺史。元嘉二十六年,为世祖镇军咨议参军,与王玄谟围滑台不克,免官。青州刺史萧斌板行建威将军、济南、平原二郡太守,复攻碻磝,败退,下历城。萧思话起义讨元凶,假坦辅国将军,为前锋。世祖至新亭,坦亦进克京城。孝建初,为太子右卫率,宁朔将军、徐州刺史。大明元年,虏寇兖州,世祖遣太子卫率薛安都、新除东阳太守沈法系北讨,至兖州,虏已去。坦建议“任榛亡命,屡犯边民,军出无功,宜因此剪扑”上从之。亡命先已闻知,举村逃走,安都与法系坐白衣领职,坦弃市。群臣为之请,莫能得。将行刑,始兴公沈庆之入市抱坦恸哭曰“卿无罪,为朝廷所枉诛,我入市亦当不久”市官以白上,乃原生命,系尚方。寻被宥,复为骁骑将军,病卒。 子令孙,前废帝景和中,为永嘉王子仁左军司马、广陵太守。太宗以为宁朔将军、徐州刺史,讨薛安都。行至淮阳,即与安都合。弟阐,时为济阴太守,戍睢陵城,奉顺不同安都,安都攻围不能克。会令孙至,遣往睢陵令说阐降,阐既降,杀之,令孙亦见杀。先是,清河崔諲亦以将吏见知高祖,永初末,为振威将军、东莱太守。少帝初,亡命司马灵期、司马顺之千余人围东莱,諲击之,斩灵期等三十级。太祖元嘉中,至青州刺史。 史臣曰:汉之良吏,居官者或长子孙,孙、曹之世,善职者亦二三十载,皆敷政以尽民和,兴让以存简久。及晚代风烈渐衰,非才有起伏,盖所遭之时异也。刘道产之在汉南,历年逾十,惠化流于樊沔,颇有前世遗风,故能树绩垂名,斯为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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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 · 卷七十 · 列传第三十 · 袁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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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淑,字阳源,陈郡阳夏人,丹阳尹豹少子也。少有风气,年数岁,伯湛谓家人曰“此非凡儿”至十余岁,为姑夫王弘所赏。不为章句之学,而博涉多通,好属文,辞采遒艳,纵横有才辩。本州命主簿,著作佐郎,太子舍人,并不就。彭城王义康命为军司祭酒。义康不好文学,虽外相礼接,意好甚疏。刘湛,淑从母兄也,欲其附己,而淑不以为意,由是大相乖失,以久疾免官。补衡阳王义季右军主簿,迁太子洗马,以脚疾不拜。卫军临川王义庆雅好文章,请为谘议参军。顷之,迁司徒左西属。出为宣城太守,入补中书侍郎,以母忧去职。服阕,为太子中庶子。 元嘉二十六年,迁尚书吏部郎。其秋,大举北伐,淑侍坐从容曰“今当鸣銮中岳,席卷赵、魏,检玉岱宗,今其时也。臣逢千载之会,愿上《封禅书》一篇”太祖笑曰“盛德之事,我何足以当之”出为始兴王征北长史、南东海太守。淑始到府,浚引见,谓曰“不意舅遂垂屈佐”淑答曰“朝廷遣下官,本以光公府望”还为御史中丞。时索虏南侵,遂至瓜步,太祖使百官议防御之术,淑上议曰: 臣闻函车之兽,离山必毙。绝波之鳞,宕流则枯。羯寇遗丑,趋致畿甸,蚁萃螽集,闻已崩殪。天险岩旷,地限深遐,故全魏戢其图,盛晋辍其议,情屈力殚,气挫勇竭,谅不虞于来临,本无怵于能济矣。乃者燮定携远,阻违授律,由将有弛拙,故士少斗志。围溃之众,匪寇倾沦,攻制之师,空自班散,济西劲骑,急战蹴旅,淮上训卒,简备靡旗。是由绥整寡衷,戎昭多昧,遂使栲潞入患,泉伊来扰,纷殄姬风,泯毒禹绩,腾书有渭阴之迫,悬烽均咸阳之警。然而切揣虚实,伏匿先彰,校索伎能,谲诡既显。绵地千里,弥行阻深,表里踬硋,后先介逼。舍陵衍之习,竞湍沙之利。今虹见萍生,土膏泉动,津陆陷溢,痁祸洊兴,刍稿已单,米粟莫系,水宇衿带,进必倾殒,河隘扁固,退亦堕灭。所谓栖乌于烈火之上,养鱼于丛棘之中。 或谓损缓江右,宽缮淮内。窃谓拯扼闽城,旧史为允,弃远凉士,前言称非。限此要荒,犹弗委割。况联被京国,咫尺神甸,数州摧扫,列邑歼痍,山渊反覆,草木涂地。今丘赋千乘,井算万集,肩摩倍于长安,缔袂百于临淄,什一而籍,实慊氓愿,履亩以税,既协农和。户竞战心,人含锐志,皆欲赢粮请奋,释纬乘城。谓宜悬金铸印,要壮果之士,重币甘辞,招摧决之将,举荐板筑之下,抽登台皂之间,赏之以焚书,报之以相爵,俄而昭才贺阙,异能间至。 戎贪而无谋,肆而不整,迷乎向背之次,谬于合散之宜,犯军志之极害,触兵家之甚讳。咸畜愤矣,佥策战矣,称愿影从,谣言缗命。宜选敢悍数千,骛行潜掩,偃旗裹甲,钳马衔枚,桧稽而起,晨压未阵,旌噪乱举,火鼓四临,使景不暇移,尘不及起,无不禽铩兽詟,冰解雾散,扫洗哨类,漂卤浮山。如有决罦漏网,逡窠逗穴,命淮、汝戈船,遏其还径,兖部劲卒,梗其归涂。必剪元雄,悬首麾下,乃将只轮不反,战轊无旋矣。于是信臣腾威,武士缮力,缇组接阴,鞞柝联响。 若其伪遁羸张,出没无际,楚言汉旆,显默如神,固已日月蔽亏,川谷荡贸。负塞残孽,阻山烬党,收险窃命,凭城借土,则当因威席卷,乘机芟剿。泗、汴秀士,星流电烛,徐、阜严兵,雨凑云集,蹶乱桑溪之北,摇溃浣海以南,绝其心根,勿使能植,衔索之枯,几何不蠹。是由涸泽而渔,焚林而狩,若浚风之舞轻箨,杲日之拂浮霜。既而尉洽荷掠之余,望吊网悲之鬼。然后天行枢运,猋举烟升,青盖西巡,翠华东幸,经启州野,涤一轸策,俾高阙再勒,燕然后铭。方乃奠山沉河,创礼辑策,阐耀炎、昊之遗则,贯轶商、夏之旧文。 今众贾拳勇,而将术疏怯,意者稔泰日积,承平岁久,邑无惊赴之急,家缓馈战之勤,阙阅训之礼,简参属之饰,且亦荐采之法,庸未蔇欤。若乃邦造里选,攉论深切,躬擐尽幽,斩带寻远,设有沉明能照,俊伟自宣,诚感泉雨,流通金石,气慑飞、贲,知穷苴、起,审邪正顺逆之数,达昏明益损之宜,能睽合民心,愚睿物性,登丹墀而敷策,蹑青蒲而扬谋,上说辰鉴,下弭素言,足以安民纾国,救灾恤患。则宜拔过宠贵之上,褒升戚旧之右,别其旗章,荣其班禄,出得专誉,使不禀命。降席折节,同广武之请。设坛致礼,均淮阴之授。必有要盟之功,窃符之捷。 夷裔暴狠,内外侮弃,始附之众,分茷无序,蛊以威利,势必携离,首顺之徒,靡然自及。今涞绎故典,瀍土缨緌,剪焉幽播,折首凶狡。是犹眇者愿明,痿之思步,动商遄会,功终易感。劫晋在于善觇,全郑实寄良谍,多纵反间,汨惑心耳,发险易之前,抵兴丧之术,冲其猜伏,拂其嫌嗜,汨以连率之贵,饵以析壤之资。罄笔端之用,展辞锋之锐,振辩则坚围可解,驰羽而岩邑易倾。必府鬲土崩,枝干瓦裂,故燕、乐相悔,项、范交疑矣。 或乃言约功深,事迩应广,齐圉反驾,赵养还君,尽舆诵之道,毕能事之效。臣幸得出内层禁,游心明代,泽与身泰,恩随年行,无以逢迎昌运,润饰鸿法。今涂有遗镞,虿未息蜂,敢思凉识,少酧闳施。但坐幕既乏昭文,免胄不能致果,窃观都护之边论,属国之兵谟,终、晁之抗辞,杜、耿之言事,咸云及经之棘,犹阙上算,烛郛之敬,裁收下策。自耻懦木,智不综微,敢露昧见,无会昭采。 淑喜为夸诞,每为时人所嘲。始兴王浚尝送钱三万饷淑,一宿复遣追取,谓使人谬误,欲以戏淑。淑与浚书曰“袁司直之视馆,敢寓书于上国之宫尹。日者猥枉泉赋,降委弊邑。弊邑敬事是遑,无或违贰。惧非郊赠之礼,觐飨之资,不虞君王惠之于是也,是有懵焉。弗图旦夕发咫尺之记,籍左右而请,以为胥授失旨,爰速先币。曾是附庸臣委末学孤闻者,如之何勿疑。且亦闻之前志曰,七年之中,一与一夺,义士犹或非之。况密迩旬次,何其裒益之亟也。藉恐二三诸侯,有以观大国之政。是用敢布心腹。弊室弱生,砥节清廉,好是洁直,以不邪之故,而贫闻天下。宁有昧夫嗟金者哉。不腆供赋,束马先璧以俟命。唯执事所以图之” 迁太子左卫率。元凶将为弑逆,其夜淑在直,二更许,呼淑及萧斌等流涕谓曰“主上信谗,将见罪废。内省无过,不能受枉。明旦便当行大事,望相与戮力”淑及斌并曰“自古无此,愿加善思”劭怒变色,左右皆动。斌惧,乃曰“臣昔忝伏事,常思效节,况忧迫如此,辄当竭身奉令”淑叱之曰“卿便谓殿下真有是邪。殿下幼时尝患风,或是疾动耳”劭愈怒,因问曰“事当克不”淑曰“居不疑之地,何患不克。但既克之后,为天地之所不容,大祸亦旋至耳。愿急息之”劭左右引淑等袴褶,又就主衣取锦,截三尺为一段,又中破,分斌、淑及左右,使以缚袴。淑出环省,绕床行,至四更乃寝。劭将出,已与萧斌同载,呼淑甚急,淑眠终不起。劭停车奉化门,催之相续。徐起至车后,劭使登车,又辞不上。劭因命左右“与手刃”见杀于奉化门外,时年四十六。劭即位,追赠太常,赐赗甚厚。 世祖即位,使颜延之为诏曰“夫轻道重义,亟闻其教。世弊国危,希遇其人。自非达义之至,识正之深者,孰能抗心卫主,遗身固节者哉。故太子左卫率淑,文辩优洽,秉尚贞悫。当要逼之切,意色不桡,厉辞道逆,气震凶党。虐刃交至,取毙不移。古之怀忠陨难,未云出其右者。兴言嗟悼,无废乎心。宜在加礼,永旌宋有臣焉。可赠侍中、太尉,谥曰忠宪公”又诏曰“袁淑以身殉义,忠烈邈古。遗孤在疚,特所矜怀。可厚加赐恤,以慰存亡”淑及徐湛之、江湛、王僧绰、卜天与四家,于是长给禀禄。文集传于世。 子几、敳、棱、凝、标。敳,世祖步兵校尉。凝,太宗世御史中丞,出为晋陵太守。太宗初与四方同反,兵败归降,以补刘湛冠军府主簿。淑诸子并早卒。 史臣曰:天长地久,人道则异于斯。蕣华朝露,未足以言也。其间夭遽,曾何足云。宜任心去留,不以存没婴心。徒以灵化悠远,生不再来,虽天行路险,而未之斯遇,谓七尺常存,百年可保也。所以据洪图而轻天下,吝寸阴而败尺璧。若乃义重乎生,空炳前诰,投躯殉主,世罕其人。若无阳源之节,丹青何贵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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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 · 卷七十四 · 列传第三十四 · 臧质 鲁爽 沈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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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质,字含文,东莞莒人。父熹,字义和,武敬皇后弟也。与兄焘并好经籍。隆安初,兵革屡起,熹乃习骑射,志在立功。尝至溧阳,溧阳令阮崇与熹共猎,值虎突围,猎徒并奔散,熹直前射之,应弦而倒。高祖入京城,熹族子穆斩桓修。进至京邑,桓玄奔走,高祖使熹入宫收图书器物,封闭府库。有金饰乐器,高祖问熹“卿得无欲此乎”熹正色曰“皇上幽逼,播越非所。将军首建大义,劬劳王家。虽复不肖,无情于乐”高祖笑曰“聊以戏卿尔”行参高祖镇军事,员外散骑侍郎,重参镇军军事,领东海太守。以建义功封始兴县五等侯。又参高祖车骑、中军军事。高祖将征广固,议者多不同。熹从容言曰“公若凌威北境,拯其涂炭,宁一六合,未为无期”高祖曰“卿言是也”及行,熹求从,不许,以为建威将军、临海太守。郡经兵寇,百不存一,熹绥缉纲纪,招聚流散,归之者千余家。孙季高海道袭广州,路由临海,熹资给发遣,得以无乏。征拜散骑常侍,母忧去职。顷之,讨刘毅,起为宁朔将军,从征。事平,高祖遣朱龄石统大众伐蜀,命熹奇兵出中水,以本号领建平、巴东二郡太守。蜀主谯纵遣大将谯抚之万余人屯牛脾,又遣谯小苟重兵塞打鼻。熹至牛脾,抚之战败退走,追斩之。小苟闻抚之死,即便奔散。成都既平,熹遇疾。义熙九年,卒于蜀郡牛脾县,时年三十九。追赠光禄勋。 质少好鹰犬,善蒱博意钱之戏。长六尺七寸,出面露口,秃顶拳发。年未二十,高祖以为世子中军行参军。永初元年,为员外散骑侍郎,从班例也。母忧去职。服阕,为江夏王义恭抚军,以轻薄无检,为太祖所知,徙为给事中。会稽宣长公主每为之言,乃出为建平太守,甚得蛮楚心。南蛮校尉刘湛还朝,称为良守。迁宁远将军、历阳太守。仍迁竟陵、江夏内史,复为建武将军、巴东、建平二郡太守,吏民便之。 质年始出三十,屡居名郡,涉猎史籍,尺牍便敏,既有气干,好言兵权。太祖谓可大任,欲以为益州事,未行,征为使持节、都督徐兖二州诸军事、宁远将军、徐兖二州刺史。在镇奢费,爵命无章,为有司所纠,遇赦。与范晔、徐湛之等厚善,晔谋反,量质必与之同,会事发,复为建威将军、义兴太守。元嘉二十六年,太祖谒京陵,质朝丹徒,与何勖、檀和之并功臣子,时共上礼。太祖设燕尽欢,赐布千匹。 二十七年春,迁南谯王义宣司马、宁朔将军、南平内史。未之职,会索虏大帅拓跋焘围汝南,汝南戍主陈宪固守告急。太祖遣质轻往寿阳,即统彼军,与安蛮司马刘康祖等救宪。虏退走,因使质伐汝南西境刀壁等山蛮,大破之,获万余口,迁太子左卫率。坐前伐蛮,枉杀队主严祖,又纳面首生口,不以送台,免官。是时上大举北讨,质白衣与骠骑司马王方回等率军出许、洛,安北司马王玄谟攻滑台,不拔,质请乘驿代将,太祖不许。 虏侵徐、豫,拓跋焘率大众数十万遂向彭城,以质为辅国将军、假节、置佐,率万人北救。始至盱眙,焘已过淮,冗从仆射胡崇之领质府司马,崇之副太子积弩将军毛熙祚亦受统于质。盱眙城东有高山,质虑虏据之,使崇之、澄之二军营于山上,质营城南。虏攻崇之、澄之二营,崇之等力战不敌,众散,并为虏所杀。虏又攻熙祚,熙祚所领悉北府精兵,幢主李灌率厉将士,杀贼甚多。队主周胤之、外监杨方生又率射贼,贼垂退,会熙祚被创死,军遂散乱。其日质案兵不敢救,故二营一时覆没。 初,仇池之平也,以崇之为龙骧将军、北秦州刺史,宋百顷,行至浊水,为索虏所克,举军败散。崇之及将佐以下,皆为虏所执,后得叛还,至是又为虏所败焉。熙祚,司州刺史修之兄子也。崇之、熙祚并赠正员郎。澄之事在祖父焘传。 三营既败,其夕质军亦奔散,弃辎重器甲,单七百人投盱眙。盱眙太守沈璞完为守战之备,城内有实力三千,质大喜,因共守。虏初南出,后无资粮,唯以百姓为命。及过淮,食平越、石鳖二屯谷,至是抄掠无所,人马饥困,闻盱眙有积粟,欲以为归路之资。既破崇之等,一攻城不拔,便引众南向。城内增修守备,莫不完严。二十八年正月初,焘自广陵北返,便悉力攻盱眙,就质求酒,质封溲便与之。焘怒甚,筑长围,一夜便合,开攻道,趣城东北,运东山土石填之。虏又恐城内水路遁走,乃引大船,欲于君山作浮桥,以绝淮道。城内乘舰逆战,大破之。明旦,贼更方舫为桁,桁上各严兵自卫。城内更击不能禁,遂于军山立桁,水陆路并断。 焘与质书曰“吾今所遣斗兵,尽非我国人,城东北是丁零与胡,南是三秦氐、羌。设使丁零死者,正可减常山、赵郡贼。胡死,正减并州贼。氐、羌死,正减关中贼。卿若杀丁零、胡,无不利”质答书曰“省示,具悉奸怀。尔自恃四脚,屡犯国疆,诸如此事,不可具说。王玄谟退于东,梁坦散于西,尔谓何以不闻童谣言邪:虏马饮江水,佛狸死卯年。此期未至,以二军开饮江之径尔,冥期使然,非复人事。寡人受命相灭,期之白登,师行未远,尔自送死,岂容复令生全,飨有桑干哉。但尔往攻此城,假令寡人不能杀尔,尔由我而死。尔若有幸,得为乱兵所杀。尔若不幸,则生相剿缚,载以一驴,直送都市。我本不图全,若天地无灵,力屈于尔,齑之粉之,屠之裂之,如此未足谢本朝。尔识智及众力,岂能胜苻坚邪。顷年展尔陆梁者,是尔未饮江,太岁未卯年故尔。斛兰昔深入彭城,值少日雨,只马不返,尔岂忆邪。即时春雨已降,四方大众,始就云集,尔但安意攻城莫走。粮食阙乏者告之,当出廪相饴。得所送剑刀,欲令我挥之尔身邪。甚苦,人附反,各自努力,无烦多云”是时虏中童谣曰“轺车北来如穿雉,不意虏马饮江水。虏主北归石济死,虏欲渡江天不徙”故质答引之。焘大怒,乃作铁床,于其上施铁镵,云破城得质,当坐之此上。质又与虏众书曰“示诏虏中诸士庶:狸伐见与书如别,等正朔之民,何为力自取如此。大丈夫岂可不知转祸为福邪。今写台格如别书,自思之”时购斩焘封开国县侯,食邑一万户,赐布绢各万匹。 虏以钩车钩垣楼,城内系以驱縆,数百人叫唤引之,车不能退。既夜,以木桶盛人,悬出城外,截其钩获之。明日,又以冲车攻城,城土坚密,每至,颓落不过数升。虏乃肉薄登城,分番相代,坠而复升,莫有退者,杀伤万计,虏死者与城平。又射杀高梁王。如此三旬,死者过半。焘闻彭城断其归路,京邑遣水军自海入淮,且疾疫死者甚众。二月二日,乃解围遁走。上嘉质功,以为使持节、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诸军事、冠军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封开国子,食邑五百户。明年,太祖又北伐,使质率所统见力向潼关,质顿兵近郊,不肯时发,独遣司马柳元景屯兵境上,不时进军。质又顾恋嬖妾,弃营单马还城,散用台库见钱六七百万,为有司所纠,上不问也。 元凶弑立,以质为丹阳尹,加征虏将军。质家遣门生师顗报质,具太祖崩问。质疏顗所言,驰告司空义宣,又遣州祭酒从事田颖起衔命报世祖,率众五千,驰下讨逆,自阳口进江陵义宣。质诸子在都邑,闻质举义,并逃亡。劭欲相慰悦,乃下书曰“臧敦等无因自骇,急便窜逸,迷昧过甚,良可怪叹。质国戚勋臣,忠诚笃亮,方当显位,赞翼京辇,而子弟波迸,伤其乃怀。可遣宣譬令还,咸复本位”劭寻录得敦,使大将军义恭行训杖三十,厚给赐之。义宣得质报,即日举兵,驰信报世祖,板进质号征北将军。质径赴寻阳,与世祖同下。 世祖至新亭即位,以质为都督江州诸军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加散骑常侍,持节如故。使质率所领自白下步上,直至广莫门,门者不守。薛安都、程天祚等亦自南掖门入,与质同会太极殿,生禽元凶。仍使质留守朝堂,甲仗百人自防。封始兴郡公,食邑三千户。之镇,舫千余乘,部伍前后百余里,六平乘并施龙子幡。 时世祖自揽威柄,而质以少主遇之,是事专行,多所求欲。及至寻阳,刑政庆赏,不复谘禀朝廷。盆口、钩圻米,辄散用之,台符屡加检诘,质渐猜惧。自谓人才足为一世英杰,始闻国祸,便有异图,以义宣凡暗,易可制勒,欲外相推奉,以成其志。及至江陵,便致拜称名。质于义宣虽为兄弟,而年大近十岁,义宣惊曰“君何意拜弟”质曰“事中宜然”时义宣已推崇世祖,故其计不行。质每虑事泄,及至新亭,又拜江夏王义恭,义恭愕然,问质所以。质曰“天下屯危,礼异常日,前在荆州,亦拜司空”会义宣有憾于世祖,事在《义宣传》。质因此密信说诱,陈朝廷得失。又谓“震主之威,不可持久,主相势均,事不两立。今专据阃外,地胜兵强,持疑不决,则后机致祸”质女为义宣子采妻,谓质无复异同,纳其说。且义宣腹心将佐蔡超民之徒,咸有富贵之情,愿义宣得,欲倚质威名,以成其业,又劝奖义宣。义宣时未受丞相,质子敦为黄门侍郎,奉诏敦劝,道经寻阳,质令敦具更譬说,并言世祖短长,义宣乃意定。驰报豫州刺史鲁爽,期孝建元年秋同举。爽失旨,即便起兵。遣人至京邑报弟瑜,瑜席卷奔叛。瑜弟弘为质府佐,世祖遣报质,质于是执台使,狼狈举兵。上表曰: 臣闻执药随亲,非情谬于甘苦。挥斤斩毒,岂忘痛于肌肤。盖以先疑后顺,忠焉必往。忍小存大,虽爱必从。丞相臣义宣,育哲台铉,拊声联服,定主勤王之业,勋越乎齐、晋。宗戚懿亲之寄,望崇于鲁、卫。而恶直丑正,实繁有党,或染凶作伪,疾害元功。或藉劳挟宠,乘威纵戾。自知愆深衅重,必贻剿戮,乃成紫毁朱,交间忠辅。崇树私徒,招聚群恶,念旧爱老,无一而存,岂不由凶丑相扇,志肆谗惑。陛下垂慈狎达,不稍惟疑,遂令负扆席图,蔽于流议,投杼市虎,成于十夫。鉴古揆今,实怀危逼,故投袂樊、叶,立节于本朝。挥戈晋阳,务清于君侧。臣诚庸懦,奉教前朝,虽恧《缁衣》好贤之美,敢希《巷伯》恶恶之情,固已藉风听而宵愤,抚短策而驰念。况乃宏命爰格,诚系宗社,今奉旨前迈,星言启行。 臣本凡琐,少无远概,因缘际会,遂班槐鼎,素望既盈,惬心实足,岂应徼功非冀,更希异宠,直以蔓草难除,去恶宜速,是以无顾夷险,虑不及身。仰恃天眷,察亮丹款,苟血诚不照,甘心罪戮。 伏愿陛下先鉴元辅匪躬茂节,末录庸琐奉国微诚,不遂淟涊之情,以失四海之望,昭戮马剑,显肆市朝,则结旌向国,全锋凯归,九流凝序,三光并耀,斯则仰说宗庙,俯惬兆民。裁表感慨,涕言无已。 加鲁弘辅国将军,下戍大雷。驰报义宣,义宣遣谘议参军刘谌之万人就弘。世祖遣抚军将军柳元景统豫州刺史王玄谟等水军,屯梁山洲内,两岸筑偃月垒,水陆待之。殿中将军沈灵赐领百舸,破其前军于南陵,生禽军主徐庆安、军副王僧,质至梁山,亦夹阵两岸。元景檄书宣告曰: 夫革道应运,基命之洪符。嗣业兴邦,绍历之明算。自非瑞积神衷,德充民极,孰能升临宝位,景属天居。大宋启期,理高中世,皇根帝叶,永流无疆。夷陂递来,遘兹凶难,国祸冤深,人纲郁灭。主上圣略聪武,孝感通神,义变草木,哀动精纬,躬幸南郢,亲扫大逆,道援横流,德模灵造,三光重照,七庙载兴。 臧质少负疵衅,衣冠不齿,昧利诬天,著于触事。受任述职,不以宣效为心。专方莅民,惟以侵剥为务。官自贿至,族以货倾。是以康周陀覆命屠宗,冤达苍昊。郭伯、西门遗出自皂隶,宠越州朝。往莅东守,鬻爵三千。率卒西讨,窃俘取黜。荷恩彭、泗,贪虐以逞,坑戮边氓,忽若草芥,倾渴仓庾,割没军粮。作牧汉南,公盗府蓄,矫易文簿,专行欺妄。及受命北伐,惮役缓期,师出有辰,顾怀私爱,匹马弃众,宵行独返,遂复携嫔拥姬,淫宴军幕。孔、范之变,显于逆辞。凡此诸衅,皆彰著于宪简,振曝于观听。 去岁义举,虽豫诚款,而淹留西楚,私相崇戴,奉书致命,形于心迹。新亭之捷,大难已夷,凶命假存,悬在晷刻,广莫之军,曾无遗矢,重关自开,伪众已溃,质犹复盘桓衢巷,后骑陈师。劳不足甄,定于朝议,而虚张功伐,扇动怨辞,自谓斯举,勋莫己若。初践殿守,忘犬马之情,奔趣帑藏,顿倾天府。山海弘量,苞荒藏疾,录其一介之心,掩其不逞之衅。遂爵首元等,职班盛级,优荣溢宠,莫与为畴。自恣丑薄,罔知涯涘,干谒陈闻,曾无纪极,请乐穷太子之英,求器尽官府之选。徐司空匪躬王室,遭罹凶祸,质与之少长,亲交兼常,曾无抚孤之仁,惟闻陵侮之酷,尺田寸宝,靡有孑遗。及受命南徂,临路滋甚,逼夺妻嫔,略市金帛,怨动京邑,丑闻都鄙。弃逐旧故,委蔑忠勤,鲁尚期、尹周之徒,心腹所倚,泣诉于御筵。袁同、连子敬之畴,爪牙所杖,一逝而不反。虽上旨频烦,屡求劳牒,质但称伐在己,不逮僚隶,托咎朝廷,归罪有司,国士解心,有识莫附。何文敬趋走厮养,天性愚狡,质迷其奸谄,寘怀委仗,遂外擅威刑,内游房室。质生与衅俱,不可详究,擢发数罪,曾何足言。 丞相威重位尊,任居分陕,宗国倚赖,实兼恒情,而不及谦冲之涂,弗见逆顺之训,蔽同郤至,理乖范燮。遂乃远忽世祀,近受欺构,杖纳奸疏,还谋社稷。日者宴安上流,坐观成败,示遣疲卒,众裁三千,戎马不供,军粮靡献。皇朝直以亲秩之重,酧宠兼极,近渐别子,礼越常均,苟识无所守,功弗由己,必为义不全,终于败德。今兹放命,恨心于本,推诸昔岁,迹是诚非矣。且家国夷险,情事异常,豫是臣子,孰不星赴,而玩寇忘哀,曾无奔拽。面蕃十稔,惠政蔑闻,重赃深掠,纵欲已甚,姬妾百房,尼僧千计,败道伤俗,悖乱人神,民怨盈涂,国谤弥岁。又贼劭未禽,凶威犹强,将毁其私坟,戮其诸子,图成骇机,垂赖义举,捷期云速,不日告平,释怨毒之心,解倒悬之急,论恩叙德,造育为重。援人自助,弃人快谗,怙乱疑功,未闻其比。 仆以不肖,过蒙荣私,荷佩升越,光绝伦伍。家本北边,志存慷慨,常甘投生,以殉艰棘,惟恩思难,激气冲襟,故以眺三湘而永慨,望九江而遐愤。若使身死国康,誓在殒命,况仰禀圣略,俯鞠义徒,万全之形,愚夫所照。夫薛竟陵控率突骑,陆道步驰。檀右卫、申右率、垣游击整勒锐师,飞轮构路。王豫州方舟缮甲,久已前驱。仆训卒利兵,凌波电进。沈镇军、萧安南接舳连旌,首尾风合。骠骑竟陵王懿亲令誉,问望攸归,大司马江夏王道略明远,徽猷茂世,并旄钺临涂,云驱齐引。群兵竞迈,秘驾徐启。八銮摇响,五牛舒旆。千乘雷动,万舳云回。腾威发号,星流汉转。以上临下,易于转圆。加以三谋协从,七纬告庆,幽显同心,昭然易睹。 诸君或世荷恩幸,或身闻教义,当知君臣大节,誓不可犯,冠屦至诲,难用倒设。履安奉顺,声泰事全,孰与附逆居危,身害名丑,慈亲垂白受戮,弱子婴孩就诛。所以有诏迟回,未震雷霆者,正为诸君身拘寇手,或怀乃心。吉凶由人,无谓为远,今而不变,后悔何及。授檄之日,心驰贼庭。 义宣亦相次系至。江夏王与义宣书曰“昔桓玄借兵于仲堪,有似今日”义宣由此与质相疑。质进计曰“今以万人取南州,则梁山中绝,万人缀玄谟,必不敢动。质浮舟外江,直向石头,此上略也”义宣将从之,腹心刘谌之曰“质求前驰,此志难测。不如尽锐攻梁山,事克然后长驱,万安之计也”质遣将尹周之攻胡子反、柳叔政于西垒,时子反渡东岸就玄谟计事,闻贼至,驰归。周之攻垒甚急,刘季之水军殊死战,贼势盛,求救于玄谟。玄谟不遣,崔勋之固争,乃遣勋之救之。比至,城已陷,勋之战死,季之收众而退。子反、叔政奔还东岸,玄谟斩子反军副李文仲。 质欲仍攻东城,义宣党颜乐之说义宣曰“质若复拔东城,则大功尽归之矣。宜遣麾下自行”义宣遣刘谌之就质,陈军城南。玄谟留羸弱守城,悉精兵出战,薛安都骑军前出,垣护之督诸将继之。战良久,贼阵小拔,骑得入。刘季之、宗越又陷其西北,众军乘之,乃大溃。因风放火,船舰悉见焚烧,延及西岸。质求义宣欲一计事,密已出走矣。质不知所为,亦走,众悉降散。质至寻阳,焚烧府舍,载妓妾西奔。使所宠何文敬领兵居前,至西阳。西阳太守鲁方平,质之党也,至是怀贰,诳文敬曰“传诏宣敕,唯捕元恶一人,余并无所问”文敬弃众而走。 质先以妹夫羊冲为武昌郡,质往投之。既至,冲已为郡丞胡庇之所杀。无所归,乃入南湖逃窜,无食,摘莲啖之。追兵至,窘急,以荷覆头,自沉于水,出鼻。军主郑俱儿望见,射之中心,兵刃乱至,肠胃缠萦水草,队主裘应斩质首,传京都,时年五十五。录尚书江夏王臣义恭、左仆射臣宏等奏曰“臧质底弃下才,而藉遇深重,穷愚悖常,构煽凶逆,变至滔天,志图泯夏,违恩叛德,罪过恒科。枭首之宪,有国通典,惩戾思永,去恶宜深。臣等参议,须辜日限意,使依汉王莽事例,漆其头首,藏于武库。庶为鉴戒,昭示将来”诏可。 质初下,义宣以质子敦为征虏将军、雍州刺史。质留子敞为监军,将敦自随,至是并为武昌郡所执送。敦官至黄门郎。敦弟敷,司徒属。敷弟敞,太子洗马。敞弟斁,敦子仲璋,质之二子二孙未有名,同诛。 质之起兵也,豫章太守任荟之、临川内史刘怀之、鄱阳太守杜仲儒并为尽力,发遣郡丁,并送粮运,伏诛。任荟之,字处茂,乐安人也。历世祖、南平王铄抚军右军司马、长史行事。太祖称之曰“望虽不足,才能有余”杜仲儒,杜骥兄子也。豫章望蔡子相孙冲之起义拒质,质遣将郭会肤、史山夫讨之,为冲之所破。世祖发诏,以为尚书都官曹郎中。冲之,太原中都人,晋秘书监盛曾孙也。官至右军将军,巴东太守。后事在《刘琬传》。沈灵赐以破质前军于南陵功,封南平县男,食邑三百户。赠崔勋之通直郎。大司马参军刘天赐亦梁山战亡,追赠给事中。 鲁爽,小名女生,扶风郿人也。祖宗之,字彦仁,晋孝武太元末,自乡里出襄阳,历官至南郡太守。义熙元年起义,袭伪雍州刺史桓蔚,进向江陵。以功为辅国将军、雍州刺史,封霄城县侯,食邑千五百户。桓谦、荀林逼江陵,宗之率众驰赴,事在《临川烈武王道规传》。进号平北将军。高祖讨刘毅,与宗之同会江陵,进号镇北将军,封南阳郡公,食邑二千五百户。子轨,一名象齿,爽之父也。便弓马,筋力绝人,为竟陵太守。宗之自以非高祖旧隶,屡建大功,有自疑之心。会司马休之见讨,猜惧,遂与休之北奔。善于抚御,士民皆为尽力,卫送出境,尽室入羌,顷之病卒。高祖定长安,轨为宁南将军、荆州刺史、襄阳公,镇长社。世祖镇襄阳,轨遣亲人程整奉书,规欲归顺,自拔致诚,以昔杀刘康祖、徐湛之父,故不归。太祖累遣招纳,许以为司州刺史。 爽少有武艺,虏主拓跋焘知之,常置左右。元嘉二十六年,轨死,爽为宁南将军、荆州刺史、襄阳公,镇长社。幼染殊俗,无复华风。粗中使酒,数有过失,焘将诛之。爽有七弟秀,小字天念,颇有意略,才力过爽。焘以充宿卫,甚知待之。伪高梁王阿叔泥为芮芮所围甚急,使秀往救,焘自率大众继其后。焘未及至,秀已击破之,拔阿叔泥而反。焘壮其功,以为中书郎,封广陵侯。或告焘,邺民欲据城反,复遣检察,并烧石虎残宫殿。秀常乘驿往反,是时病还迟,为焘所诘让,秀复恐惧。焘寻南寇,因从渡河。 先是,程天祚为虏所没,焘引置左右,与秀囗宽,劝令归降,秀纳之。天祚,广平人,为殿中将军,有武力。元嘉二十七年,助戍彭城,会世祖遣府刘泰之轻军袭虏于汝阳,天祚督战,战败被创,为虏所获。天祚妙善针术,焘深加爱赏,或与同舆,常不离于侧,封为南安公。焘北还蕃,天祚因其沉醉,伪若受使督切后军者,所至轻罚。天祚为焘所爱,群虏并畏之,莫敢问,因得逃归,后为山阳太守。太宗初,与四方同反,事在《薛安都传》。 焘始南行,遣爽随永昌王库仁真向焘阳,与弟瑜共破刘祖于尉武,仍至瓜步,始得与秀定归南之谋。焘还至湖陆,爽等请曰“奴与南有仇,每兵来,常虑祸及坟墓,乞共迎丧,还葬国都”虏群下于其主称奴,犹中国称臣也。焘许之。长社戍虏有六七百人,爽谲之曰“南更有军,可遣三百骑往界上参听”骑去,爽率腹心夜击余虏,尽杀之,驰入虎牢。 爽唯第三弟在北,余家属悉自随,率部曲及愿从合千余家奔汝南。遣秀从许昌还寿阳,奉辞于南平王铄曰“爽、秀得罪晋朝,负衅三世,生长绝域,远身胡虏,兄弟阖门,沦点伪授,殒命不可,还国无因。近系南云,倾属东日,盖犹痿人思步,盲者愿明。嵩、霍咫尺,江、河匪远,夷庚壅塞,隔同天地,痛心疾首,书慨宵悲。虏主猖狂,豺豕其志,虐遍华、戎,怨结幽显。自盱眙旋军,亡殪过半,昏酣沈湎,恣性肆身。爽、秀等因民之愤,藉将旅之愿,齐契义奋,枭馘丑徒,冯恃皇威,肃清逋秽,牢、洛诸城,指期克定。规以涓尘,微雪夙负,方当束骸北阙,待戮司寇,懦节未申,伏心边表。明大王殿下以睿茂居蕃,文武兼姿,远迩钦倾,承风闻德,愿垂援拯,以慰虔望。老弱百口,先遣归庇。逼逼丹心,仰希怀远。谨遣同义颍川聂元初奉词陈闻”铄驰驿以闻,上大说,下诏曰“伪宁南将军鲁爽、中书郎鲁秀,志干列到,忠诚久著,抚兹福先,阖门效款,招集义锐,枭剪獯丑,肃定边城,献馘象魏。虽宣孟之去翟归晋,颓当之出胡入汉,方之此日,曾何足云。朕实嘉之,宜即授任,逞其忠略。爽可督司州、陈留、东郡、济阴、濮阳五郡诸军事、征虏将军、司州刺史。秀可辅国将军、荥阳、颍川二郡太守。其诸子弟及同契士庶,委征虏府以时申言,详加酧叙”爽至汝南,加督豫州之义阳、宋安二郡军事,领义阳内史,将军、刺史如故。秀参右将军南平王铄军事、汝阴内史,将军如故。余弟侄并授官爵,赏赐资给甚厚。爽北镇义阳。北来部曲凡六千八百八十三人,是岁二十八年也。虏毁其坟墓。 明年四月入朝,时焘已死,上更谋经略。五月,遣爽、秀、程天祚等率步骑并荆州军甲士四万,出许、洛。八月,虏长社戍主永平公秃发幡乃同弃城走。进向大索戍,戍主伪豫州刺史跋仆兰曰“爽勇而无防,我今出城,必轻来据之,设伏檀山,必可禽也”爽果夜进,秀谏不止,驰往继之。比晓,虏骑夹发,赖秀纵兵力战,虏乃退还虎牢。爽因进攻之,本期舟师入河,断其水门。王玄谟攻碻磝不拔,败退,水军不至,爽亦收众南还。转斗数百里,至曲强,虏候其饥疲,尽锐来攻,爽身自奋击,虏乃退走。 三十年,元凶弑逆,南谯王义宣起兵入讨,爽即受命,率部曲至襄阳,与雍州刺史臧质俱诣江陵。义宣进爽号平北将军,领巴陵太守,度支校尉,本官如故。留爽停江陵,事平,以爽为使持节、督豫、司、雍、秦、并五州诸军事、左将军、豫州刺史。爽至寿阳,便曲意宾客,爵命士人,蓄仗聚马,如寇将至。元凶之为逆也,秀在京师,谓秀曰“我为卿诛徐湛之矣,方相委任”以为右军将军,配精兵五千,使攻新亭垒。将战,秀命打退军鼓,因此归顺。世祖即位,以为左军将军,出督司州豫州之新蔡、汝南、汝阳、颍川、义阳、弋阳六郡诸军事、辅国将军、司州刺史,领汝南太守。 爽与义宣及质相结已久,义宣亦欲资其勇力,情契甚至。孝建元年二月,义宣报爽,秋当同举。爽狂酒乖谬,即日便起兵,驰信报弟瑜,将家奔叛,皆得西归。爽使其众载黄标,称建平元年,窃造法服,登坛自号。疑长史韦处穆、中兵参军杨元驹、治中庾腾之不与己同,杀之。义宣、质闻爽已处分,便狼狈反,进爽号征北将军。爽于是送所造舆服诣江陵,版义宣及臧质等并起。征北府户曹版文曰“丞相刘补天子,名义宣,车骑臧今补丞相,名质,平西朱今补车骑,名修之,皆版到奉行”义宣骇愕。爽所送法物,并留竟陵县不听进。 爽直出历阳,自采石济军,与质水陆俱下。爽遣弟瑜守蒙茏,历阳太守张幼绪请击瑜,世祖配以兵力。遣左军将薛安都步骑为前驱,别遣水军入渊,分路并会。安都进次大岘,爽已立营。世祖以贼强垒固,未可轻拔,使量宜进止。幼绪便引军退还,下狱。更遣骁骑将军垣护之代幼绪据历阳。镇军将军沈庆之系安都进军,与爽相遇于小岘。爽亲自前,将战,而饮酒过醉,安都刺爽倒马,左右范双斩首,传送京都。瑜亦为部下所斩送,进平寿阳,子弟并伏诛。 义宣初举兵,召秀加节,进号征虏将军,当继谌之俱下。雍州刺史朱修之起兵奉顺,更遣秀击修之。王玄谟闻之,喜曰“鲁秀不来,臧质易与耳”秀至襄阳,大败而反。会益州刺史刘秀之遣军袭江陵,秀击破之。义宣还江陵,秀与共北走,众叛且尽。秀向城,上射之,中箭,赴水死,军人宗敬叔、康僧念斩首,传京邑。 赠韦处穆、杨元驹给事中,庾腾之员外散骑侍郎。爽初南归,秀以爽武人,不闲吏职,白太祖请处穆为长史以辅爽,太祖以补司马,后转长史云。 沈攸之,字仲达,吴兴武康人,司空庆之从父兄子也。父叔仁,为衡阳王义季征西长史,兼行参军,领队,又随义季镇彭城,度征北府。攸之少孤贫,元嘉二十七年,索虏南寇,发三吴民丁,攸之亦被发。既至京都,诣领军将军刘遵考,求补白丁队主。遵考谓之曰“君形陋,不堪队主”因随庆之征讨。二十九年,征西阳蛮,始补队主。巴口建义,南中郎府板长史,兼行参军。新亭之战,身被重创,事宁,为太尉行参军,封平洛县五等侯。随府转大司马行参军。晋世京邑二岸,扬州旧置都部从事,分掌二县非违,永初以后罢省,孝建三年,复置其职。攸之掌北岸,会稽孔璨掌南岸,后又罢。攸之迁员外散骑侍郎。又随庆之征广陵,屡有功,被箭破骨。世祖以其善战,配以仇池步槊。事平,当加厚赏,为庆之所抑,迁太子旅贲中郎,攸之甚恨之。七年,遭母忧,葬毕,起为龙骧将军、武康令。 前废帝景和元年,除豫章王子尚车骑中兵参军,直閤,与宗越、谭金等并为废帝所宠,诛戮群公,攸之等皆为之用命。封东兴县侯,食邑五百户。寻迁右军将军,增邑百户。太宗即位,以例削封。宗越、谭金等谋反,攸之复召入直閤,除东海太守。未拜,会四方反叛,南贼已次近道,以攸之为宁朔将军、寻阳太守,率军据虎槛。时王玄谟为大统,未发。前锋有五军在虎槛,五军后又络驿继至,每夜各立姓号,不相禀受。攸之谓军吏曰“今众军姓号不同,若有耕夫渔父,夜相呵叱,便致骇乱,取败之道也”乃就一军请号,众咸从之。殷孝祖为前锋都督,而大失人情,攸之内抚将士,外谐群帅,众并倚赖之。时南贼前锋钟冲之、薛常宝等屯据赭圻,殷孝祖率众军攻之,为流矢所中死,军主范潜率五百人投贼,人情震骇,并谓攸之宜代孝祖为统。时建安王休仁屯虎槛,总统众军,闻孝祖死,遣宁朔将军江方兴、龙骧将军刘灵遗各率三千人赴赭圻。攸之以为孝祖既死,贼有乘胜之心,明日若不更攻,则示之以弱。方兴名位相亚,必不为己下,军政不一,致败之由。乃率诸军主诣方兴,谓之曰“四方并反,国家所保,无复百里之地。唯有殷孝祖为朝廷所委赖,锋镝裁交,舆尸而反,文武丧气,朝野危心。事之济否,唯在明旦一战,战若不捷,则大事去矣。诘朝之事,诸人咸谓吾应统之,自卜懦薄,干略不办及卿,今辄相推为统。但当相与戮力尔”方兴甚悦。攸之既出,诸军主并尤之,攸之曰“卿忘廉、蔺、寇、贾之事邪。吾本以济国活家,岂计彼此之升降。且我能下彼,彼必不能下我,共济艰难,岂可自厝同异”明旦进战,自寅讫午,大破贼于赭圻城外,追奔至姥山,分遣水军乘势进讨。又破其水军,拔胡白二城。 寻假攸之节,进号辅国将军,代孝祖督前锋诸军事。薛常宝在赭圻食尽,南贼大帅刘胡屯浓湖,以囊盛米系流查及船腹,阳覆船,顺风流下,以饷赭圻。攸之疑其有异,遣人取船及流查,大得囊米。攸之从子怀宝,为贼将帅,在赭圻,遣亲人杨公赞赍密书招诱攸之,攸之斩公赞,封怀宝书呈太宗。寻克赭圻,迁使持节、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诸军事、冠军将军、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 袁顗复率大众来入鹊尾,相持既久,军主张兴世越鹊尾上据钱溪,刘胡自攻之。攸之率诸将攻浓湖,顗遣人传唱钱溪已平,众并惧。攸之曰“不然。若钱溪实败,万人中应有逃亡得还者。必是彼战失利,唱空声以惑众耳”勒军中不得妄动。钱溪信寻至,果大破贼。攸之悉以钱溪所送胡军耳鼻示之,顗骇惧,急追胡还。攸之诸军悉力进攻,多所斩获,日暮引归。鹊尾食尽,遣千人往南陵迎米,为台军所破,烧其资实,胡于是弃众而奔,顗亦叛走。赭圻、浓湖之平也,贼军委弃资财,珍货殷积,诸军各竞收敛,以强弱为少多。唯攸之、张兴世约勒所部,不犯秋毫,诸将以此多之。攸之进平寻阳,徙临郢州诸军事、前将军、郢州刺史,持节如故。不拜,迁中领军,封贞阳县公,食邑二千户。 时四方皆已平定,徐州刺史薛安都据彭城请降,上虽相酧许,而辞旨简略。攸之前将军,置佐吏,假节,与镇军将军张永以重兵征安都。安都惧,要引索虏。索虏引大众援之。攸之等米船在吕梁,又遣军主王穆之上民口。穆之为虏攻覆米船,又破运车于武原,攸之等引退,为虏所乘,又值寒雪,士众堕指十二三。留长水校尉王玄载守下邳,积射将军沈韶守宿豫,睢陵、淮阳亦置戍,攸之还淮阴。免官,以公领职。复求进讨,上不听,入朝面陈,又不许,复归淮阴。三年六月,自率运送米下邳,并凿四周深堑,遣龙骧将军垣护之领民口还淮阴。 时军主陈显达当领千兵守下邳,攸之留待显达至,虏遣清泗间人诈告攸之云“安都欲降,求军迎接”攸之副吴喜纳其说,咸谓宜遣千人参之,既而来者转多,喜所执弥固。攸之乃集来者告之,语曰“薛徐州早宜还朝,今能尔,深副本望。但遣子弟一人来,便当遣大军相接。君诸人既有志心,若能与薛子弟俱来者,皆即假君以本乡县,唯意所欲。如其不尔,无为空劳往还”自此一去不反。 其年秋,太宗复令攸之进围彭城。攸之以清泗既干,粮运不继,固执以为非宜,往反者七。上大怒,诏攸之曰“卿春中求伐彭城,吾恐军士疲劳,且去冬奔散,人心未宜复用,不许卿所启。今便不肯为吾行邪。卿若不行,便可使吴喜独去”攸之惧,乃奉旨进军。行至迟墟,上悔,追军令反。攸之还至下邳,而陈显达于睢口为虏所破,龙骧将军姜产之、司徒参军高遵世战没。虏追攸之甚急,因交战,被槊创,会暮,引军入显达垒,夕众散,八月十八日也。攸之弃众南奔。 初,吴兴丘幼弼、丘隆先、沈诞、沈荣守、吴陆道量,并以文记之才随攸之,及张永北讨,永一奔,攸之再败,幼弼等并皆陷没。攸之之还淮阴,以为持节、假冠军将军、行南兖州刺史。追赠姜产之左军将军,高遵世屯骑校尉。 四年,征攸之为吴兴太守,辞不拜。乃除左卫将军,领太子中庶子。五年,出为持节、监郢州诸军、郢州刺史。为政刻暴,或鞭士大夫,上佐以下有忤意,辄面加詈辱。将吏一人亡叛,同籍符伍充代者十余人。而晓达吏事,自强不息,士民畏惮,人莫敢欺。闻有虎,辄自围捕,往无不得,一日或得两三。若逼暮不获禽,则宿昔围守,须晓自出。赋敛严苦,征发无度,缮治船舸,营造器甲。自至夏口,便有异图。六年,进监豫州之西阳、司州之义阳二郡军事,进号镇军将军。 泰豫元年,太宗崩,攸之与蔡兴宗在外蕃,同豫顾命,进号安西将军,加散骑常侍,给鼓吹一部。未拜,会巴西民李承明反,执太守张澹,蜀土骚扰。时荆州刺史建平王景素被征,新除荆州刺史蔡兴宗未之镇,乃遣攸之权行荆州事。攸之既至,会承明已平,乃以攸之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镇西将军、荆州刺史,持节、常侍如故。至荆州,政治如在夏口,营造舟甲,常如敌至。时幼主在位,群公当朝,攸之渐怀不臣之迹,朝廷制度,无所遵奉。 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密有异志,以微旨动攸之,使道士陈公昭作天公书一函,题云“沈丞相”,送付攸之门者。攸之不开书,推得公昭,送之朝廷。后废帝元徽二年,休范举兵袭京邑,攸之谓僚佐曰“桂阳今反朝廷,必声云与攸之同。若不颠沛勤王,必增朝野之惑”于是遣军主孙同、沈怀奥兴军驰下,受郢州刺史晋熙王燮节度。同等始过夏口,会休范平,还。进攸之号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固让开府。 攸之自擅阃外,朝廷疑惮之,累欲征入,虑不受命,乃止。群公称皇太后令,遣中使问攸之曰“久劳于外,宜还京辇,然任寄之重,换代殊为未易,还止之宜,一以相委”欲以观察其意。攸之答曰“荷国重恩,名器至此,自惟凡陋,本无廊庙之姿。至如戍防一蕃,扑讨蛮、蜒,可强充斯任。虽自上如此,岂敢厝心去留,归还之事,伏听朝旨”朝廷逾慑惮,征议遂息。四年,建平王景素据京城反,攸之复应朝廷。景素寻平。 初元嘉中,巴东、建平二郡,军府富实,与江夏、竟陵、武陵并为名郡。世祖于江夏置郢州,郡罢军府,竟陵、武陵亦并残坏,巴东、建平为峡中蛮所破,至是民人流散,存者无几。其年春,攸之遣军入峡讨蛮帅田五郡等。及景素反,攸之急追峡中军,巴东太守刘攘兵、建平太守刘道欣并疑攸之自有异志,阻兵断峡,不听军下。时攘兵元子天赐为荆州西曹,攸之遣天赐譬说之,令其解甲,一无所问。攘兵见天赐,知景素实反,乃释甲谢愆,攸之待之如故,后以攘兵为府司马。刘道欣坚守建平,攘兵譬说不回,乃与伐蛮军攻之,破建平,斩道欣。 台直閤高道庆家在江陵,攸之初至州,道庆时在家,牒其亲戚十余人,求州从事西曹,攸之为用三人。道庆大怒,自入州取教,毁之而去。及还都,不诣攸之别。道庆至都,云“攸之聚众缮甲,奸逆不久”杨运长等常相疑畏,乃与道庆密遣刺客,赍废帝手诏,以金饼赐攸之州府佐吏,进其阶级。时有象三头至江陵城北数里,攸之自出格杀之,忽有流矢集攸之马障泥,其后刺客事发。 废帝既殒,顺帝即位,进攸之号东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班剑二十人。遣攸之长子司徒左长史元琰赍废帝刳剒之具以示攸之。元琰既至江陵,攸之便有异志,腹心议有不同,故其事不果。其年十一月,乃发兵反叛。攸之素蓄士马,资用丰积,至是战士十万,铁马二千。遣使要雍州刺史张敬儿、梁州刺史范伯年、司州刺史姚道和、湘州行事庾佩玉、巴陵内史王文和等。敬儿、文和斩其使,驰表以闻。伯年、道和、佩玉怀两端,密相应和。 十二月十二日,攸之遣其辅国将军、中兵参军、督前锋军事孙同,率宁朔将军中兵参军武宝、龙骧将军骑兵参军朱君拔、宁朔将军沈慧真、龙骧将军中兵参军王道起。又遣司马、冠军将军刘攘兵,率宁朔将军外兵参军公孙方平、龙骧将军骑兵参军朱灵宝、龙骧将军骑兵参军沈僧敬、龙骧将军高茂。又遣辅国将军中兵参军王灵秀、辅国将军中兵参军丁珍东,率宁朔将军中兵参军王珍之、宁朔将军外兵参军杨景穆,相继俱下。攸之自率辅国将军录事参军兼司马武茂宗、辅国将军中兵参军沈韶、宁朔将军中兵参军皇甫贤、宁朔将军中兵参军胡钦之、龙骧将军中兵参军东门道顺,闰十二月四日至夏口。攸之将发江陵,使沙门释僧桀筮之,曰“不至京邑,当自郢州回还”意甚不悦。初,江津有云气,状如尘雾,从西北来,正盖军上。至沌口,云“当问讯安西,暂泊黄金浦”既登岸,郢城出军击之。攸之闻齐王世子据盆口,震慑不敢下,因攻郢城。时齐王辅政,遣众军西讨。尚书符征西府曰: 尊冠贱屦,君臣之位,奉顺忌逆,成败斯兆,未有凭陵我郊圻,侵轶我河县,而不焚师殪甲,靡旗乱辙者也。沈攸之少长庸贱,擢自阎伍,邀百战之运,乘一捷之功,镌山裂地,腰金拖紫,穷贵于国,极富于家。拥旄蕃伯,便无北面之礼。受督志屏,即有专征之衅。橘柚不荐,璆罝罕入,箕赋深敛,毒被南郢,枉绳矫墨,害著西荆,饕餮其心,溪壑其性,从始至终,沿壮得老。今遂驱迫妖党,缮集尫卒,结衅外城,送死中甸,是而可忍,孰不要怀。 今遣新除使持节督郢州之义阳诸军事平西将军郢州刺史闻喜县开国侯黄回、员外散骑常侍冠军骁骑将军南临淮太守重安县开国子军主王敬则、辅国将军屯骑校尉长寿县开国男王宜与、辅国将军南高平太守军主陈承叔、辅国将军左军将军南濮阳太守葛阳县开国男军主彭文之、龙骧将军骠骑行参军军主召宰,精甲二万,前锋云腾。又遣散骑常侍领游击将军湘南县开国男新除使持节督湘州诸军事征虏将军湘州刺史军主吕安国、屯骑校尉宁朔将军崔慧景、辅国将军军主任候伯、辅国将军骁骑将军军主萧顺之、辅国将军游击将军军主垣崇祖、宁朔将军虎贲中郎将军主尹略、屯骑校尉南城令曹虎头,舳舻二万,骆驿继迈。又遣辅国将军后军将军右军中兵参军事军主苟元宾、宁朔将军抚军中兵参军事军主郭文孝、龙骧将军抚军中兵参军事军主程隐隽,轻艓一万,截其津要。新除持节督广交越宁湘州之广兴诸军事领平越中郎将征虏将军广州刺史统马军主沌阳县开国子周盘龙、辅国将军后军统马军主张文憘、龙骧将军军主薛道渊、冠军将军游击将军并州刺史南清河太守太原公军主王敕勤、龙骧将军射声校尉王洪范、龙骧将军冗从仆射军主成置等,铁马五千,龙骧后陈。凡此诸帅,莫不勇力动天,劲志驾日,接冲拔距,鹰瞵鹗视,顾盼则前后风生,喑呜则左右电起,以此攻城,何城不克,以此赴敌,何陈能坚。然后銮戎薄临,龙虎百万,六军齐轨,五辂舒旆,丹槛发照,素甲生波,楼烦白羽,投鞍成岳,渔阳墨骑,浴铁为群,芝艾同焚,悔将何及。 符到之日,幸加三省。其锋陈营壁之主,驱逼寇手之人,若有投命军门,一无所问。或能因罪立绩,终不尔欺,斩裾射玦,唯功是与。能斩送攸之首,封三千户县公,赐布绢各五千匹。信如河海,皎然无贰。飞火军摄文书,千里驿行。齐王出顿新亭,驰檄数攸之罪恶,曰: 夫弯弓射天,未见能至。挥戈击地,多力安施。何则。逆顺之势定殊,祸福之验易原也。是以违乎天者,鬼神不能使其成。会乎人者,圣哲不能令其毁。故刘濞赖七国连兵之势,隗嚣恃跨河据陇之资,毌丘俭伐其逾海越岛之功,诸葛诞矜其待士爱民之德,彼四子者,皆当世雄杰,以犯顺取祸,覆窟倾巢,为竖子笑。况乎行陈凡才,斗筲小器,而怀问鼎之志,敢构无君之逆哉。 逆贼沈攸之,出自莱亩,寂寥累世,故司空沈公以从父宗荫,爱之若子,卵翼吹嘘,得升官秩。废帝昏悖,猜畏柱臣,攸之贪竞乘机,凶忍趋利,躬行反噬,请衔诛旨。又攸之与谭金、童太壹等并受宠任,朝为牙爪,同功共体,世号三侯,当时亲昵,情过管、鲍。遭仰革运,凶党惧戮,攸之狡猾用数,图全卖祸,既杀从父,又害良朋。虽吕布贩君,郦寄卖友,方之斯人,未足为酷。此其不信不义,言诈翻覆,诸夏之所未有,夷狄之所不为也。泰始开辟,网漏吞舟,略其凶险,取其搏噬,故得阶乱获全,因祸保福。攸之空浅,躁而无谋,浓湖崩挫,本非己力。及北伐彭泗,望贼宵奔。重讨下邳,一鼓而遁。再鄙王师,又应肆法。先帝英圣,量深河海,宥其回溪之败,冀收曲崤之捷,故得推迁幸会,顿升崇显,内端戎禁,外临方牧。圣灵鼎湖,远颁顾命,托寄崇深,义感金石。而攸之始奉国讳,喜见于容,普天同哀,己以为庆。此其乐祸幸灾,大逆之罪一也。 又攸之累登蕃兵,自郢迁荆,晋熙殿下以皇弟代镇,地尊望重,攸之肆情陵侮,断割候迎,料择士马,简算器甲,精器锐士,并取自随,郢城所留,十不遗一,专擅略虏,罔顾国典。此其苞藏祸志,不恭不虔,大逆之罪二也。 又攸之践荆以来,恒用奸数,既欲发兵,宜有因假,遂乃蹙迫群蛮,骚扰山谷,扬声讨伐,尽户发上,蚁聚郭邑,伺国盛衰,从来积年,永不解甲。遂使四野百县,路无男人。耕田载租,皆驱女弱。自古酷虐,未闻有此。其侮蔑朝廷,大逆之罪三也。 去昔桂阳奇兵囗起,京师内奰,宗庙阽危。攸之任居上流,兵强地广,救援颠沛,实宜悉力。国家倒悬,方思身虑,威遣弱卒三千,并皆羸老,使就郢州,禀受节度,欲令判否之日,委罪晋熙。何其平日辀张,实轻周、邵,尔时恭谨,虚重皇戚。此其伏慝藏诈,持疑两端,大逆之罪四也。 又攸之累据方州,跋扈滋甚,招诱轻狡,往者咸纳。羁绊行侣,过境必留。仕子穷困,不得归其乡。商人毕命,无由还其土。叛亡入境,辄加拥护。逋逃出界,必遣穷追。此其大逆之罪五也。 又攸之自任专恣,恃行惨酷,视吏若仇,遇民如草。峻太半之赋,暴参夷之刑。鞭捶国士,全用虏法。一人逃亡,阖宗补代。毒遍婴孩,虐加斑白。狱囚恒满,市血常流。男不得耕,女不得织。奔驰道路,号哭动天。皇朝赦令,初不遵奉,欲杀欲击,故旷荡之泽,长隔彼州。此其无君陵上,大逆之罪六也。 苍梧狂凶,衅深桀、纣,猜贰外蕃,鸮目西顾。留其长息元琰,以为交质。父子分张,弥积年稔。赖社稷灵长,独夫遄戮,攸之豫禀心灵,宜同欢幸。遂迷惑颠倒,深相嗟惜。举言哀桀,扬声吠尧。此其不辨是非,罔识善恶,违情背理,大逆之罪七也。 废昏立明,先代盛典,交、广先到,梁、秦蚤及,而攸之密迩内畿,川涂弗远,驿书至止,晏若不闻,末遣章表,奄积旬朔。防风后至,夏典所诛,此其大逆之罪八也。 升明肇历,恩深泽远,申其父子之情,矜其骨肉之恩,驰遣元琰,衔使西归,并加崇授,宠贵重叠。元琰达西,便应反命,攸之得此集聚,蒙谁之恩。不荷盛德,反生仇衅,此其大逆之罪九也。 攸之以溪壑之性,含枭鸩之肠,直置天壤,已称丑秽。况乃举兵内侮,逞肆奸回,斯实恶熟罪成之辰,决痈溃疽之日。幕府过荷朝寄,义百常愤,董司元戎,龚行天罚。今皇上圣明,将相仁厚,约法三章,轻刑缓赋,年登岁阜,家给人足,上有惠和之泽,下无乐乱之心。攸之不识天时,妄图奸逆,举无名之师,驱怨仇之党。是以朝野审其易取,含识判其成禽。熊罴厉爪,蓄攫裂之心。虎豹摩牙,起吞噬之愤。鼓怒则冰原激电,奋发则霜野奔雷,以此定乱,岂移晷刻。虽复众徒梗陆,举郡阻川,何足以抗沸海之涛,当烧山之焰。 彼土士民,罹毒日久,逃窜无路,常所悯然。今复相逼,起接锋刃,交战之日,兰艾难分。土崩倒戈,宜为蚤计,无使一人迷昧,而九族就祸也。弘宥之典,有如皎日。 攸之尽锐攻郢州,行事柳世隆随宜距应,屡摧破之。攸之与武陵王赞笺曰“江陵一总八州,地居形胜,镇抚之重,宜以上归。本欲仰移节盖,改临荆部,所以未具上闻者,欲待至止,面自咨申。不图重关击柝,觐接莫由。若使匡朝之诚,终蔽于圣察,袭远之举,近拥于郢都,则无以谢烈士之心,何用塞义夫之志,便不犯关陵汉,期一接奉。若夫斩蛟陷石之卒,裂骼卷铁之将,烟腾飙迅,容或惊动左右,苟不获已,敢不先布下情”又曰“下官位重分陕,富兼金穴,子弟胜衣,爵命已及,亲党辨菽,抽序便加,耳倦弦歌,口厌粱肉,布衣若此,复欲何求。岂不知俯眉苟安,保养余齿,何为不计百口,甘冒危难。诚感历朝之遇,欲报之于皇家尔。昧理之徒,谓下官怀无厌之愿,既贯诚于白日,不复明心于殿下。若使天必丧道,忠节不立,政复阖门碎灭,百死无恨。但高祖王业艰难,太祖劬劳日昃,卜世不尽七百之期,宗社已成他人之有。家国之事,未审于圣心何如” 攸之遣中兵参军公孙方平马步三千向武昌,太守臧涣弃郡投西阳太守王毓,奔于盆口,方平因据西阳。建宁太守张谟率二守千人攻之,方平破走。攸之攻郢城久不决,众心离沮。升明二年正月十九日夜,刘攘兵烧营入降郢城,众于是离散,不可复制。将晓,攸之斩刘天赐,率大众过江,至鲁山,诸军因此散走。还向江陵,未百余里,闻城已为雍州刺史张敬儿所据,无所归,乃与第三子中书侍郎文和至华容界,为封人所斩送。 攸之初下,留元琰守江陵,张敬儿克城,元琰逃走。第五子幼和、幼和弟灵和、元琰子法先、懿子囗囗、文和子法征、幼和子法茂,并为敬儿所禽,伏诛。初,文和尚齐王女义兴宪公主,公主早薨,有二女,至是齐王迎还第内。今皇帝即位,听攸之及诸子丧还葬墓。攸之第二子懿,太子洗马,先攸之卒。攸之弟登之,新安太守,去职在家,为吴兴太守沈文季所收斩。登之弟雍之,鄱阳太守,先攸之卒。诏以雍之孙僧照为义兴公主后。雍之与攸之异生,诸弟中最和谨,尤见亲爱。攸之性俭吝,子弟不得妄用财物,唯恣雍之所须,辄取斋中服饰,分与亲旧,以此为常。雍之弟荣之,尚书库部郎,亦先攸之卒。 攸之晚好读书,手不释卷,《史》、《汉》事多所谙忆,常叹曰“早知穷达有命,恨不十年读书”及攻郢城,夜遇风浪,米船沉没,仓曹参军崔灵凤女幼适柳世隆子,攸之正色谓曰“当今军粮要急,而卿不以在意,将由与城内婚姻邪”灵凤答曰“乐广有言,下官岂以五男易一女”攸之欢然意解。 初,攸之招集才力之士,随郡人双泰真有干力,召不肯来。后泰真至江陵卖买,有以告攸之者,攸之因留之,补队副,厚加料理。泰真无停志,少日叛走,攸之遣二十人被甲追之,逐讨甚急。泰真杀数人,余者不敢近。欲过家将母去,事迫不获,单身走入蛮。追者既失之,录其母而去。泰真既失母,乃出自归,攸之不罪,曰“此孝子也”赐钱一万,转补队主,其矫情任算皆如此。 初,攸之贱时,与吴郡孙超之、全景文共乘小船出京都,三人共上引埭,有一人止而相之曰“君三人皆当至方伯”攸之曰“岂有三人俱有此相”相者曰“骨法如此,若有不验,便是相书误耳”其后攸之为郢、荆二州,超之广州,景文豫州刺史。攸之初至郢州,有顺流之志。府主簿宗俨之劝攻郢城,功曹臧寅以为“攻守势异,非旬日所拔,若不时举,挫锐损威。今顺流长驱,计日可捷,既倾根本,则郢城岂能自固”攸之不从,既败,诸将帅皆奔散,惟寅曰“我委质事人,岂可苟免。我之不负公,犹公之不负朝廷也”乃投水死。寅,字士若,东莞莒人也。 先是,攸之在郢州,州从事辄与府录事鞭,攸之免从事官,而更鞭录事五十。谓人曰“州官鞭府职,诚非体要,由小人凌侮士大夫”仓曹参军事边荣为府录事所辱,攸之自为荣鞭杀录事。攸之自江陵下,以荣为留府司马,守城。张敬儿将至,人或说之使诣敬儿降,荣曰“受沈公厚恩,共如此大事,一朝缓急,便改易本心,不能行也”城败,见敬儿,敬儿问曰“边公何不早来”荣曰“沈公见留守城,而委城求活,所不忍也。本不蕲生,何须见问”敬儿曰“死何难得”命斩之,欢笑而去,容无异色。泰山程邕之者,素依随荣,至是抱持荣曰“与边公周游,不忍见边公前死,乞见杀”兵不得行戮,以告敬儿,敬儿曰“求死甚易,何为不许”先杀邕之,然后及荣。三军莫不垂泣,曰“奈何一日杀二义士”比之臧洪及陈容。荣,金城人也。 废帝之殒也,攸之欲起兵,问其知星人葛珂之。珂之曰“自古起兵,皆候太白。太白见则成,伏则败。昔桂阳以太白伏时举兵,一战授首,此近世明验。今萧公废昏立明,政值太白伏时,此与天合也。且太白寻出东方,东方利用兵,西方不利”故攸之止不反。及后举兵,珂之又曰“今岁星守南斗,其国不可伐”攸之不从。凡同逆丁珍东、孙同、裴茂仲、武、宗俨之并伏诛。攸之表檄文疏,皆俨之词也。臧涣诣盆城自归,今皇帝命斩之。余同恶或为乱军所杀,或遇赦得原。 史臣曰:臧质虽贪虐夙树,问望多阙,奉义治流,本无吞噬之志也。徒欲以幼君弱政,期之于世祖,据有中流,嗣桓、庾之业。既主异穆、哀,臣皆代党,虽礼秩外厚,而疑防内深,功高位重,终非自安之地,至於陵天犯顺,其出于此乎。攸之伺隙西郢,年逾十载,擅命专威,无君已积。及天厌宋道,鼎运将离,不识代德之纪,独迷乐推之数,公休既覆其族,攸之亦屠厥身。夫以衅乱自终,固异代如一也。

复制 沈约 《宋书 · 卷七十四 · 列传第三十四 · 臧质 鲁爽 沈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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