暇日同孙毕二同舍游李氏园亭

荡荡东风散客心,出门驱马问园林。
花房待暖徐徐放,柳色随春旋旋深。
城郭远来无俗客,松篁深处有幽禽。
王公留壁题诗句,应许骚人尽日吟。
张耒介绍和张耒诗词大全

诗人:张耒

张耒,字文潜,号柯山,祖籍亳州谯县(安徽亳县),生于楚州淮阴(江苏省淮安市淮阴区)。北宋著名诗人、文学家。因担任过起居舍人,人称张右史,晚年旅居陈州(河南省淮阳),陈州古地名为宛丘,故又称宛丘先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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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 · 传 · 韩彭英卢吴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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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淮阴人也。家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为商贾,常从人寄食。其母死无以葬,乃行营高燥地,令傍可置万家者。信从下乡南昌亭长食,亭长妻苦之,乃晨炊蓐食。食时信往,不为具食。信亦知其意,自绝去。至城下钓,有一漂母哀之,饭信,意漂数十日。信谓漂母曰:“吾必重报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淮阴少年又侮信曰:“虽长大,好带刀剑,怯耳。”众辱信曰:“能死,刺我;不能,出胯下。”于是信孰视,俯出跨下。一市皆笑信,以为怯。 及项梁度淮,信乃杖剑从之,居戏下,无所知名。梁败,又属项羽,为郎中。信数以策干项羽,羽弗用。汉王之入蜀,信亡楚归汉,未得知名,为连敖。坐法当斩,其畴十三人皆已斩,至信,信乃仰视,适见滕公,曰:“上不欲就天下乎?而斩壮士!”滕公奇其言,壮其貌,释弗斩。与语,大说之,言于汉王。汉王以为治粟都尉,上未奇之也。 数与萧何语,何奇之。至南郑,诸将道亡者数十人。信度何等已数言上,不我用,即亡。何闻信亡,不及以闻,自追之。人有言上曰:“丞相何亡。”上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来谒。上且怒且喜,骂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非敢亡,追亡者耳。”上曰:“所追者谁也?”曰:“韩信。”上复骂曰:“诸将亡者以十数,公无所追;追信,诈也。”何曰:“诸将易得,至如信,国士无双。王必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可与计事者。顾王策安决。”王曰:“吾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何曰:“王计必东,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信终亡耳。”王曰:“吾为公以为将。”何曰:“虽为将,信不留。”王曰:“以为大将。”何曰:“幸甚。”于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嫚无礼,今拜大将如召小儿,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王许之。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至拜,乃韩信也,一军皆惊。 信已拜,上坐。王曰:“丞相数言将军,将军何以教寡人计策?”信谢,因问王曰:“今东乡争权天下,岂非项王邪?”上曰:“然。”信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强孰与项王?”汉王默然良久,曰:“弗如也。”信再拜贺曰:“唯信亦以为大王弗如也。然臣尝事项王,请言项王为人也。项王意乌猝嗟,千人皆废,然不能任属贤将,上特匹夫之勇也。项王见人恭谨,言语姁姁,人有病疾,涕泣分食饮,至使人有功,当封爵,刻印刓,忍不能予,此所谓妇人之仁也。项王虽霸天下而臣诸侯,不居关中而都彭城;又背义帝约,而以亲爱王,诸侯不平。诸侯之见项王逐义帝江南,亦皆归逐其主,自王善地。项王所过亡不残灭,多怨百姓,百姓不附,特劫于威,强服耳。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故曰其强易弱。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不服!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不散!且三秦王为秦将,将秦子弟数岁,而所杀亡不可胜计,又欺其众降诸侯。至新安,项王诈坑秦降卒二十余万人,唯独邯、欣、翳脱。秦父兄怨此三人,痛于骨髓。今楚强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爱也。大王之入武关,秋毫亡所害,除秦苛法,与民约,法三章耳,秦民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于诸侯之约,大王当王关中,关中民户知之。王失职之蜀,民亡不恨者。今王举而东,三秦可传檄而定也。”于是汉王大喜,自以为得信晚。遂听信计,部署诸将所击。 汉王举兵东出陈仓,定三秦。二年,出关,收魏、河南,韩、殷王皆降。令齐、赵共击楚彭城,汉兵败散而还。信复发兵与汉王会荥阳,复击破楚京、索间,以故楚不能西。 汉之败却彭城,塞王欣、翟王翳亡汉降楚,齐、赵、魏亦皆反,与楚和。汉王使郦生往说魏王豹,豹不听,乃以信为左丞相击魏。信问郦生:“魏得毋用周叔为大将乎?”曰:“栢直也。”信曰:“竖子耳!”遂进兵击魏。魏盛兵蒲坂,塞临晋。信乃益为疑兵,陈船欲度临晋,而伏兵从夏阳以木罂缶度军,袭安邑。魏王豹惊,引兵迎信。信遂虏豹,定河东,使人请权王:“愿益兵三万人,臣请以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之粮道,西与大王会于荥阳。”汉王与兵三万人,遣张耳与俱,进击赵、代。破代,禽夏说阏与。信之下魏、代,汉辄使人收其精兵,诣荥阳以距楚。 信、耳以兵数万,欲东下井陉击赵。赵王、成安君陈馀闻汉且袭之,聚兵井陉口,号称二十万。广武君李左车说成安君曰:“闻汉将韩信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新喋血阏与。今乃辅以张耳,议欲以下赵,此乘胜而去国远斗,其锋不可当。臣闻‘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今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行数百里,其势粮食必在后。愿足下假臣奇兵三万人,从间路绝其辎重;足下深沟高垒勿与战。彼前不得斗,退不得还,吾奇兵绝其后,野无所掠卤,不至十日,两将之头可致戏下。愿君留意臣之计,必不为二子所禽矣。”成安君,儒者,常称义兵不用诈谋奇计,谓曰:“吾闻兵法‘什则围之,倍则战。’今韩信兵号数万,其实不能,千里袭我,亦以罢矣。今如此避弗击,后有大者,何以距之?诸侯谓吾怯,而轻来伐我。”不听广武君策。 信使间人窥知其不用,还报,则大喜,乃敢引兵遂下。未至井陉口三十里,止舍。夜半传发,选轻骑二千人,人持一赤帜,从间道萆山而望超军,戒曰:“赵见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拔赵帜,立汉帜。”令其裨将传餐,曰:“今日破赵会食。”诸将皆呒然,阳应曰:“诺。”信谓军吏曰:“赵已先据便地壁,且彼未见大将旗鼓,未肯击前行,恐吾阻险而还。”乃使万人先行,出,背水阵。赵兵望见大笑。平旦,信建大将旗鼓,鼓行出井陉口,赵开壁击之,大战良久。于是信、张耳弃鼓旗,走水上军,复疾战。赵空壁争汉鼓旗,逐信、耳。信、耳已入水上军,军皆殊死战,不可败。信所出奇兵二千骑者,候赵空壁逐利,即驰入赵壁,皆拔赵旗帜,立汉赤帜二千。赵军已不能得信、耳等,欲还归壁,壁皆汉赤帜,大惊,以汉为皆已破赵王将矣,遂乱,遁走。赵将虽斩之,弗能禁。于是汉兵夹击,破虏赵军,斩成安君泜水上,禽赵王歇。信乃令军毋斩广武君,有生得之者,购千金。顷之,有缚至戏下者,信解其缚,东乡坐,西乡对而师事之。 诸校效首虏休,皆贺,因问信曰:“兵法有‘右背山陵,前左水泽’,今者将军令臣等反背水阵,曰破赵会食,臣等不服。然竟以胜,此何术也?”信曰:“此在兵法,顾诸君弗察耳。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后生,投之亡地而后存’乎?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经所谓‘驱市人而战之’也,其势非置死地,人人自为战;今即予生地,皆走,宁尚得而用之乎!”诸将皆服曰:“非所及也。” 于是问广武君曰:“仆欲北攻燕,东伐齐,何若有功”广武君辞曰:“臣闻‘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存,败军之将不可以语勇。’若臣者,何足以权大事乎!”信曰:“仆闻之,百里奚居虞而虞亡,之秦而秦伯,非愚于虞而智于秦也,用与不用,听与不听耳。向使成安君听子计,仆亦禽矣。仆委心归计,愿子勿辞。”广武君曰:“臣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亦有一得。’故曰‘狂夫之言,圣人择焉。’顾恐臣计未足用,愿效愚忠。故成安君有百战百胜之计,一日而失之,军败鄗下,身死泜水上。今足下虏魏王,禽夏说,不旬朝破赵二十万众,诛成安君。名闻海内,威震诸侯,众庶莫不辍作怠惰,靡衣偷食,倾耳以待命者。然而众劳卒罢,其实难用也。今足下举倦敝之兵,顿之燕坚城之下,情见力屈,欲战不拔,旷日持久,粮食单竭。若燕不破,齐必距境而以自强。二国相持,则刘、项之权未有所分也。臣愚,窍以为亦过矣。”信曰:“然则何由?”广武君对曰:“当今之计,不如按甲休兵,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以飨士大夫,北首燕路,然后发一乘之使,奉咫尺之书,以使燕,燕必不敢不听。从燕而东临齐,虽有智者,亦不知为齐计矣。如是,则天下事可图也。兵故有先声而后实者,此之谓也。”信曰:“善。敬奉教。”于是用广武君策,发使燕,燕从风而靡。乃遣使报汉,因请立张耳王赵以抚其国。汉王许之。 楚数使奇兵度河击赵,王耳、信往来救赵,因行定赵城邑,发卒佐汉。楚方急围汉王荥阳,汉王出,南之宛、叶,得九江王布,入成皋,楚复急围之。四年,汉王出成皋,度河,独与滕公从张耳军修武。至,宿传舍。晨自称汉使,驰入壁。张耳、韩信未起,即其卧,夺其印符,麾召诸将易置之。信、耳起,乃知独汉王来,大惊。汉王夺两人军,即令张耳备守赵地,拜信为相国,发赵兵未发者击齐。 信引兵东,未度平原,闻汉王使郦食其已说下齐。信欲止,蒯通说信令击齐。语在《通传》。信然其计,遂渡河,袭历下军,至临菑。齐王走高密,使使于楚请救。信已定临菑,东追至高密西。楚使龙且将,号称二十万,救齐。 齐王、龙且并军与信战,未合。或说龙且曰:“汉兵远斗,穷寇久战,锋不可当也。齐、楚自居其地战,兵易败散。不如深壁,令齐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城闻王在,楚来救,必反汉。汉二千里客居齐,齐城皆反之,其势无所得食,可毋战而降也”龙且曰:“吾平生知韩信为人,易与耳。寄食于漂母,无资身之策;受辱干跨下,无兼人之勇,不足畏也。且救齐而降之,吾何功?今战而胜之,齐半可得,何为而止!”遂战,与信夹濰水阵。信乃夜令人为万余囊,盛沙以壅水上流,引兵半渡,击龙且。阳不胜,还走。龙且果喜曰:“固知信怯。”遂追渡水。信使人决壅囊,水大至。龙且军太半不得渡,即急击,杀龙且。龙且水东军散走,齐王广亡去。信追北至城阳,虏文。楚卒皆降,遂平齐。 使人言汉王曰:“齐夸诈多变,反复之国,南边楚,不为假王以填之,其势不定。今权轻,不足以安之,臣请自立为假王。”当是时,楚方急围汉王于荥阳,使者至,发书,汉王大怒,骂曰:“吾困于此,旦暮望而来佐我,乃欲自立为王!”张良、陈平伏后蹑汉王足,因附耳语曰:“汉方不利,宁能禁信之自王乎?不如因立,善遇之,使自为守。不然,变生。”汉王亦寤,因复骂曰:“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耳,何以假为!”遣张良立信为齐王,征其兵使击楚。 楚以亡龙且,项王恐,使盱台人武涉往说信曰:“足下何不反汉与楚?楚王与足下有旧故。且汉王不可必,身居项王掌握中数矣,然得脱,背约,复击项王,其不可亲信如此。今足下虽自以为与汉王为金石交,然终为汉王所禽矣。足下所以得须臾至今者,以项王在。项王即亡,次取足下。何不与楚连和,三分天下而王齐?今释些时,自必于汉王以击楚,且为智者固若此邪!”信谢曰:“臣得事项王数年,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画策不用,故背楚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数万之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吾得至于此。夫人深亲信我,背之不祥。幸为信谢项王。”武涉已去,蒯通知天下权在于信,深说以三分天下,鼎足而王。语在《通传》。信不忍背汉,又自以功大,汉王不夺我齐,遂不听。 汉王之败固陵,用张良计,征信将兵会陔下。项羽死,高祖袭夺信军,徙信为楚王,都不邳。信至国,召所从食漂母,赐千金。及下乡亭长,钱百,曰:“公,小人,为德不竟。”召辱己少年令出跨下者,以为中尉,告诸将相曰:“此壮士也。方辱我时,宁不能死?死之无名,故忍而就此。” 项王亡将钟离<目末>家在伊庐,素与信善。项王败,<目末>亡归信。汉怨<目末>,闻在楚,诏楚捕之。信初之国,行县邑,陈兵出入。有变告信欲反,书闻,上患之。用陈平谋,伪游于云梦者,实欲袭信,信弗知。高祖且至楚,信欲发兵,自度无罪;欲谒上,恐见禽。人或说信曰:“斩<目末>谒上,上必喜,亡患。”信见<目末>计事,<目末>曰:“汉所以不击取楚,以<目末>在。公若欲捕我处媚汉,吾今死,公随手亡矣。”乃骂信曰:“公非长者!”卒自刭。信持其首谒于陈。高祖令武士缚信,载后车。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亨’。”上曰:“人告公反。”遂械信。至雒阳,赦以为淮阴侯。 信知汉王畏恶其能,称疾不朝从。由此日怨望,居常鞅鞅,羞与绛、灌等列。尝过樊将军哙。哙趋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信出门,笑曰:“生乃与哙等为伍!” 上尝从容与信言诸将能各有差。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如公何如?”曰:“如臣,多多益办耳。”上笑曰:“多多益办,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 后陈豨为代相监边,辞信,信挈其手,与步于庭数匝,仰天而叹曰:“子可与言乎?吾欲与子有言。”豨因曰:“唯将军命。”信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处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反,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三至,必怒而自将。吾为公从中起,天下可图也。”陈豨素知其能,信之,曰:“谨奉教!” 汉十年,豨果反,高帝自将而往,信称病不从。阴使人之豨所,而与家臣谋,夜诈赦诸官徒奴,欲发兵袭吕后、太子。部署已定,待豨报。其舍人得罪信,信囚,欲杀之。舍人弟上书变告信欲反状于吕后。吕后欲召,恐其党不就,乃与萧相国谋,诈令人从帝所来,称豨已破,群臣皆贺。相国给信曰:“虽病,强入贺。”信入,吕后使武士缚信,斩之长乐钟室。信方斩,曰:“吾不用蒯通计,反为女子所诈,岂非天哉!”遂夷信三族。 高祖已破豨归,至,闻信死,且喜且哀之,问曰:“信死亦何言?”吕后道其语。高祖曰:“此齐辩士蒯通也。”召欲亨之。通至自说,释弗诛。语在《通传》。 彭越字仲,昌邑人也。常渔巨野泽中,为盗。陈胜起,或谓越曰:“豪桀相立畔秦,仲可效之。越曰:“两龙方斗,且待之。” 居岁余,泽间少年相聚百余人,往从越,“请仲为长”,越谢不愿也。少年强请,乃许。与期旦日日出时,后会者斩。旦日日出,十余人后,后者至日中。于是越谢曰:“臣老,诸君强以为长。今期而多后,不可尽诛,诛最后者一人。”令校长斩之。皆笑曰:“何至是!请后不敢。”于是越乃引一人斩之,设坛祭,令徒属。徒属皆惊,畏越,不敢仰视。乃行略也,收诸侯散卒,得千余人。 沛公之从砀北击昌邑,越助之。昌邑未下,沛公引兵西。越亦将其众居巨野泽中,收魏败散卒。项籍入关,王诸侯,还归,越众万余人无所属。齐王田荣叛项王,汉乃使人赐越将军印,使下济阴以击楚。楚令萧公角将兵击越,越大破楚军。汉二年春,与魏豹及诸侯东击楚,越将其兵三万余人,归汉外黄。汉王曰:“彭将军收魏地,得十余城,欲急立魏后。今西魏王豹,魏咎从弟,真魏也。”乃拜越为魏相国,擅将兵,略定梁地。 汉王之败彭城解而西也,越皆亡其所下城,独将其兵北居河上。汉三年,越常往来为汉游兵击楚,绝其粮于梁地。项王与汉王相距荥阳,越攻下睢阳、外黄十七城。项王闻之,乃使曹咎守成皋,自东收越所下城邑,皆复为楚。越将其兵北走穀城。项王南走阳夏,越复下昌邑旁二十余城,得粟十余万斛,以给汉食。 汉王败,使使召越并力击楚,越曰:“魏地初定,尚畏楚,未可去。”汉王追楚,为项籍所败固陵。乃谓留侯曰:“诸侯兵不从,为之奈何?”留侯曰:“彭越本定梁地,功多,始君王以魏豹故,拜越为相国。今豹死亡后,且越亦欲王,而君王不蚤定。今取睢阳以北至穀城,皆许以王彭越。”又言所以许韩信。语在《高纪》。于是汉王发使使越,如留侯策。使者至,越乃引兵会垓下。项籍死,立越为梁王,都定陶。 六年,朝陈。九年、十年,皆来朝长安。陈豨反代地,高帝自往击之。至邯郸,征兵梁。梁王称病,使使将兵诣邯郸。高帝怒,使人让梁王。梁王恐,欲自往谢。其将扈辄曰:“王始不往,见让而往,往即为禽,不如遂发兵反。”梁王不听,称病。梁太仆有罪,亡走汉,告梁王与扈辄谋反。于是上使使掩捕梁王,囚之雒阳。有司治反形已具,请论如法。上赦以为庶人,徙蜀青衣。西至郑,逢吕后从长安东,欲之雒阳,道见越。越为吕后泣涕,自言亡罪,愿处故昌邑。吕后许诺,诏与俱东。至雒阳,吕后言上曰:“彭越壮士也,今徙之蜀,此自遗患,不如遂诛之。妾谨与俱来。”于是吕后令其舍人告越复谋反。廷尉奏请,遂夷越宗族。 黥布,六人也,姓英氏。少时客相之,当刑而王。及壮,坐法黥,布欣然笑曰:“人相我当刑而王,几是乎?”人有闻者,共戏笑之。布以论输骊山,骊山之徒数十万人,布皆与其徒长豪桀交通,乃率其曹耦,亡之江中为群盗。 陈胜之起也,布乃见番君,其众数千人。番君以女妻之。章邯之灭陈胜,破吕臣军,布引兵北击秦左右校,破之青波,引兵而东。闻项梁定会稽,西度淮,布以兵属梁。梁西击景驹、秦嘉等,布常冠军。项梁闻陈涉死,立楚怀王,以布为当阳君。项梁败死,怀王与布及诸侯将皆聚彭城。当是时,秦急围赵,赵数使人请救怀王。怀王使宋义为上将军,项籍与布皆属之,北救赵。及籍杀宋义河上,自立为上将军,使布先涉河,击秦军,数有利。籍乃悉引兵从之,遂破秦军,降章邯等。楚兵常胜,功冠诸侯安,诸侯兵皆服属楚者,以布数以少败众也。 项籍之引兵西至新安,又使布等夜击坑章邯秦卒二十余万人。至关,不得入,又使布等先从间道破关下军,遂得入。至感阳,布为前锋。项王封诸将,立布为九江王,都六。尊怀王为义帝,徙都长沙,乃阴令布击之。布使将追杀之郴。 齐王田荣叛楚,项王往击齐,征兵九江,布称病不往,遣将将数千人行。汉之败楚彭城,布又称病不佐楚。项王由此怨布,数使使者谯让召布,布愈恐,不敢往。项王方北忧齐、赵,西患汉,所与者独布,又多其材,欲亲用之,以故未击。 汉王与楚大战彭城,不利,出梁地,至虞,谓左右曰:“如彼等者,无足与计天下事者。”谒者随何进曰:“不审陛下所谓。”汉王曰:“孰能为我使淮南,使之发兵背楚,留项王于齐数月,我之取天下可以万全。”随何曰:“臣请使之。”乃与二十人俱使淮南。至,太宰主之,三日不得见。随何因说太宰曰:“王之不见何,必以楚为强,以汉为弱,此臣之所为使。使何得见,言之而是邪,是大王所欲闻也;言之而非邪,使何等二十人伏斧质淮南市,以明背汉而与楚也。”太宰乃言之王,王见之。随何曰:“汉王使使臣敬进书大王御者,窃怪大王与楚何亲也。”淮南王曰:“寡人北乡而臣事之。”随何曰;“大王与项王俱列为诸侯,北乡而臣事之,必以楚为强,可以托国也。项王代齐,身负版筑,以为士卒先。大王宜悉淮南之众,身自将,为楚军前锋,今乃发四千人以助楚。夫北面而臣事人者,固若是乎?夫汉王战于彭城,项王未出齐也,大王宜扫淮南之众,日夜会战彭城下。今抚万人之众,无一人渡淮者,阴拱而观其孰胜。夫托国于人者,固若是乎?大王提空名以乡楚,而欲厚自托,臣窃为大王不取也。然大王不背楚者,以汉为弱也。夫楚兵虽强,天下负之以不义之名,以其背明约而杀义帝也。然而楚王特以战胜自强。汉王收诸侯,还守成皋、荥阳,下蜀、汉之粟,深沟壁垒,分卒守徼乘塞。楚人还兵,间以梁地,深入敌国八九百里,欲战则不得,攻城则力不能,老弱转粮千里之外。楚兵至荥阳、成皋,汉坚守而不动,进则不得攻,退则不能解,故楚兵不足罢也。使楚兵胜汉,则诸侯自危惧而相救。夫楚之强,适足以致天下之兵耳。故楚不如汉,其势易见也。今大王不与万全之汉,而自托于危亡之楚,臣窃为大王或之。臣非以淮南之兵足以亡楚也。夫大王发兵而背楚,项王必留;留数月,汉之取天下可以万全。臣请与大王杖剑而归汉王,汉王必裂地而分大王,又况淮南,必大王有也。故汉王敬使使臣进愚计,愿大王之留意也。”淮南王曰:请奉命。”阴许叛楚与汉,未敢泄。 楚使者在,方急责布发兵,随何直入曰:“九江王已归汉,楚何以得发兵!”布愕然。楚使者起,何因说布曰:“事已构,独可遂杀楚使,毋使归,而疾走汉并力。”布曰:“如使者数。”因起兵而攻楚。楚使项声、龙且攻淮南,项王留而攻下邑。数月,龙且攻淮南,破布军。布欲引兵走汉,恐项王击之,故间行与随何俱归汉。至,汉王方踞床洗,而召布入见。布大怒,悔来,欲自杀。出就舍,张御食饮从官如汉王居,布又大喜过望。于是乃使人之九江。楚已使项伯收九江兵,尽杀布妻子。布使者颇得故人幸臣,将众数千人归汉。汉益分布兵而与俱北,收兵至成皋。 四年秋七月,立布为淮南王,与击项籍。布使人之九江,得数县。五年,布与刘贾入九江,诱大司马周殷,殷反楚。遂举九江兵与汉击楚,破垓下。 项籍死,上置酒对众折随何曰:“腐儒!为天下安用腐儒哉!”随何跪曰:“夫陛下引兵攻彭城,楚王未去齐也,陛下发步卒五万人、骑五千,能以取淮南乎?”曰:“不能。”随何曰:“陛下使何与二十人使淮南,如陛下之意,是何之功贤于步卒数万、骑五千也。然陛下谓何‘腐儒’,‘为天下安用腐儒’,何也?”上曰:“吾方图子之功。”乃以随何为护军中尉。布遂剖符为淮南王,都六,九江、庐江、衡山、豫章郡皆属焉。 六年,朝陈。七年,朝雒阳。九年,朝长安。 十一年,高后诛淮阴侯,布因心恐。夏,汉诛梁王彭越,盛其醢以遍赐诸侯。至淮南,淮南王方猎,见醢,因大恐,阴令人部聚兵,候伺帝郡警急。 布有所幸姬病,就医。医家与中大夫贲赫对门,赫乃厚馈遗,从姬饮医家。姬侍王,从容语次,誉赫长者也。王怒曰:“女安从知之?”具道,王疑与乱。赫恐,称病。王愈怒,欲捕赫。赫上变事,乘传诣长字。布使人追,不及。赫至,上变。言“布谋反有端,可先未发诛也”。上以其书语萧相国,萧相国曰:“布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诬之。请系赫,使人微验淮南王。”布见赫以罪亡上变,已疑其言国阴事,汉使又来,颇有所验,遂族赫家,发兵反。 反书闻,上乃赦赫,以为将军。召诸侯问:“布反,为之奈何?”皆曰:“发兵坑竖子耳,何能为!”汝阴侯滕公以问其客薛公,薛公曰:“是固当反。”滕公曰:“上裂地而封之,疏爵而贵之,南面而立万乘之主,其反何也?”薛公曰:“前年杀彭越,往年杀韩信,三人皆同功一体之人也。自疑祸及身,故反耳。”滕公言之上曰:“臣客故楚令尹薛公,其人有筹策,可问。”上乃见问薛公,对曰:“布反不足怪也。使布出于上计,山东非汉之有也;出于中计,胜负之数未可知也;出于下计,陛下安枕而卧矣。”上曰:“何谓上计?”薛公对曰:“东取吴,西取楚,并齐取鲁,传檄燕、赵,固守其所,山东非汉之有也。”“何谓中计?”“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魏,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胜败之数未可知也。”“何谓下计?”“东取吴,西取下蔡,归重于越,身归长沙,陛下字枕而卧,汉无事矣。”上曰:“是计将字出?”薛公曰:“出下计”。上曰:“胡为废上计而出下计?”薛公曰:“布故骊山之徒也,致万乘之主,此皆为身,不顾后为百姓万世虑者也,故出下计。”上曰:“善。”封薛公千户。遂发兵自将东击布。 布之初反,谓其将曰:“上老矣,厌兵,必不能来。使诸将,诸将独患淮阴、彭越,今已死,余不足畏。”故遂反。果如薛公揣之,东击荆,荆王刘贾走死富陵。尽劫其兵,度淮击楚。楚发兵与战徐、僮间,为三军,欲以相救为奇。或说楚将曰:“布善用兵,民素畏之。且兵法,诸侯自战其地为散地。今别为三,彼败吾一,余皆走,安能相救!”不听。布果破其一军,二军散走。遂西,与上兵遇蕲西,会篏。布兵精甚,上乃壁庸城,望布军置陈如项籍军。上恶之,与布相望见,隃谓布“何苦而反?”布曰:“欲为帝耳。”上怒骂之,遂战,破布军。布走度淮,数止战,不利,与百余人走江南。布旧与番君婚,故长沙哀王使人诱布,伪与俱亡走越,布信而随至番阳。番阳人杀布兹乡,遂灭之。封贲赫为列侯,将率封者六人。 卢绾,丰人也,与高祖同里。绾亲与高祖太上皇相爱,及生男,高祖、绾同日生,里中持羊、酒贺两家。及高祖、绾壮,学书,又相爱也。里中嘉两家亲相爱,生子同日,壮又相爱,复贺羊、酒。高祖为布衣时,有吏事避宅,绾常随上下。及高祖初起沛,绾以客从,入汉为将军,常侍中。从东击项籍,以太尉常从,出入卧内,衣被食饮赏赐,群臣莫敢望。虽萧、曹等,特以事见礼,至其亲幸,莫及绾者。封为长安侯。长安,故咸阳也。 项籍死,使绾别将,与刘贾击临江王共尉,还,从击燕王臧荼,皆破平。时诸侯非刘氏而王者七人。上欲王绾,为群臣觖望。及虏觖望。乃下诏,诏诸将相列侯择群臣有功者以为燕王。群臣知上欲王绾,皆曰:“太尉长安侯卢绾常从平定天下,功最多,可王。”上乃立绾为燕王。诸侯得幸莫如燕王者。绾立六年,以陈豨事见疑而败。 豨者,宛句人也,不知始所以得从。及韩王信反入匈奴,上至平城还,豨以郎中封为列侯,以赵相国将监赵、代边,边兵皆属焉。豨少时,常称慕魏公子,及将守边,招致宾客。常告过赵,宾客随之者千余乘,邯郸官舍皆满。豨所以待客,如布衣交,皆出客下。赵相周昌乃求入见上,具言豨宾客盛,擅兵于外,恐有变。上令人复案豨客民代者诸为不法事,多连引豨。豨恐,阴令客通使王黄、曼丘臣所。汉十年秋,太上皇崩,上因是召豨。豨称病,遂与王黄等反,自立为代王,劫略赵、代。上闻,乃赦吏民为豨所诖误劫略者。上自击豨,破之。语在《高纪》。 初,上如邯郸击豨,燕王绾亦击其东北。豨使王黄求救匈奴,绾亦使其臣张胜使匈奴,言豨等军破。胜至胡,故燕王臧荼子衍亡在胡,见胜曰:“公所以重于燕者,以习胡事也。燕所以久存者,以诸侯数反,兵连不决也。今公为燕欲急灭豨等,豨等已尽,次亦至燕,公等亦且为虏矣。公何不令燕且缓豨,而与胡连和?事宽,得长王燕,即有汉急,可以安国。”胜以为然,乃私令匈奴兵击燕。绾疑胜与胡反,上书请族胜。胜还报,具道所以为者。绾寤,乃诈论他人,以脱胜家属,使得为匈奴间。而阴使范齐之豨所,欲令久连兵毋决。 汉既斩豨,其裨将降,言燕王绾使范齐通计谋豨所。上使使召绾,绾称病。又使辟阳侯审食其、御史大夫赵尧往迎绾,因验问其左右。绾愈恐,閟匿,谓其幸臣曰:“非刘氏而王者,独我与长沙耳。往年汉族淮阴,诛彭越,皆吕后计。今上病,属任吕后。吕后妇人,专欲以事诛异姓王者及大功臣。”乃称病不行,其左右皆亡匿。语颇泄,辟阳侯闻之,归具报,上益怒。又得匈奴降者,言张胜亡在匈奴,为燕使。于是上曰:“绾果反矣!”使樊哙击绾。绾悉将其宫人家属,骑数千,居长城下候伺,幸上病愈,自入谢。高祖崩,绾遂将其众亡入匈奴,匈奴以为东胡卢王。为蛮夷所侵夺,常思复归。居岁余,死胡中。 高后时,绾妻与其子亡降,会高后病,不能见,舍燕邸,为欲置酒见之。高后竟崩,绾妻亦病死。 孝景帝时,绾孙它人以东胡王降,封为恶谷侯。传至曾孙,有罪,国除。 吴芮,秦时番阳令也,甚得江湖间民心,号曰番君。天下之初叛秦也,黥布归芮,芮妻之,因率越人举兵以应诸侯。沛公攻南阳,乃遇芮之将梅鋗,与偕攻析、郦,降之。及项羽相王,以芮率百越佐诸侯,从入关,故立芮为衡山王,都邾。其将梅鋗功多,封十万户,为列侯。项籍死,上以鋗有功,从入武关,故德芮,徙为长沙王,都临湘,一年薨,谥曰文王,子成王臣嗣。薨,子哀王回嗣。薨,子共王右嗣。薨,子靖王差嗣。孝文后七年薨,无子,国除。初,文王芮,高祖贤之,制诏御史:“长沙王忠,其定著令。”至孝惠、高后时,封芮庶子二人为列侯,传国数世绝。 赞曰:昔高祖定天下,功臣异姓而王者八国。张耳、吴芮、彭越、黥布、臧荼、卢绾与两韩信,皆徼一时之权变,以诈力成功,咸得裂土,南面称孤。见疑强大,怀不自安,事穷势迫,卒谋叛逆,终于灭亡。张耳以智全,至子亦失国。唯吴芮之起,不失正道,故能传号五世,以无嗣绝,庆流支庶。有以矣夫,著于甲令而称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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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 · 传 · 荆燕吴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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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王刘贾,高帝从父兄也,不知其初起时。汉元年,还定三秦,贾为将军,定塞地,从东击项籍。 汉王败成皋,北度河,得张耳、韩信军,军修武,深沟高垒,使贾将二万人,骑数百,击楚,度白马津入楚地,烧其积聚,以破其业,无以给项王军食。已而楚兵击之,贾辄避不肯与战,而与彭越相保。汉王追项籍至固陵,使贾南度淮围寿春。还至,使人间招楚大司马周殷。周殷反楚,佐贾举九江,迎英布兵,皆会垓下,诛项籍。汉王因使贾将九江兵,与太尉卢绾西南击临江王共尉,尉死,以临江为南郡。 贾既有功,而高祖子弱,昆弟少,又不贤,欲王同姓以填天下,乃下诏曰:“将军刘贾有功,及择子弟可以为王者。”群臣皆曰:“立刘贾为荆王,王淮东。”立六年,而淮南王黥布反,东击荆。贾与战,弗胜,走富陵,为布军所杀。 燕王刘泽,高祖从祖昆弟也。高祖三年,泽为郎中。十一年,以将军击陈豨将王黄,封为营陵侯。 高后时,齐人田生游乏资,以画奸泽。泽大说之,用金二百斤为田生寿。田生已得金,即归齐。二岁,泽使人谓田生曰:“弗与矣。”田生如长安,不见泽,而假大宅,令其子求事吕后所幸大谒者张卿。居数月,田生子请张卿临,亲修具。张卿往,见田生帷帐具置如列侯。张卿惊。酒酣,乃屏人说张卿曰:“臣观诸侯邸第百余,皆高帝一切功臣。今吕氏雅故本推毂高帝就天下,功至大,又有亲戚太后之重。太后春秋长,诸吕弱,太后欲立吕产为吕王,王代。太后又重发之,恐大臣不听。今卿最幸,大臣所敬,何不风大臣以闻太后,太后必喜。诸吕以王,万户侯亦卿之有。太后心欲之,而卿为内臣,不急发,恐祸及身矣。”张卿大然之,乃风大臣语太后。太后朝,因问大臣。大臣请立吕产为吕王。太后赐张卿千金,张卿以其半进田生。田生弗受,因说之曰:“吕产王也,诸大臣未大服。今营陵侯泽,诸刘长,为大将军,独此尚觖望。今卿言太后,裂十余县王之,彼得王喜,于诸吕王益固矣。”张卿入言之。又太后女弟吕须女亦为营陵侯妻,故遂立营陵侯泽为琅邪王。琅邪王与田生之国,急行毋留。出关,太后果使人追之。已出,即还。 泽王琅邪二年,而太后崩,泽乃曰:“帝少,诸吕用事,诸刘孤弱。”引兵与齐王合谋西,欲诛诸吕。至梁,闻汉灌将军屯荥阳,泽还兵备西界,遂跳驱至长安。代王亦从代至。诸将相与琅邪王共立代王,是为孝文帝。文帝元年,徙泽为燕王,而复以琅邪归齐。 泽王燕二年,薨,谥曰敬王。子康王嘉嗣,九年薨。子定国嗣。定国与父康王姬奸,生子男一人。夺弟妻为姬。与子女三人奸。定国有所欲诛杀臣肥如令郢人,郢人等告定国。定国使谒者以它法劾捕格杀郢人灭口。至元朔中,郢人昆弟复上书具言定国事。下公卿,皆议曰:“定国禽兽行,乱人伦,逆天道,当诛。”上许之。定国自杀,立四十二年,国除。哀帝时继绝世,乃封敬王泽玄孙之孙无终公士归生为营陵侯,更始中为兵所杀。 吴王濞,高帝兄仲之子也。高帝立仲为代王。匈奴攻代,仲不能坚守,弃国间行,走雒阳,自归,天子不忍致法,废为合阳侯。子濞,封为沛侯。黥布反,高祖自将往诛之。濞年二十,以骑将从破布军。荆王刘贾为布所杀,无后。上患吴会稽轻悍,无壮王填之,诸子少,乃立濞于沛,为吴王,王三郡五十三城。已拜受印,高祖召濞相之,曰:“若状有反相。”独悔,业已拜,因拊其背曰:“汉后五十年东南有乱,岂若邪?然天下同姓一家,慎无反!”濞顿首曰:“不敢。” 会孝惠、高后时天下初定,郡国诸侯各务自拊循其民。吴有豫章郡铜山,即招致天下亡命者盗铸钱,东煮海水为盐,以故无赋,国用饶足。 孝文时,吴太子入见,得侍皇太子饮博。吴太子师傅皆楚人,轻悍,又素骄。博争道,不恭,皇太子引博局提吴太子,杀之。于是遣其丧归葬吴。吴王愠曰:“天下一宗,死长安即葬长安,何必来葬!”复遣丧之长安葬。吴王由是怨望,稍失藩臣礼,称疾不朝。京师知其以子故,验问实不病,诸吴使来,辄系责治之。吴王恐,所谋滋甚。及后使人为秋请,上复责问吴使者。使者曰:“察见渊中鱼,不祥。今吴王始诈疾,及觉,见责急,愈益闭,恐上诛之,计乃无聊。唯上与更始。”于是天子皆赦吴使者归之,而赐吴王几杖,老,不朝。吴得释,其谋亦益解。然其居国以铜盐故,百姓无赋。卒践更,辄予平贾。岁时存问茂材,赏赐闾里,它郡国吏欲来捕亡人者,颂共禁不与。如此者三十余年,以故能使其众。 朝错为太子家令,得幸皇太子,数从容言吴过可削。数上书说之,文帝宽,不忍罚,以此吴王日益横。及景帝即位,错为御史大夫,说上曰:“昔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诸子弱,大封同姓,故孽子悼惠王王齐七十二城,庶弟元王王楚四十城,兄子王吴五十余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今吴王前有太子之隙,诈称病不朝,于古法当诛。文帝不忍,因赐几杖,德至厚也。不改过自新,乃益骄恣,公即山铸钱,煮海为盐,诱天下亡人谋作乱逆。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之,其反迟,祸大。”三年冬,楚王来朝,错因言楚王戊往年为薄太后服,私奸服舍,请诛之。诏赦,削东海郡。及前二年,赵王有罪,削其常山郡。胶西王卬以卖爵事有奸,削其六县。 汉廷臣方议削吴,吴王恐削地无已,因欲发谋举事。念诸侯无足与计者,闻胶西王勇,好兵,诸侯皆畏惮之,于是乃使中大夫应高口说胶西王曰:“吴王不肖,有夙夜之忧,不敢自外,使使臣谕其愚心。”王曰:“何以教之?”高曰:“今者主上任用邪臣,听信谗贼,变更律令,侵削诸侯,征求滋多,诛罚良重,日以益甚。语有之曰:‘狧糠及米。’吴与胶西,知名诸侯也,一时见察,不得安肆矣。吴王身有内疾,不能朝请二十余年,常患见疑,无以自白,胁肩累足,犹惧不见释。窃闻大王以爵事有过,所闻诸侯削地,罪不至此,此恐不止削地而已。”王曰:“有之,子将奈何?”高曰:“同恶相助,同好相留,同情相求,同欲相趋,同利相死。今吴王自以与大王同忧,愿因时循理,弃躯以除患于天下,意亦可乎?”胶西王瞿然骇曰:“寡人何敢如是?主上虽急,固有死耳,安得不事?”高曰;“御史大夫朝错营或天子,侵夺诸侯,蔽忠塞贤,朝廷疾怨,诸侯皆有背叛之意,人事极矣。彗星出,蝗虫起,此万世一时,而愁劳,圣人所以起也。吴王内以朝错为诛,外从大王后车,方洋天下,所向者降,所指者下,莫敢不服。大王诚幸而许之一言,则吴王率楚王略函谷关,守荥阳敖仓之粟,距汉兵,治次舍,须大王。大王幸而临之,则天下可并,两主分割,不亦可乎?”王曰:“善。”归报吴王,犹恐其不果,乃身自为使者,至胶西面约之。 胶西群臣或闻王谋,谏曰:“诸侯地不能为汉十二,为叛逆以忧太后,非计也。今承一帝,尚云不易,假令事成,两主分争,患乃益生。”王不听,遂发使约齐、菑川、胶东、济南,皆许诺。 诸侯既新削罚,震恐,多怨错。及削吴会稽、豫章郡书至,则吴王先起兵,诛汉吏二千石以下。胶西、胶东、菑川、济南、楚、赵亦皆反,发兵西。齐王后悔,背约城守。济北王城坏未完,其郎中令劫守王,不得发兵。胶西王、胶东王为渠率,与菑川、济南共攻围临菑。赵王遂亦阴使匈奴与连兵。 七国之发也,吴王悉其士卒,下令国中曰:“寡人年六十二,身自将。少子年十四,亦为士卒先。诸年上与寡人同,下与少子等,皆发!”二十余万人。南使闽、东越,闽、东越亦发兵从。 孝景前三年正月甲子,初起兵于广陵。西涉淮,因并楚兵。发使遗诸侯书曰:“吴王刘濞敬问胶西王、胶东王、菑川王、济南王、赵王、楚王、淮南王、衡山王、庐江山、故长沙王子:幸教!以汉有贼臣错,无功天下,侵夺诸侯之地,使吏劾系讯治,以侵辱之为故,不以诸侯人君礼遇刘氏骨肉,绝先帝功臣,进任奸人,诳乱天下,欲危社稷。陛下多病志逸,不能省察。欲举兵诛之,谨闻教。敝国虽狭,地方三千里;人民虽少,精兵可具五十万。寡人素事南越三十余年,其王诸君皆不辞分其兵以随寡人,又可得三十万。寡人虽不肖,愿以身从诸王。南越直长沙者,因王子定长沙以北,西走蜀、汉中。告越、楚王、淮南三王,与寡人西面;齐诸王与赵王定河间、河内,或入临晋关,或与寡人会雒阳;燕王、赵王故与胡王有约,燕王北定代、云中,转胡众入萧关,走长安,匡正天下,以安高庙。愿王勉之。楚元王子、淮南三王或不沐洗十余年,怨入骨髓,欲壹有所出久矣,寡人未得诸王之意,未敢听。今诸王苟能存亡继绝,振弱伐暴,以安刘氏,社稷所愿也。吴国虽贫,寡人节衣食用,积金钱,修兵革,聚粮食,夜以继日,三十余年矣。凡皆为此,愿诸王勉之。能斩捕大将者,赐金五千斤,封万户;列将,三千斤,封五千户;裨将,二千斤,封二千户;二千石,千斤,封千户:皆为列侯。其以军若城邑降者,卒万人,邑万户,如得大将;人户五千,如得列将;人户三千,如得裨将;人户千,如得二千石;其小吏皆以差次受爵金。它封赐皆倍军法。其有故爵邑者,更益勿因。愿诸王明以令士大夫,不敢欺也。寡人金钱在天下者往往而有,非必取于吴,诸王日夜用之不能尽。有当赐者告寡人,寡人且往遗之。敬以闻。” 七国反书闻,天子乃遣太尉条侯周亚夫将三十六将军往击吴、楚;遣曲周侯郦寄击赵,将军栾布击齐,大将军窦婴屯荥阳监齐、赵兵。 初,吴、楚反书闻,兵未发,窦婴言故吴相爰盎。召入见,上问以吴、楚之计,盎对曰:“吴、楚相遗书,曰‘贼臣朝错擅适诸侯,削夺之地’,以故反,名为‘西共诛错,复故地而罢’。方今计独斩错,发使赦七国,复其故地,则兵可毋血刃而俱罢。”上从其议,遂斩错。语具有《盎传》。以盎为泰常,奉宗庙,使吴王,吴王弟子德侯为宗正,辅亲戚。使至吴,吴、楚兵已攻梁壁矣。宗正以亲故,先入见,谕吴王拜受诏。吴王闻盎来,亦知其欲说,笑而应曰:“我已为东帝,尚谁拜?”不肯见盎而留军中,欲劫使将。盎不肯,使人围守,且杀之。盎得夜亡走梁,遂归报。 条侯将乘六乘传,会兵荥阳。至雒阳,见剧孟,喜曰:“七国反,吾乘传至此,不自意全。又以为诸侯已得剧孟,孟今无动,吾据荥阳,荥阳以东无足忧者。”至淮阳,向故父绛侯客邓都尉曰:“策安出?”客曰:“吴兵锐甚,难与争锋。楚兵轻,不能久。方今为将军计,莫若引兵东北壁昌邑,以梁委吴,吴必尽锐攻之。将军深沟高垒,使轻兵绝淮泗口,塞吴饷道。使吴、梁相敝而粮食竭,乃以全制其极,破吴必矣。”条侯曰:“善。”从其策,遂坚壁昌邑南,轻兵绝吴饷道。 吴王之初发也,吴臣田禄伯为大将军。田禄伯曰:“兵屯聚而西,无它奇道,难以立功。臣愿得五万人,别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长沙,入武关,与大王会,此亦一奇也。”吴王太子谏曰:“王以反为名,此兵难以藉人,人亦且反王,奈何?且擅兵而别,多它利害,徒自损耳。”吴王即不许田禄伯。 吴少将桓将军说王曰:“吴多步兵,步兵利险;汉多车骑,车骑利平地。愿大王所过城不下,直去,疾西据雒阳武库,食敖仓粟,阻山河之险以令诸侯,虽无入关,天下固已定矣。大王徐行,留下城邑,汉军车骑至,驰入梁、楚之郊,事败矣。”吴王问吴老将,老将曰:“此年少推锋可耳,安知大虑!”于是王不用桓将军计。 王专并将其兵,未度淮,诸宾客皆得为将、校尉、行间侯、司马,独周丘不用。周丘者,下邳人,亡命吴,酤酒无行,王薄之,不任。周丘乃上谒,说王曰:“臣以无能,不得待罪行间。臣非敢求有所将也,愿请王一汉节,必有以报。”王乃予之。周丘得节,夜驰入下邳。下邳时闻吴反,皆城守。至传舍,召令入户,使从者以罪斩令。遂召昆弟所善豪吏告曰:“吴反兵且至,屠下邳下过食顷。今先下,家室必完,能者封侯至矣。”出乃相告,下邳皆下。周丘一夜得三万人,使人报吴王,遂将其兵北略城邑。比至城阳,兵十余万,破城阳中尉军。闻吴王败走,自度无与共成功,即引兵归下邳。未至,痈发背死。 二月,吴王兵既破,败走,于是天子制诏将军:“盖闻为善者天报以福,为非者天报以殃。高皇帝亲垂功德,建立诸侯,幽王、悼惠王绝无后,孝文皇帝哀怜加惠,王幽王子遂、悼惠王子卬等,令奉其先王宗庙,为汉藩国,德配天地,明并日月。而吴王濞背德反义,诱受天下亡命罪人,乱天下币,称疾不朝二十余年。有司数请濞罪,孝文皇帝宽之,欲其改行为善。今乃与楚王戊、赵王遂、胶西王卬、济南王辟光、菑川王贤、胶东王雄渠约从谋反,为逆无道,起兵以危宗庙,贼杀大臣及汉使者,迫劫万民,伐杀无罪,烧残民家,掘其丘垄,甚为虐暴。而卬等又重逆无道,烧宗庙,卤御物,联甚痛之。联服避正殿,将军其劝士大夫击反虏。击反虏者,深入多杀为功,斩首捕虏比三百石以上皆杀,无有所置。敢有议诏及不如诏者,皆要斩。” 初,吴王之度淮,与楚王遂西败棘壁,乘胜而前,锐甚。梁孝王恐,遣将军击之,又败梁两军,士卒皆还走。梁数使使条侯求救,条侯不许。又使使诉条侯于上,上使告条侯救梁,又守便宜不行。梁使韩安国及楚死事相弟张羽为将军,乃得颇败吴兵。吴兵欲西,梁城守,不敢西,即走条侯军,会下邑。欲战,条侯壁,不肯战。吴粮绝,卒饥,数挑战,遂夜奔条侯壁,惊东南。条侯使备西北,果从西北。不得入,吴大败,士卒多饥死叛散。于是吴王乃与其戏下壮士千人夜亡去,度淮走丹徒,保东越。东越兵可万余人,使人收聚亡卒。汉使人以利啖东越,东越即绐吴王,吴王出劳军,使人鏦杀吴王,盛其头,驰传以闻。吴王太子驹亡走闽越。吴王之弃军亡也,军遂溃,往往稍降太尉条侯及梁军。楚王戊军败,自杀。 三王之围齐临菑也,三月不能下。汉兵至,胶西、胶东、菑川王各引兵归国。胶西王徒跣,席稿,饮水,谢太后。王太子德曰:“汉兵还,臣观之以罢,可袭,愿收王余兵击之,不胜而逃入海,未晚也。”王曰:“吾士卒皆已坏,不可用之。”不听。汉将弓高侯颓当遗王书曰:“奉诏诛不义,降者赦,除其罪,复故;不降者灭之。王何处?须以从事。”王肉袒叩头汉军壁,谒曰:“臣卬奉法不谨,惊骇百姓,乃苦将军远道至于穷国,敢请菑醢之罪。”弓高侯执金鼓见之,曰:“王苦军事,愿闻王发兵状。”王顿首膝行对曰:“今者,朝错天子用事臣,变更高皇帝法令,侵夺诸侯地。卬等以为不义,恐其败乱天下,七国发兵,且诛错。今闻错已诛,卬等谨已罢兵归。”将军曰:“王苟以错为不善,何不以闻?及未有诏虎符,擅发兵击义国。以此观之,意非徒欲诛错也!”乃出诏书为王读之,曰:“王其自图之。”王曰:“如卬等死有余罪。”遂自杀。太后、太子皆死。胶东、菑川、济南王皆伏诛。郦将军攻赵,十月而下之,赵王自杀。济北王以劫故,不诛。 初,吴王首反,并将楚兵,连齐、赵。正月起,三月皆破灭。 赞曰:荆王王也,由汉初定,天下未集,故虽疏属,以策为王,镇江、淮之间。刘泽发于田生,权激吕氏,然卒南面称孤者三世。事发相重,岂不危哉!吴王擅山海之利,能薄敛以使其众,逆乱之萌,自其子兴。古者诸侯不过百里,山海不以封,盖防此矣。朝错为国远虑,祸反及身。”毋为权首,将受其咎”,岂谓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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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 · 传 · 萧何曹参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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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何,沛人也。以文毋害为沛主吏掾。高祖为布衣时,数以吏事护高祖。高祖为亭长,常佑之。高祖以吏繇咸阳,吏皆送奉钱三,何独以五。秦御史监郡者,与从事辩之。何乃给泗水卒史事,第一。秦御史欲入言征何,何固请,得毋行。 及高祖起为沛公,何尝为丞督事。沛公至咸阳,诸将皆争走金、帛、财物之府,分之,何独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图书藏之。沛公具知天下厄塞、户口多少、强弱处、民所疾苦者,以何得秦图书也。 初,诸侯相与约,先入关破秦者王其地。沛公既先定秦,项羽后至,欲攻沛公,沛公谢之得解。羽遂屠烧咸阳,与范增谋曰:“巴、蜀道险,秦之迁民皆居蜀。”乃曰:“蜀汉亦关中地也。”故立沛公为汉王,而三分关中地,王秦降将以距汉王。汉王怒,欲谋攻项羽。周勃、灌婴、樊哙皆劝之,何谏之曰:“虽王汉中之恶,不犹愈于死乎?”汉王曰:“何为乃死也?”何曰:“今众弗如,百战百败,不死何为?《周书》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语曰‘天汉’,其称甚美。夫能诎于一人之下,而信于万乘之上者,汤、武是也。臣愿大王王汉中,养其民以致贤人,收用巴、蜀,还定三秦,天下可图也。”汉王曰:“善。”乃遂就国,以何为丞相。何进韩信,汉王以为大将军,说汉王令引兵东定三秦。语在《信传》。 何以丞相留收巴、蜀,填抚谕告,使给军食。汉二年,汉王与诸侯击楚,何守关中,侍太子,治栎阳。为令约束,立宗庙、社稷、宫室、县邑,辄奏,上可许以从事;即不及奏,辄以便宜施行,上来以闻。计户转漕给军,汉王数失军遁去,何常兴关中卒,辄补缺。上以此剸属任何关中事。 汉三年,与项羽相距京、索间,上数使使劳苦丞相。鲍生谓何曰:“今王暴衣露盖,数劳苦君者,有疑君心。为君计,莫若遣君子孙昆弟能胜兵者悉诣军所,上益信君。”于是何从其计,汉王大说。 汉五年,已杀项羽,即皇帝位,论功行封,群臣争功,岁余不决。上以何功最盛,先封为酂侯,食邑八千户。功臣皆曰:“臣等身被坚执兵,多者百余战,少者数十合,攻城略地,大小各有差。今萧何未有汗马之劳,徒持文墨议论,不战,顾居臣等上,何也?”上曰:“诸君知猎乎?”曰:“知之。”“知猎狗乎?”曰:“知之。”上曰:“夫猎,追杀兽者狗也,而发纵指示兽处者人也。今诸君徒能走得曾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纵指示,功人也。且诸君独以身从我,多者三两人;萧何举宗数十人皆随我,功不可忘也!”群臣后皆莫敢言。 列侯毕已受封,奏位次,皆曰:“平阳侯曹参身被七十创,攻城略地,功最多,宜第一。”上已桡功臣多封何,至位次未有以复难之,然心欲何第一。关内侯鄂秋时为谒者,进曰:“郡臣议皆误。夫曹参虽有野战略地之功,此特一时之事。夫上与楚相距五岁,失军亡众,跳身遁者数矣,然萧何常从关中遣军补其处。非上所诏令召,而数万众会上乏绝者数矣。夫汉与楚相守荥阳数年,军无见粮,萧何转漕关中,给食不乏。陛下虽数亡山东,萧何常全关中待陛下,此万世功也。今虽无曹参等百数,何缺于汉?汉得之不必待以全。奈何欲以一旦之功加万世之功哉!萧何当第一,曹参次之。”上曰:“善。”于是乃令何第一,赐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上曰:“吾闻进贤受上赏,萧何功虽高,待鄂君乃得明。”于是因鄂秋故所食关内侯邑二千户,封为安平侯。是日,悉封何父母兄弟十余人,皆食邑。乃益封何二千户,“以尝繇咸阳时何送我独赢钱二也”。 陈豨反,上自将,至邯郸。而韩信谋反关中,吕后用何计诛信。语在《信传》。上已闻诛信,使使拜丞相为相国,益封五千户,令卒五百人一都尉为祖国卫。诸君皆贺,召平独吊。召平者,故秦东陵侯。秦破,为布衣,贫,种瓜长安城东,瓜美,故世谓“东陵瓜”,从召平始也。平谓何曰:“祸自此始矣。上暴露于外,而君守于内,非被矢石之难,而益君封置卫者,以今者淮阴新反于中,有疑君心。夫置卫卫君,非以宠君也。愿君让封勿受,悉以家私财佐军。”何从其计,上说。 其秋,黥布反,上自将击之,数使使问相国何为。曰:“为上在军,拊循勉百姓,悉所有佐军,如陈豨时。”客又说何曰:“君灭族不久矣。夫君位为相国,功第一,不可复加。然君初入关,本得百姓心,十余年矣。皆附君,尚复孳孳得民和。上所谓数问君,畏君倾动关中。今君胡不多买田地,贱贳貣以自污?上心必安。”于是何从其计,上乃大说。 上罢布军归,民道遮行,上书言相国强贱买民田宅数千人。上至,何谒。上笑曰:“今相国乃利民!”民所上书皆以与何,曰:“君自谢民。”后何为民请曰:“长安地陿,上林中多空地,弃,愿令民得入田,毋收稿为兽食。”上大怒曰:“相国多受贾人财物,为请吾苑!”乃下何廷尉,械系之。数日,王卫尉侍,前问曰:“相国胡大罪,陛下系之暴也?”上曰:“吾闻李斯相秦皇帝,有善归主,有恶自予。今相国多受贾竖金,为请吾苑,以自媚于民。故系治之。”王卫尉曰:“夫职事苟有便于民而请之,真宰相事也。陛下奈何乃疑相国受贾人钱乎!且陛下距楚数岁,陈豨、黥布反时,陛下自将往,当是时相国守关中,关中摇足则关西非陛下有也。相国不以此时为利,乃利贾人之金乎!且秦以不闻其过亡天下,夫李斯之分过,又何足法哉!陛下何疑宰相之浅也!”上不怿。是日,使使持节赦出何。何年老,素恭谨,徒跣入谢。上曰:“相国休矣!相国为民请吾苑不许,我不过为桀、纣主,而相国为贤相。吾故系相国,欲令百姓闻吾过。” 高祖崩,何事惠帝。何病,上亲自临视何疾,因问曰:“君即百岁后,谁可代君?”对曰:“知臣莫如主。”帝曰:“曹参何如?”何顿首曰:“帝得之矣,何死不恨矣!” 何买田宅必居穷辟处,为家不治垣屋。曰:“今后世贤,师吾俭;不贤,毋为势家所夺。” 孝惠二年,何薨,谥曰文终侯。子禄嗣,薨,无子。高后乃封何夫人同为酂侯,小子延为筑阳侯。孝文元年,罢同,更封延为酂侯。薨,子遗嗣。薨,无子。文帝复以遣弟则嗣,有罪免。景帝二年,制诏御史:“故相国萧何,高皇帝大功臣,所与为天下也。今其祀绝,朕甚怜之。其以武阳县户二千封何孙嘉为列侯。”嘉,则弟也。薨,子胜嗣,后有罪免。武帝元狩中,复下诏御史:“以酂户二千四百封何曾孙庆为酂侯,布告天下,令明知朕报萧相国德也。”庆,则子也。薨,子寿成嗣,坐为太常牺牲瘦免。宣帝时,诏丞相、御史求问萧相国后在者,得玄孙建世等十二人,复下诏以酂户二千封建世为酂侯。传子至孙获,坐使奴杀人减死论。成帝时,复封何玄孙之子南长喜为酂侯。传子至曾孙,王莽败乃绝。 曹参,沛人也。秦时为狱掾,而萧何为主吏,居县为豪吏矣。高祖为沛公也,参以中涓从击胡陵、方与,攻秦监公军,大破之。东下薛,击泗水守军薛郭西。复攻胡陵,取之。徙守方与。方与反为魏,击之。丰反为魏,攻之。赐爵七大夫。北击司马欣军砀东,取狐父、祁善置。又攻下邑以西,至虞,击秦将章邯车骑。攻辕戚及亢父,先登。迁为五大夫。北救东阿,击章邯军,陷陈,追至濮阳。攻定陶,取临济。南救雍丘,击李由军,破之,杀李由,虏秦候一人。 章邯破杀项梁也,沛公与项羽引兵而东。楚怀王以沛公为砀郡长,将砀郡兵。于是乃封参执帛,号曰建成君。迁为戚公,属砀郡。其后,从攻东郡尉军,破之成武南。击王离军成阳南,又攻杠里,大破之。追北,西至开封,击赵贲军,破之,围赵贲开封城中。西击秦将杨熊军于曲遇,破之,虏秦司马及御史各一人。迁为执珪。从西攻阳武,下轘辕、缑氏,绝河津。击赵贲军尸北,破之。从南攻犨,与南阳守齮战阳城郭东,陷陈,取宛,虏齮,定南阳郡。从西攻武关、峣关,取之。前攻秦军蓝田南,又夜击其北军,大破之,遂至咸阳,破秦。 项羽至,以沛公为汉王。汉王封参为建成侯。从至汉中,迁为将军。从还定三秦,攻下辨、故道、雍、斄。击章平军于好畤南,破之,围好畸,取壤乡。击三秦军壤东及高栎,破之。复围章平,平出好畤走。因击赵贲、内史保军,破之。东取咸阳,更名曰新城。参将兵守景陵二十三日,三秦使章平等攻参,参出击,大破之。赐食邑于宁秦。以将军引兵围章邯废丘;以中尉从汉王出临晋关。至河内,下修武,度围津,东击龙且、项佗定陶,破之。东取砀、萧、彭城。击项籍军,汉军大败走。参以中尉围取雍丘。王武反于外黄,程处反于燕,往击,尽破之。柱天侯反于衍氏,进破取衍氏。击羽婴于昆阳,追至叶。还攻武强,因至荥阳。参自汉中为将军中尉,从击诸侯及项王,败,还至荥阳。 汉二年,拜为假左丞相,入屯兵关中。月余,魏王豹反,以假左丞相别与韩信东攻魏将孙遬东张,大破之。因攻安邑,得魏将王襄。击魏王于曲阳,追至东垣,生获魏王豹。取平阳,得豹母妻子,尽定魏地,凡五十二县。赐食邑平阳。因从韩信击赵相国夏说军于邬东,大破之,斩夏说。韩信与故常山王张耳引兵下井陉,击成安君陈馀,而令参还围赵别将戚公于邬城中。戚公出走,追斩之。乃引兵诣汉王在所。韩信已破赵,为相国,东击齐,参以左丞相属焉。攻破齐历下军,遂取临淄。还定济北郡,收著、漯阴、平原、鬲、卢。已而从韩信击龙且军于上假密,大破之,斩龙且,虏亚将周兰。定齐郡,凡得七十县。得故齐王田广相田光,其守相许章,及故将军田既。韩信立为齐王,引兵东诣陈,与汉王共破项羽,而参留平齐未服者。 汉王即皇帝位,韩信徙为楚王。参归相印焉。高祖以长子肥为齐王,而以参为相国。高祖六年,与诸侯剖符,赐参爵列侯,食邑平阳万六百三十户,世世勿绝。 参以齐相国击陈豨将张春,破之,黥布反,参从悼惠王将车骑十二万,与高祖会击黥布军,大破之。南至蕲,还定竹邑、相、萧、留。 参功:凡下二国,县百二十二;得王二人,相三人,将军六人,大莫嚣、郡守、司马、侯、御史各一人。 孝惠元年,除诸侯相国法,更以参为齐丞相。参之相齐,齐七十城。天下初定,悼惠王富于春秋,参尽召长老诸先生,向所以安集百姓。而齐故诸儒以百数,言人人殊,参未知所定。闻胶西有盖公,善治黄、老言,使人厚币请之。既见盖公,盖公为言“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推此类具言之。参于是避正堂,舍盖公焉。其治要用黄、老术,故相齐九年,齐国安集,大称贤相。 萧何薨,参闻之,告舍人趣治行,“吾且入相。”居无何,使者果召参。参去,属其后相曰:“以齐狱市为寄,慎勿扰也。”后相曰:“治无大于此者乎?”参曰:“不然。夫狱市者,所以并容也,今君扰之,奸人安所容乎?吾是以先之。” 始参微时,与萧何善,及为宰相,有隙。至何且死,所推贤唯参。参代何为相国,举事无所变更,壹遵何之约束。择郡国吏长大,讷于文辞,谨厚长者,即召除为丞相史。吏言文刻深,欲务声名,辄斥去之。日夜饮酒。卿大夫以下吏及宾客见参不事事;来者皆欲有言。至者,参辄饮以醇酒,度之欲有言,复饮酒,醉而后去,终莫得开说,以为常。 相舍后园近吏舍,吏舍日饮歌呼。从吏患之,无如何,乃请参游后园。闻吏醉歌呼,从吏幸相国召按之。乃反取酒张坐饮,大歌呼与相和。 参见人之有细过,掩匿覆盖之,府中无事。 参子窋为中大夫。惠帝怪相国不治事,以为“岂少朕与?”乃谓窋曰:“女归,试私从容问乃父曰:‘高帝新弃群臣,帝富于春秋,君为相国,日饮,无所请事,何以忧天下?’然无言吾告女也。”窋既洗沐归,时间,自从其所谏参。参怒而笞之二百,曰:“趣入侍,天下事非乃所当言也!”至朝时,帝让参曰:“与窋胡治乎?乃者我使谏君也。”参免冠谢曰:“陛下自察圣武孰与高皇帝?”上曰:“朕乃安敢望先帝!”参曰:“陛下观参孰与萧何贤?”上曰:“君似不及也。”参曰:“陛下言之是也。且高皇帝与萧何定天下,法令既明具,陛下垂拱,参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惠帝曰:“善。君休矣!” 参为祖国三年,薨,谥曰懿侯。百姓歌之曰:“萧何为法,讲若画一;曹参代之,守而勿失。载其清靖,民以宁壹。” 窋嗣侯,高后时至御史大夫。传国至曾孙襄,武帝时为将军,击匈奴,薨。子宗嗣,有罪,完为城旦。至哀帝时,乃封参玄孙之孙本始为平阳侯,二千户,王莽时薨。子宏嗣,建成中先降河北,封平阳侯。至今八侯。 赞曰:萧何、曹参皆起秦刀笔吏,当时录录未有奇节。汉兴,依日月之末光,何以信谨守管龠,参与韩信俱征伐。天下既定,因民之疾秦法,顺流与之更始,二人同心,遂安海内。淮阴、黥布等已灭,唯何、参擅功名,位冠群臣,声施后世,为一代之宗臣,庆流苗裔,盛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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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 · 传 · 高五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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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皇帝八男:吕后生孝惠帝,曹夫人生齐悼惠王肥,薄姬生孝文帝,戚夫人生赵隐王如意,赵姬生淮南厉王长,诸姬生赵幽王友、赵共王恢、燕灵王建。淮南厉王长自有传。 齐倬惠王肥,其母高祖微时外妇也。高祖六年立,食七十余城。诸民能齐言者皆与齐。孝惠二年,入朝。帝与齐王燕饮太后前,置齐王上坐,如家人礼。太后怒,乃令人酌两卮鸩酒置前,令齐王为寿。齐王起,帝亦起,欲俱为寿。太后恐,自起反卮。齐王怪之,因不敢饮,阳醉去。问,知其鸩,乃忧,自以为不得脱长安。内史士曰:“太后独有帝与鲁元公主,今王有七十余城,而公主乃食数城。王诚以一郡上太后为公主汤沐邑,太后必喜,王无患矣。”于是齐王献城阳郡以尊公主为王太后。吕太后喜而许之。乃置酒齐邸,乐饮,遣王归国。后十三年薨,子襄嗣。 赵隐王如意,九年位。四年,高祖崩,吕太后征王到长安,鸩杀之。无子,绝。 赵幽王友,十一年立为淮阳王。赵隐王如意死,孝惠元年,徙友王赵,凡立十四年。友以诸吕女为后,不爱,爱它姬。诸吕女怒去,谗之于太后曰:“王曰‘吕氏安得王?太后百岁后,吾必击之。’”太后怒,以故召赵王。赵王至,置邸不见,令卫国守之,不得食。其群臣或窃馈之,辄捕论之。赵王饿,乃歌曰:“诸吕用事兮,刘氏微;迫胁王侯兮,强授我妃。我妃既妒兮,诬我以恶;谗女乱国兮,上曾不寤。我无忠臣兮,何故弃国?自快中野兮,苍天与直!于嗟不可悔兮,宁早自贼!为王饿死兮,谁者怜之?吕氏绝理兮,托天报仇!”遂幽死。以民礼葬之长安。 高后崩,孝文即位,立幽王子遂为赵王。二年,有司请立皇子为王。上曰:“赵幽王幽死,朕甚怜之。已立其长子遂为赵王。遂弟辟强及齐悼惠王子朱虚侯章、东牟侯兴居有功,皆可王。”于是取赵之河间立辟强,是为河间文王。文王立十三年薨,子哀王福嗣。一年薨,无子,国除。 赵王遂立二十六年,孝景时晁错以过削赵常山郡,诸侯怨,吴、楚反,遂与合谋起兵。其想建德、内史王悍谏,不听。遂烧杀德,悍,兵发住其西界,欲待吴、楚俱进,北使匈奴与连和。汉使曲周侯郦寄击之,赵王城守邯郸,相距七月。吴、楚败,匈奴闻之,亦不肯入边。栾布自破齐还,并兵引水灌赵城。城坏,王遂自杀,国除。景帝怜赵相、内史守正死,皆封其子为列侯。 赵共王恢。十一年,梁王彭越诛,立恢为梁王。十六年,赵幽王死,吕后徙恢王赵,恢心不乐。太后以吕产女为赵王后,王后从官皆诸吕也,内擅权,微司赵王,王不得自恣。王有爱姬,王后鸩杀之。王乃为歌诗四章,令乐人歌之。王悲思,六月自杀。太后闻之,以为用妇人故自杀,无思奉宗庙礼,废其嗣。 燕灵王建。十一年,燕王卢绾亡入匈奴,明年,立建为燕王。十五年薨,有美人子,太后使人杀之,绝后。 齐悼惠王子,前后凡九人为王:太子襄为齐哀王,次子章为城阳景王,兴居为济北王,将闾为齐王,志为济北王,辟光为济南王,贤为菑川王,卬为胶西王,雄渠为胶东王。 齐哀王襄,孝惠六年嗣立。明年,惠帝崩,吕太后称制。元年,以其兄子鄜侯吕台为吕王,割齐之济南郡为吕王奉邑。明年,哀王弟章入宿卫于汉,高后封为朱虚侯,以吕禄女妻之。后四年,封章弟兴居为东牟侯,皆宿卫长安。高后七年,割齐琅邪郡,立营陵侯刘泽为琅邪王。是岁,赵王友幽死于邸。三赵王既废,高后立诸吕为三王,擅权用事。 章年二十,有气力,忿刘氏不得职。尝入侍燕饮,高后令章为酒吏。章自请曰:“臣,将种也,请得以军法行酒。”高后曰:“可。”酒酣,章进歌舞,已而曰:“请为太后言耕田。”高后儿子畜之,笑曰:“顾乃父知田耳,若生而为王子,安知田乎?”章曰:“臣知之。”太后曰:“试为我言田意。”章曰:“深耕穊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锄而去之。;太后默然。顷之,诸吕有一人醉,亡酒,章追,拔剑斩之而还报曰:’有亡酒一人,臣谨行军法斩之。”太后左右大惊。业已许其军法,亡以罪也。因罢酒。自是后,诸吕惮章,虽大臣皆依朱虚侯。刘氏为强。 其明年,高后崩。赵王吕禄为上将军,吕王产为相国,皆居长安中,聚兵以威大臣,欲为乱。章以吕禄女为妇,知其谋,乃使人阴出告其兄齐玉,欲令发兵西,朱虚侯、东牟侯欲从中与大臣为内应,以诛诸吕,因立齐王为帝。 齐王闻此计,与其舅驷钧、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阴谋发兵。齐相召平闻之,乃发兵入卫王宫。魏勃给平曰:“王欲发兵,非有汉虎符验也。而相君围王,固善。勃请为君将兵卫卫王。”召平信之,乃使魏勃将。勃既将,以兵围相府。召平曰:“嗟乎!道家之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遂自杀。于是齐王以驷钧为相,魏勃为将军,祝午为内史,悉发国中兵。使祝午给琅邪王曰:“吕氏为乱,齐王发兵欲西诛之。齐王自以儿子,年少,不习兵革之事,愿举国委大王。大王自高帝将也,习战事。齐王不敢离兵,使臣请大王幸之临菑见齐王计事,并将齐兵以西平关中之乱。”琅邪王信之,以为然,乃驰见齐王。齐王与魏勃等因留琅邪王,而使祝午尽发琅邪国而并将其兵。 琅邪王刘泽既欺,不得反国,乃说齐王曰:“齐悼惠王,高皇帝长子也,推本言之,大王高皇帝适长孙也,当立。今诸大臣狐疑未有所定,而泽于刘氏最为长年,大臣固待泽决计。今大王留臣无为也,不如使我入关计事。”齐王以为然,乃益具车送琅邪王。 琅邪王既行,齐遂举兵西攻吕国之济南。于是齐王遗诸侯王书曰:“高帝平定天下,王诸子弟。悼惠王薨,惠帝使留侯张良立臣为齐王。惠帝崩,高后用事,春秋高,听诸吕擅废帝更立,又杀三赵王,灭梁、赵、燕,以王诸吕,分齐国为四。忠臣进谏,上或乱不听。今高后崩,皇帝春秋富,未能治天下,固待大臣诸侯。今诸吕又擅自尊官,聚兵严威,劫列侯忠臣,挢制以令天下,宗庙以危。寡人帅兵入诛不当为王者。”汉闻之,相国吕产等遣大将军颍阴侯灌婴将兵击之。婴至荥阳,乃谋曰:“诸吕举兵关中,欲危刘氏而自立,今我破齐还报,是益吕氏资也。”乃留兵屯荧阳,使人谕齐王及诸侯,与连和,以待吕氏之变而共诛之。齐王闻之,乃屯兵西界待约。 吕禄、吕产欲作乱,朱虚侯章与太尉勃、丞相平等诛之。章首先斩吕产,太尉勃等乃尽诛诸吕。而琅邪王亦从齐至长安。 大臣议欲立齐王,皆曰:“母家驷钧恶戾,虎而冠者也。访以吕氏故,几乱天下,今又立齐王,是欲复为吕氏也。代王母家薄氏,君子长者,且代王,高帝子,于今见在,最为长。以子则顺,以善人则大臣安。”于是大臣乃谋迎代王,而遣章以诛吕氏事告齐王,今罢兵。 灌婴在荥阳,闻魏勃本教齐王反,既诛吕氏,罢齐兵,使使召责问魏勃。勃曰:“失火之家,岂暇先言丈人后救火乎!”因退立,股战而栗。恐不能言者,终无他语。灌将军孰视,笑曰:“人谓魏勃勇,妄庸人耳,何能为乎!”乃罢勃勃父以善鼓琴见秦皇帝。及勃少时,欲求见齐相曹参,家贫无以自通,乃常独早扫齐相舍人门外。舍人怪之,以为物而司之,得勃。勃曰:“愿见相君无因,故为子扫,欲以求见。”于是舍人见勃,曹参因以为舍人。壹为参御言事,以为贤,言之悼惠王。王召见,拜为内史。始悼惠王得自置二千石。及悼惠王薨,哀王嗣,勃用事重于相。 齐王既罢兵归,而代王立,是为孝文帝。 文帝元年,尽以高后时所割齐之城阳、琅邪、济南郡复予齐,而徙琅邪王王燕。益封朱虚侯、东牟侯各二千户,黄金千斤。 是岁,齐哀王薨,子文王则嗣。十四年薨,无子,国除。 城阳景王章,孝文二年以朱虚侯与东牟侯兴居俱立,二年薨。子共王喜嗣。孝文十二年,徙王淮南,五年,复还王城阳,凡立三十三年薨。子顷王延嗣,二十六年薨。子敬王义嗣,九年薨。子惠王武嗣,十一年薨。子荒王顺嗣,四十六年薨。子戴王恢嗣,八年薨。子孝王景嗣,二十四年薨。子哀王云嗣,一年薨,无子,国绝。成帝复立云兄俚为城阳王,王莽时绝。 济北王兴居初以东牟倨与大臣共立文帝于代邸,曰:“诛吕氏,臣无功,请与太仆滕公俱入清宫。”遂将少帝出,迎皇帝入宫。 始诛诸吕时,朱虚侯章功尤大,大臣许尽以赵地王章,尽以梁地王兴居。及文帝立,闻朱虚、东牟之初欲立齐王,故黜其功。二年,王诸子,乃割齐二郡以王章、兴居。章、兴居意自以失职夺功。岁余,章薨,而匈奴大入边,汉多兵发,丞相灌婴将击之,文帝亲幸太原。兴居以为天子自击胡,遂发兵反,上闻之,罢兵归长安,使棘蒲侯柴将军击破,虏济北王。王自杀,国除。 文帝悯济北王逆乱以自灭,明年,尽封悼惠王诸子罢军等七人为列侯。至十五年,齐文王又薨,无子。时悼惠王后尚有城阳王在,文帝怜悼惠王适嗣之绝,于是乃分齐为六国,尽立前所封悼惠王子列侯见在者六人为王。齐孝王将闾以杨虚侯立,济北王志以安都侯立,菑川王贤以武成侯立,胶东王雄渠以白石侯立,胶西王卬以平昌侯立,济南王辟光以扐侯立。孝文十六年,六王同日俱立。 立十一年,孝景三年,吴、楚反,胶东、胶西、菑川、济南王皆发兵应吴、楚。欲与齐,齐孝王狐疑,城守不听。三国兵共围齐,齐王使路中大夫告于天子。天子复令路中大夫还报,告齐王坚守,汉兵今破吴、楚矣。路中大夫至,三国兵围临菑数重,无从之。三国将与路中大夫盟曰:“若反言汉已破矣,齐趣下三国,不且见屠。”路中大夫既许,至城下,望见齐王,曰:“汉已发兵百万,使太尉亚夫击破吴、楚,方引兵救齐,齐必坚守无下!”三国将诛路中大夫。 齐初围急,阴与三国通谋,约未定,会路中大夫从汉来,其大臣乃复劝王无下三国。会汉将栾布、平阳侯等兵至齐,击破三国兵,解围。已后闻齐初与三国有谋将欲移兵伐齐。齐孝王惧,饮药自杀。而胶东、胶西、济南、菑川王皆伏诛,国除。独济北王在。 齐孝王之自杀也,景帝闻之,以为齐首善,以迫劫有谋,非其罪也,召立孝王太子寿,是为懿王。二十三年薨,子厉王次昌嗣。其母曰纪太后。太后取其弟纪氏女为王后,王不爱。纪太后欲其家重宠,令其长女纪翁主入王宫正其后宫无令得近王,欲令爱纪氏女。王因与其姊翁主奸。 齐有宦者徐甲,入事汉皇太后。皇太后有爱女曰修成君,修成君非刘氏子,太后怜之。修成君有女娥,太后欲嫁之于诸侯。宦者甲乃请使齐,必令王上书请娥。皇太后大喜,使甲之齐。时主父偃知甲之使齐以取后事,亦因谓甲:“即事成,幸言偃女愿得充王后宫。”甲至齐,风以此事。纪太后怒曰:“王有后,后宫备具。且甲,齐贫人,及为宦者入事汉,初无补益,乃欲乱吾王家!且主父偃何为者?乃欲以女充后宫!”甲大穷,还报皇太后曰:“王已愿尚娥,然事有所害,恐如燕王。”燕王者,与其子昆弟奸,坐死。故以燕感太后。太后曰:“毋复言嫁女齐事!”事浸淫闻于上。主父偃由此与齐有隙。 偃方幸用事,因言:“齐临菑十万户,市租千金,人众殷富,巨于长安,非天子亲弟爱子不得王此。今齐王于亲属益疏。”乃从容言吕太后时齐欲反,及吴、楚时孝王几为乱。今闻齐王与其姊乱。于是武帝拜偃为齐相,且正其事。偃至齐,急治王后宫宦者为王通于姊翁主所者,辞及王。王年少,惧以罪为吏所执诛,乃饮药自杀。 是时,赵王惧主父偃壹出败齐,恐其渐疏骨肉,乃上书言偃受金及轻重之短,天子亦因囚偃。公孙弘曰:“齐王以忧死,无后,非诛偃无以塞天下之望。”偃遂坐诛。 厉王立五年,国除。 济北王志,吴、楚反时初亦与通谋,后坚守不发兵,故得不诛,徙王菑川。元朔中,齐国绝。悼惠王后唯有二国:城阳、菑川。菑川地比齐,武帝为悼惠王冢园在齐,乃割临菑东圜悼惠王冢园邑尽以予菑川,今奉祭祀。 志立三十五年薨,是为懿王。子靖王建嗣,二十年薨。子顷王遗嗣,三十五年薨。子思王终古嗣。五凤中,青州刺史奏终古使所爱奴与八子及诸御婢奸,终古或参与被席,或白昼使裸伏,犬马交接,终古亲临观。产子,辄曰:“乱不可知,使去其子。”事下丞相、御史,奏:“终古位诸侯王,以今置八子,秩比六百石,所以广嗣重祖也。而终古禽兽行,乱君臣夫妇之别,悖逆人伦,请逮捕。”有诏:“削四县。”二十八年薨。子考王尚嗣,五年薨。子孝王横嗣,三十一年薨。子怀王交嗣,六年薨。子永嗣,王莽时绝。 赞曰:悼惠之王齐,最为大国。以海内初定,子弟少,激秦孤立亡藩辅,故大封同姓,以填天下。时诸侯得自除御史大夫群卿以下众官,如汉朝,汉独为置丞相。自吴、楚诛后,稍夺诸侯权,左官附益阿党之法设。其后诸侯唯得衣食租税,贫者或乘牛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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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 · 传 · 张周赵任申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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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苍,阳武人也,好书律历。秦时为御史,主柱下方书。有罪,亡归。及沛公略地过阳武,苍以客从攻南阳。苍当斩,解衣伏质,身长大,肥白如瓠,时王陵见而怪其美士,乃言沛公,赦勿斩。遂西入武关,至咸阳。 沛公立为汉王,入汉中,还定三秦。陈馀击走常山王张耳,耳归汉。汉以苍为常山守。从韩信击赵,苍得陈馀。赵地已平,汉王以苍为代相,备边冠。已而徙为赵相,相赵王耳。耳卒,相其子敖。复徙相代。燕王臧荼反,苍以代相从攻荼有功,封为北平侯,食邑千二百户。 迁为计相,一月,更以列侯为主计四岁。是时,萧何为相国,而苍乃自秦时为柱下御史,明习天下图书计籍,又善用算律历,故令苍以列侯居相府,领主郡国上计者。黥布反,汉立皇子长为淮南王,而苍相之。十四年,迁为御史大夫。 周昌者,沛人也。其从兄苛,秦时皆为泗水卒史。及高祖起沛,击破泗水守监,于是苛、昌以卒史从沛公,沛公以昌为职志,苛为客。从入关破秦。沛公立为汉王,以苛为御史大夫,昌为中尉。 汉三年,楚围汉王荥阳急,汉王出去,而使苛守荥阳城。楚破荥阳城,欲令苛将,苛骂曰:“若趣降汉王!不然,今为虏矣!”项羽怒,亨苛。汉王于是拜昌为御史大夫。常从击破项籍。六年,与萧、曹等俱封,为汾阴侯。苛子成以父死事,封为高景侯。 昌为人强力,敢直言,自萧、曹等皆卑下之。昌尝燕入奏事,高帝方拥戚姬,昌还走。高帝逐得,骑昌项,上问曰:“我何如主也?”昌仰曰:“陛下即桀、纣之主也。”于是上笑之,然尤惮昌。及高帝欲废太子,而立威姬子如意为太子,大臣固争莫能得,上以留侯策止。而昌庭争之强,上问其说,昌为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上欣然而笑,即罢。吕后侧耳于东箱听,见昌,为跪谢曰:“微君,太子几废。” 是岁,戚姬子如意为赵王,年十岁,高祖忧万岁之后不全也。赵尧为符玺御史,赵人方与公谓御史大夫周昌曰:“君之史赵尧年虽少,然奇士,君必异之,是且代君之位。”昌笑曰:“尧年少,刀笔吏耳,何至是乎!”居顷之,尧侍高祖,高祖独心不乐,悲歌,群臣不知上所以然。尧进请问曰:“陛下所为不乐,非以赵王年少,而戚夫人与吕后有隙,备万岁之后而赵王不能自全乎?”高祖曰:“我私忧之,不知所出。”尧曰:“陛下独为赵王置贵强相,及吕后、太子、群臣素所敬惮者乃可。”高祖曰:“然。吾念之欲如是,而群臣谁可者?”尧曰:“御史大夫昌,其人坚忍伉直,自吕后、太子及大臣皆素严惮之。独昌可。”高祖曰:“善。”于是召昌谓曰:“吾固欲烦公,公强为我相赵。”昌泣曰:“臣初起从陛下,陛下独奈何中道而弃之于诸侯乎?”高祖曰:“吾极知其左迁,然吾私忧赵,念非公无可者。公不得已强行!”于是徙御史大夫昌为赵相。 既行久之,高祖持御史大夫印弄之,曰:“谁可以为御史大夫者?”孰视尧曰:“无以易尧。”遂拜尧为御史大夫。尧亦前有军功食邑,及以御史大夫从击陈豨有功,封为江邑侯。 高祖崩,太后使使召赵王,其相昌令王称疾不行。使者三反,昌曰:“高帝属臣赵王,王年少,窃闻太后怨戚夫人,欲召赵王并诛之。臣不敢遣王,王且亦疾,不能奉诏。”太后怒,乃使使召赵相。相至,谒太后,太后骂昌曰:“尔不知我之怨戚氏乎?而不遣赵王!”昌既被征,高后使使召赵王。王果来,至长安月余,见鸩杀。昌谢病不朝见,三岁而薨,谥曰悼侯。传子至孙意,有罪,国除。景帝复封昌孙左车为安阳侯,有罪,国除。 初,赵尧既代周昌为御史大夫,高祖崩,事惠帝终世。高后元年,怨尧前定赵王如意之画,乃抵尧罪,以广阿侯任敖为御史大夫。 任敖,沛人也,少为狱吏。高祖尝避吏,吏系吕后,遇之不谨。任敖素善高祖,怒,击伤主吕后吏。及高祖初起,敖以客从为御史,守丰二岁。高祖立为汉王,东击项羽,遨迁为上党守。陈豨反,敖坚守,封为广阿侯,食邑千八百户。高后时为御史大夫,三岁免。孝文元年薨,谥曰懿侯。传子至曾孙越人,坐为太常庙酒酸不敬,国除。 初任敖免,平阳侯曹窋代敖为御史大夫。高后崩,与大臣共诛诸吕。后坐事免,以淮南相张苍为御史大夫。苍来绛侯等尊立孝文皇帝,四年,代灌婴为丞相。 汉兴二十余年,天下初定,公卿皆军吏。苍为计相时,绪正律历。以高祖十月始至霸上,故因秦时本十月为岁首,不革。推五德之运,以为汉当水德之时,上黑如故。吹律调乐,入之音声,及以比定律令。若百工,天下作程品。至于为丞相,卒就之。故汉家言律历者本张苍。苍凡好书,无所不观,无所不通,而尤邃律历。 苍德安国侯王陵,及贵,父事陵。陵死后,苍为丞相,洗沐,常先朝陵夫人上食,然后敢归家。 苍为丞相十余年,鲁人公孙臣上书,陈终始五德传,言“汉土德时,其符黄龙见,当改正朔,易服色”。事下苍,苍以为非是,罢之。其后黄龙见成纪,于是文帝召公孙臣以为博士,草立土德时历制度,更元年。苍由此自绌,谢病称老。苍任人为中候,大为奸利,上以为让,苍遂病免。孝景五年薨,谥曰文侯。传子至孙类,有罪,国除。 初苍父长不满五尺,苍长八尺余,苍子复长八尺,及孙类长六尺余。苍免相后,口中无齿,食乳,女子为乳母。妻妾以百数,尝孕者不复幸。年百余岁乃卒。著书十八篇,言阴阳律历事。 申屠嘉,梁人也。以材官蹶张从高帝击项籍,迁为队率。从击黥布,为都尉。孝惠时,为淮阳守。孝文元年,举故以二千石从高祖者,悉以为关内侯,食邑二十四人,而嘉食邑五百户。十六年,迁为御史大夫。张苍免相,文帝以皇后弟窦广国贤有行,欲相之,曰:“恐天下以吾私广国。”久念不可,而高帝时大臣余见无可者,乃以御史大夫嘉为丞相,因故邑封为故安侯。 嘉为人廉直,门不受私谒。是时,太中大夫邓通方爱幸,赏赐累巨万。文帝常燕饮通家,其宠如是。是时,嘉入朝而通居上旁,有怠慢之礼。嘉奏事毕,因言曰:“陛下幸爱群臣则富贵之,至于朝廷之礼,不可以不肃!”上曰:“君勿言,吾私之。”罢朝坐府中,嘉为檄召通诣丞相府,不来,且斩通。通恐,入言上。上曰:“汝第往,吾今使人召若。”通至丞相府,免冠,徒跣,顿首谢嘉。嘉坐自如,弗为礼,责曰:“夫朝廷者,高皇帝之朝廷也,通小臣,戏殿上,大不敬,当斩。史今行斩之!”通顿首,首尽出血,不解。上度丞相已困通,使使持节召通,而谢丞相:“此语弄臣,君释之。”邓通既至,为上泣曰:“丞相几杀臣。” 嘉为丞相五岁,文帝崩,孝景即位。二年,晁错为内史,贵幸用事,诸法令多所请变更,议以适罚侵削诸侯,而丞相嘉自绌所言不用,疾错。错为内史,门东出,不便,更穿一门,南出。南出者,太上皇庙堧垣也。嘉闻错穿宗庙垣,为奏请诛错。客有语错,错恐,夜入宫上谒,自归上。至朝,嘉请诛内史错。上曰:“错所穿非真庙垣,乃外堧垣,故冗官居其中,且又我使为之,错无罪。”罢朝,嘉谓长史曰:“吾悔不先斩错乃请之,为错所卖!”至舍,因呕血而死。谥曰节侯。传子至孙臾,有罪,国除。 自嘉死后,开封侯陶青、桃侯刘舍及武帝时柏至侯许昌、平棘侯薛泽、武强侯庄青翟、商陵侯赵周,皆以列侯继踵,齿齿廉谨,为丞相备员而已,无所能发明功名著于世者。 赞曰:张苍文好律历,为汉名相,而专遵用奉之《颛顼历》,何哉?周昌,木强人也。任敖以旧德用。申屠嘉可谓刚毅守节,然无术学,殆与萧、曹、陈平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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